話音一落,便被人拖出行伍,鮮紅的血灑在黃河邊上,初三望向沉默的士兵:“此戰勝則生,敗則死。”


    這句話像利刃掛過耳邊,深深印在了在場各將士的心裏。


    失敗會被覃軍絞殺。


    但更多的是豪情和決心,既然退無可退,那便勇往直前,大敗覃軍。


    孤注一擲的兵法昨日初三已經和阿泠見講過,這是瘋狂的舉動,但也是能夠最大程度提升大家戰鬥力的舉動。


    既然占據絕對劣勢,何不如拚一把。


    想得開的阿泠心情十分平靜,她看著大家吃肉毀船,隻留三日的食物,靜靜地陪在初三身邊。


    夜晚漸漸來臨,這個時候忽然士兵急匆匆的來找阿泠,說陸琰在前方跳河了。


    什麽?陸琰因為進軍營待了幾日,了解他們的兵力狀況,即使不是覃軍的人也不可能放他離開,倒也不是相不相信他的問題,而是對將士們負責。


    不過對於和義軍一起渡河,陸琰也沒表現出什麽排斥的舉動,這段時間他意誌消沉,阿泠剛開始懷疑過他要自尋短見,可好幾日都沒有動靜。


    如今難道真的忍不住了。


    軍隊駐紮靠近河流,若是陸琰尋死,跳河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當下忙亂的趕過去,到了位置,就看見濕漉漉的陸琰被兩個士兵拽著胳膊,顯而易見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


    阿泠快步走了過去:“陸琰,你……”


    陸琰扭過頭,見阿泠一臉複雜,他淡淡地問:“你不會以為我要尋死嗎?”


    難道不是嗎?


    阿泠用表情告訴陸琰答案。


    陸琰揪了把衣裳上的水:“東西掉進水裏的,我去撿而已。”


    阿泠不知道陸琰說的是真是假,但有一點清楚的是,陸琰沒什麽活著的期盼。


    他仿佛是一片落葉,隨風遊蕩,去往何處都是無妨。


    沉默了下,阿泠揮退幾位兵士,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隻要做好準備能夠接受後果,阿泠不會對他過多幹預,不過念及曾經相處的情分上,阿泠還是有些話想說。


    “若是戟岄還在,想必也不願意看著你這樣。”阿泠吸了口氣,盡可能措辭委婉。


    陸琰嗤笑了聲。


    阿泠用舌尖潤了潤幹澀的唇,繼續說:“她還有沒有什麽未完成的心願?”


    陸琰抬眸望向遠方的河流,沉默著,阿泠以為不會回答了,他忽然開了口:“有。”


    阿泠提起一口氣:“是什麽?”


    臨河的風有些濕潤,陸琰泛烏的唇拉成一條直線,他的聲音和風聲混合在一起,有些不清楚:“她想和我成親,但…我沒有同意。”


    阿泠聞言,心裏歎了口氣,陸琰和戟岄之間,戟岄比陸琰主動的多。


    陸琰抬眸,眸光深沉地凝向阿泠,忽然說道:“你想知道我為什麽對戟岄拒絕嗎?”


    “什麽?”


    “因為我不認為她對我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她隻是在黑暗中掙紮久了,習慣了我的陪伴,我以為我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看清她的真心,可是……”


    他苦笑了聲,眼裏隱約有淚光閃過:“可是突然之間,就沒機會了,也沒時間了。”


    “陸琰,你……”痛失所愛的滋味阿泠沒有嚐過,可她嚐過很多痛苦的滋味,想必比起那些東西來,痛失所愛或許更難讓人接受。


    畢竟,隻要她一想到若是有日初三離開她,她……


    思及此,阿泠渾身一顫,她為什麽會想到初三。


    陸琰盯著阿泠,慢慢挪開了視線,他沿著河往營帳的方向走,走到阿泠旁邊的時候,他頓足,輕聲道:“趙泠,別學我。”


    “讓自己後悔。”


    風很大,他的衣角秋風刮得獵獵作響,脊背微微佝僂,像是失去配偶的孤雁,隻是一個背影,就能讓人感受到它鋪天蓋地的痛苦。


    心髒像是被什麽重擊了下,不是疼,而是無力感,無力到思考都是難以做到的一件事。


    背後似乎傳來叫她名字的聲音,是幻聽吧,阿泠撐著最後一點力氣想,但那聲音越來越近,最後聲音的主人也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阿泠,你不舒服?”疑問句卻是肯定句的口氣。


    阿泠眨了眨眼,一雙大掌從她頸部和膝蓋橫過去,屬於青年的滾燙溫度傳來,她才明白不是幻覺。


    “你放我下來,我沒事,就是想事入了迷。”阿泠靠在他的胸膛裏連忙說。


    “是嗎?”青年有些懷疑。


    阿泠連連點頭,初三垂眸端詳她的臉色半晌,這才遲疑地放下阿泠,見阿泠的確沒什麽問題,他才有心思問到他人:“陸琰他怎麽回事?”


