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不打,汝城遲早會被攻陷,汝城一陷,北方各地將會盡歸覃軍之首。”


    “可我們打也是白打。”


    “此言差矣,當初對戰越國軍隊,我們不也是以少勝多,打的他們俯首稱臣。”


    “越國的軍隊都是些老弱病殘,和豆腐一樣,我們現在可是覃軍,精銳之師!”


    兩方炒得不可開交,初三伸手製止道:“我心中自有主意,各位先先回去吧。”


    初三開口,大家立刻消了聲,這一兩年跟著他南征北戰,未嚐敗績,對他都是大寫服氣。


    諸人離開,阿泠才問:“你想打?”


    初三目光落在輿圖上,聞言手指輕輕地敲了敲:“不打隻有一個輸字。”


    “能否說服義軍一起出兵。”阿泠歎氣道。


    “我再試一試。”初三沉吟半晌,說道。


    又花了幾天功夫,派去的人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竭盡所能,但是對於其餘三路義軍來說,覃軍就是凶猛的老虎,他們是幾隻小兔子,縱然贏了老虎可以得到很大的好處,可兔子怎麽可能打的贏老虎。


    不敢去不敢去。


    這時前線孫虎又傳回來了些新的消息,覃軍運糧的甬道因為他的破壞,黎默安的糧好幾日都沒有送到韓浙的軍營了。


    得到這個消息,本來還有些猶豫的初三下了決定,後日渡河。


    義軍在初三的訓練之下,令行禁止,軍紀嚴明,對於初三的任何命令都無條件服從。


    其餘幾位將領本來對於是否出兵還爭執不定,但那是因為初三還沒有排班,如今初三的決定一下,他們不在多言。


    阿泠回到帳中,初三看了片刻,輕聲說:“阿泠,後日將拔營渡河。”


    阿泠將醫箱放下,點點頭:“我知道了。”


    話落,她見初三目光還看著她,似乎有什麽事情想說,她抬了抬眉,疑惑地看著他。


    初三對著阿泠牽了牽唇,坐在幾案前翻看輿圖,眼神沒落在上麵,又過片刻,初三目光變的堅定起來:“阿泠,我有話要和你說。”


    “什麽?”


    初三放下輿圖,定定地道:“我明日送你去附近的鎮子上。”想了想,他加上了可好兩個字。


    初三選擇進攻阿泠不意外,這是他行軍風格,而這一張也非打不可,但沒料到他說這句話。


    “你想讓我當逃兵?”


    初三避開阿泠的眼神:“不是讓你當逃兵,而是這場戰爭非常危險。”


    見阿泠眉頭蹙了起來,初三在心裏演練過千百回的措辭盡數吐出:“阿泠,你去了我說不定還要分心保護你,再者你剛開始隨軍,是為了照顧我的身體,如今我的身體好的差不多了,你也用不著繼續跟著,最後你不是戰士,本來就不需要你上戰場的。”


    理由想了好久,而且都是有條有理。


    對於初三的理由,阿泠不置可否:“我不需要你照顧,我雖然比不得你厲害,但是單比個人戰鬥力,我不比普通的士兵差,再者說如今覃軍已經勝過我軍良多,能多些人,總是一份一量,至於我不是戰士,這個軍隊裏有誰生下來就是兵卒,我可以從現在開始成為一個兵卒。”


    反駁邏輯清楚振振有詞,不愧是阿泠。


    初三目光幽深,有些急躁:“這一場戰爭很危險!”


    阿泠迎著他的目光:“我知道這場戰爭很危險。”


    結局在初三的意料之中,隻是在親口聽到答案之前總是沒徹底死心,如今聽到這番話,心沉到骨子裏。


    “若是我希望你留下來。”最後還是不願意徹底死心,初三換了副神色,懇求地望著阿泠,“阿泠,我希望你別去。”


    他若是就事論事阿泠有數條反駁的理由,動之以情,但是以情攻人,這便不太好說了。


    安靜片刻,阿泠咬著唇,輕輕地問:“若是我一定要去呢?”


    阿泠的決定一般都很難改變的。


    沉默在兩人中蔓延,任何事初三都能妥協,可這事攸關阿泠的生死,這一場戰爭勝負難分,即使是他自己,也沒有幾分把握。


    若是初三聰明,便應該表麵應答,後日出發再將阿泠留在原地,靠著他的本事,要想阿泠留下,著實有太多的辦法了。


    可是,他答應過阿泠不會騙他的。


    所以他的回答隻能是自己心裏的想法。


    “阿泠,你必須去嗎?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阿泠輕聲反問道:“你一定不想我去嗎?沒有任何改變可能?”


    十月初,已是秋日,冷風吹過營帳,映在營帳上的背影微微搖動,像是流在河中的小船,不知該去往什麽方向。


    初三沉默不語,阿泠喉嚨微微有些喑啞,她轉身走了出去。


    初三望著背影,腳尖微微動了下,第一次沒有追上去。


    陸琰在軍營裏養了幾日,身體好了些,但精神還是那日在街頭看見的那樣,整個人彌漫一股灰敗之氣。


    阿泠去給他換藥。


    他的傷口亂七八糟,除了拳頭利刃打出來的外傷,甚至還有貓狗咬出來的。


    前幾日給他換藥,阿泠總要安撫他幾句,今日難得一言不發。


    於是陸琰忽然開口了:“你和初三吵架了?”


    阿泠怔了下,反應過來是陸琰在說話:“沒有。”


    她和初三怎麽算的上是吵架,吵架是要說重話的,可是她和初三一句重話都沒有說,怎麽算得上是吵架呢。


    最多最多就是意見不合。


    換完藥,阿泠掀開簾子走了出去,剛出營帳,便看見杵在門口的背影。


    她腳步頓了下,今日給陸琰換藥她有些磨蹭,平常最多就是一炷香的時間,今日她心不在焉,花了大半個時辰。


    聽見腳步聲,初三朝著阿泠看了過去。


    “你來繼續說服我嗎?”阿泠站在營帳門口問。


    手心被緊緊捏緊,初三搖了搖頭,竭盡所能擠出一個笑意來:“你若是想上戰場,還需要一件趁手的兵器。”


    那個她不醒來的時候,阿泠隻是一個會些功夫的普通女郎,力氣和正常人差不了不多,不管什麽長劍大刀對於她來講都是趁手的,可是對於阿泠來講,卻不是這樣。


    她需要更輕一點的長刀。


    眼睛一下子睜大了,阿泠愕然:“你……改變主意了?”


    腦袋像是被鋼板固定在脖子上,點頭的動作很難完成,於是用力張開像被縫合住的唇,苦澀中但帶著笑意:“嗯,我同意。”


    隻要是你的心願,我怎麽可能拒絕。


    第60章 第 60 章


    “阿泠,我帶你去看比兵器。”初三笑著道,“這兩日我再教你一些新的技巧。”


    阿泠看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心裏說了聲對不起,她接受他的好意,但她也想盡自己的一份力量。


    和他一起並肩戰鬥。


    ***


    兩日後,駐紮半月不動的義軍突然拔寨,第三日度過黃河,第四日,距離韓浙所率的二十萬覃軍不過五十多裏。


    當日下午,初三命令安營,然後宣布今夜犒軍,盡情吃肉。


    聽到這個消息,哪怕是紀律嚴明,將士們的唇角忍不住都帶了笑意,一番大塊朵頤的飽餐之後。


    初三下了第二個命令:“破船。”話落,初三朝著臨河的幾百將士抬手,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數百士兵帶著斧頭長刀乃至火苗,沒兩下就毀了渡河的木船。


    立刻便有人震驚了。


    “將軍這是作何?毀了船我們如何離開。”


    一群人附和。


    “回去,我們為何要回去?今日我們為討伐覃軍而來,過河之後自然是一路向北,豈能有退返之意。”初三朗聲說道。


    即使對自己的將軍有難以言說的信心,但是在場的兵士心裏有數,這是一場難仗,他們勝算的幾率不大。


    初三見狀對李顯使了個眼色:“各將士自帶四日口糧,其餘糧食炊具毀之。”


    什麽?


    若說剛才的命令在人群中引起的是騷動,那麽現在則是轟動了。


    “即使我們不後撤,用不了船了,為什麽隻帶三日米糧,甚至炊具盡都毀滅。”


    “是啊,是啊,將軍,即使我們勝利了,也還是得吃飯吧。”


    此起彼伏的討論聲想起,初三微微抬起手,各種議論聲頓時煙消雲散,數萬人安靜的仿佛無一人,隻有鳥雀鳴叫的聲音在四周響起。


    “等敗了覃軍,我們用他們炊具做膳,用他們的米糧吃飯,我們帶著炊具幹糧進攻,未免耽誤勝利的時間。”他鏗鏘有力道。


    眾人覺得這個決定有些荒唐,但此時此刻,深沉厚重的聲音隨風傳來,帶著穩天固地的堅毅之力,陡然讓人生氣一種勝利的信心。


    他們一定能勝利。


    他們一定能打敗覃軍,繼續前進,吃他們的糧食,用他們的炊具。


    但有人退縮了。


    雖然這種人極少,但是不可否認的他就是存在,滿軍的肅穆中,一個不太洪亮的聲音響了起來:“若是我們敗了,豈不是隻有一死。”


    有人的眼神開始浮動起來。


    初三表情一如既往:“若是敗了是隻有一死。”


    士兵嘩然,有些人就要反駁這個決定,不等他們開口,初三補充道:“所以我能隻能勝。”


    話落,便下令道:“摧毀炊具。”


    軍令如山不隻是說說而已,更多的人已經刻在骨子裏,初三一下令便立刻執行,但總還是有幾個彷徨猶豫不決的。


    催促再三,仍然不願服從。


    李顯望了望初三,開口道:“不從軍令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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