    “他沒自尋短見,隻是下去找東西而已。”提起陸琰,阿泠眉眼間閃過一絲晦暗,“戟岄的死對他……”


    阿泠見慣了死亡,但並不意味她對死亡無動於衷,想起那個笑著說要和她切磋武藝的女子,阿泠心裏生出了幾分惋惜。


    見阿泠的心情朝著不好的地方發展,初三眉頭輕皺,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風大了,我們回去吧,李顯昌飆他們還等著我回去商量事情。”


    提起正事,阿泠立刻收回發散的思緒。


    遲則生變,幾人謀劃,最好的辦法是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斷絕韓浙和黎默安的糧道,擊敗黎默安派去保護糧道的覃軍,突攻韓浙部隊。


    商議的很快,各項布置基本安排好,天色尚早,大家還沒有離開軍帳,此時有炊夫送了肉脯過來。


    炊夫是珙縣人,李顯嚐了兩口,懷念地道:“這味道和我媳婦做的味道一模一樣,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再嚐到……”


    孫虎聞言,拍了李顯一巴掌,哈哈道:“你就別炫耀了,哥哥我年齡和你差不多大,可媳婦都沒娶上!”


    沉寂莊嚴的氣氛忽然全消,變得熱鬧起來。


    “虎哥,我家裏還有個妹子,長得如花似玉,等這次勝了,回去就介紹給你。”


    “哈哈哈,老子才不想當你弟弟。”


    “唉唉唉,昌哥,虎哥介意我不介意,若是能讓我娶個媳婦,我當你女婿都成。”


    “艸,你小子不是有相好的嗎?竟然還敢垂涎我女兒。不要命了。”


    “別提了,我心上人喜歡的是咋們將軍,她看不上我,我不耽擱時間了!”


    眾人聞言,目光全都落在初三身上。角落裏的阿泠指尖微微顫了下。


    初三蹙了下眉:“你心上人是誰?”


    驃騎郎顧延蒙了下,說出個名字。


    初三狐疑地望向他:“這個人我不認識。”


    認真解釋的樣子,讓孫虎都不好意思繼續打趣初三:“將軍你可知道,你可是許多女郎的夢中情人,雖然你不認識她們,但是她們聽了你的威名後,做夢都想嫁給你。”


    說起這個事,大家來了興趣,有人先道:“將軍,你年齡也不小了,也該成親了,孤床獨枕有什麽意思。”


    初三具體年齡大家不知道,但他長相不太大,眾人估計也就二十三四五左右,這個年齡若是成婚的早,孩子說不準都有一串了。


    當然初三雖然實際年齡要小上兩三歲,但也屬於眾人口中的晚婚。


    提起這個終身大事,眾人顯然來了興趣:“是啊,將軍你喜歡什麽樣的,膚白貌美還是前凸後翹,喜歡溫柔賢惠還是……”


    眼皮微微一跳,初三叫停:“我的事心中有數。”


    有人不依不饒:“將軍,你有什麽數,難不成已經有了心上人了?”


    在場七八人,有幾人跟著初三早,聽了這話微微一頓,孫虎是個熱情的性子,聞言立刻道:“你們這就是不知道了吧,將軍當然有心上人了,做夢都叫她的名字。”


    不知道的人立刻問:“我們認識嗎?既然有心上人,將軍怎麽不成親。”


    聽到這番話,初三餘光往角落的方向瞥了眼,立刻嗬止道:“時間不早了,諸位早些回去休息。”


    然而這句話並沒有阻止一群大男人洶洶的好奇心,初三沒正麵否認在大家心裏就是默認已有喜歡的人,大家興奮起來:“將軍,你這不夠義氣啊,我們連初夜都說了,你有心上人還瞞著我們。”還有人問知道的人,“將軍的心上人是誰?怎麽沒聽他說過,是不是不能見人,或者已經成親了。”


    有人聞言立刻安慰初三:“成親也無妨,等這場戰爭勝了,我們去把人搶回去。”


    “說不一定是人家不喜歡將軍。”


    “怎麽可能,我們將軍容貌俊朗,氣度非凡,是個女的就想嫁。”


    “那應該是將軍不想娶了。”話罷,灼灼目光一股腦兒的盯著初三。


    他下意識否認:“我怎麽可能不想她。”


    眾人恍然大悟:“那是為什麽?”


    話一出口,初三的心跳蹦到了嗓子眼,他剛才就不該喝孫虎遞過來的那杯熱酒。


    “別問了。”初三沉著聲說。


    眾人頓了下:“將軍你要自己說嗎?快說吧,人在哪兒?長的怎麽樣,你打算什麽時候成親。”


    初三:“…………”


    初三頭昏腦脹,叫了幾道出去都沒聽,大家雖然遵從軍令,但這個時候又不是軍令,眼看大家連怎麽搶親都想了出來,初三絞盡腦汁,才將大家攆了出去。


    等把所有的人推了出去,初三在軍帳門口站了半晌,他扭過頭,阿泠還坐在角落位置,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似乎沒被他們亂七八糟的話影響,初三心裏鬆了口氣:“他們好奇起來沒完沒了,聽聽就算了。”


    阿泠低著頭,沒有回答。


    初三的心一下子抓緊了。


    阿泠和初三住在同一個帳篷裏,兩張小床,如往常一般,阿泠後背朝著初三的行軍床,呼吸平穩一動不動,仿佛熟睡了。


    隻是黑暗中,那雙眼睛一隻睜著。


    “趙泠,不要後悔。”


    “也不要覺得你還有大把值得揮霍的時間。”


    然後是初三的聲音。


    “賭一把可能要輸,但是不賭,我就輸定了,既然如此,我一定要去賭一把。”


    徹夜未眠。


    翌日起床的時候眼角都是紅的,阿泠沉默的打包好東西,準備拔寨,初三踟躕半晌,走上去問:“阿泠,是不是昨日他們說的話影響你的心情了。”


    一臉的小心翼翼。


    “你放心,以後我一定不讓他們再說那種話了。”初三保證道。


    阿泠吸了吸鼻子:“你如今是主帥,腦子裏應該想的是如何打贏這場戰爭,而不是想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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