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帶下去,行刑。”


    這群人雖然遲到了,但是他們的膽子小,所以也不敢遲到太多,怕初三真的懲罰他們,於是遲到隻是一盞茶半柱香。如今聽見真的要打軍棍,臉都白了。


    珙縣的義兵一大半都是當地人,人和人之間盤根錯節,雖然原來是匪賊,但或許就和隊伍中本來是縣兵的某人有這千絲萬縷的親戚關係。而山上下來的匪賊更不必說,大家一起殺過人,搶過東西,本來就感情甚篤。


    聽到真的要罰一百軍棍,就有未曾遲到的人求情說:“趙將軍,他們也沒遲到多久,你就繞了他們吧。”


    “一百軍棍打下去會壞人的。”然後傳來一陣附和聲。


    遲到的這群人也有些怕了,當即忙道:“趙將軍,小人以後再不敢犯。”


    “是啊,是啊,就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初三看著他們議論,直到他們嘀嘀咕咕議論完,才道:“軍紀若山,今日我若是給他們一次機會,可以。但若是在刀劍無眼的戰場上,他們訓練不佳,誰給他們一次機會。”


    他一開口周圍的聲音頓時消停不少,初三望著這群遲到不久的人:“帶下去,行刑。”


    大家沒想到初三真的會打,畢竟這群人雖然違反了軍紀,但是他們遲到的不久,大家都以為還有轉圜的機會,而這三四十人受了處罰,那些還沒到訓練場的人如何也逃不過了。


    而果不其然,遲到的人陸陸續續過來了,每人都是一百軍棍,而到了中午,重新清點人數,還餘八人至今未到。


    “是何原因,可曾知曉?”初三淡淡問道。


    回答的人不敢掉以輕心了,本來初三雖是義軍統領。


    但他平常雖然很少笑,看著冷漠不好接觸,但是熟悉下來後,大家都清楚趙將軍並非外表那麽冷漠威嚴,為人十分溫和,再加上他年齡不大,雖然訓練時都服從命令,可是大部分人都拿他當小輩,愛戴或許有,敬重卻很少。


    今日初三毫不留情地處罰了遲到之人,這才讓大家意識到他不僅是溫和的少年,還是掌握他們命運的將軍。


    “那八人……在營內玩樂。”


    此話一出,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初三臉色不改,沉聲說道:“視軍紀如無物,囂張放縱,不敬上官,不尊戰友,按軍紀該如何處理。”


    虎爺立刻說:“數罪並罰,該當斬首。”


    斬首?眾人瞪圓了眼睛,雖然說遲到之人皆受了一百軍棍的懲罰,但目前沒有一個人有生命危險,身體好的,在床上躺個一兩個月就好了,身體不好的,三五月也能康複,可若是斬首……


    “既然如此,按軍法行斬立決。”初三說道,他並沒有很生氣,眾人甚至看不出他的臉上在想什麽,但就是這幾個輕飄飄的字,重重敲在眾人心上。


    他來真的!並非隻是說說看,用以威脅。


    違反軍紀定會按軍紀受罰。


    忽然之間,一個印象深深烙印在眾人心中,他們是軍隊,軍隊令行禁止,紀法嚴明,若是不遵,該當處置。


    那八個人被義兵從軍帳中尋出,當著兩千義兵的麵行了斬立決,哪怕其中有人辱罵,有人求饒,有人不服,他們還是按照軍紀行了斬立決。


    ****


    因為兩千人餘人的規模不很大,但是珙縣縣城裏沒有這麽開闊的地方,訓練一直都是在珙縣縣外地勢開闊的草地上,一日的訓練結束,初三騎馬回了珙縣,然後去了縣城東街的醫館。


    阿泠在正在義診,上次整理珙縣戶籍四處走訪才發現,珙縣的病人有很多,很多人都沒有銀錢請醫者。


    範大勇本來就是做藥材生意的,他也知道民心的重要性,在阿泠的勸說下,大手一揮,就派了一批醫者進行五日義診,還提供了些普通常見的藥材供百姓取用,阿泠也去了義診。


    這是醫館義診的第三日,天色將昏,但醫館的人照舊不少。有些在珙縣素有醫名的醫者的案桌前還被圍堵的水泄不通。阿泠的病人最少,時不時才來一個人,還是覺得其他幾位醫者那處隊伍太長了,迫於無奈才來的。


    一邊來還一邊忐忑地問:“咳咳,小女郎,咳咳,咳咳,你會治病嗎?”


    “我看你還沒我家女兒大,你……咳咳可……學醫幾年了?”


    阿泠的耐心很好,溫柔地解釋放心,她醫術過關會治病,望聞問切後又說:“大伯,你是外邪入侵,導致衛表不和,肺失宣肅,所以出現惡寒,喉癢,鼻塞,我給你開一副藥。”


    聽她說的有理有據,即使大伯不太懂她的意思,也沒那麽不安了。


    初三翻身下馬,走到醫館門口,看見阿泠溫柔平和的眼睛,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忽然定了下來。


    寫好藥方,阿泠示意大伯去拿藥,大伯一走,阿泠案桌前空了下來,她抬起頭,望進了一雙眼睛裏,一雙看似平靜,卻夾雜著無數洶湧暗潮的眼睛裏。


    阿泠朝四周看了看,旋即起身走了出去,醫館聲音嘈雜,阿泠往醫館旁邊的巷子裏走,初三見狀,沉默地跟在阿泠背後。


    見四周安靜下來,聽不到喧囂的人聲,阿泠停下腳步轉過身,望著初三柔聲問:“今天怎麽有些難過了?”


    初三的喉間湧動了下,過了半晌,他喑啞說道:“阿泠,我今日利用身份地位殺了八個人。”他從前殺人,都是別人威脅到他的生命,而他們被殺,是因為他們技不如人,自己才被殺的,初三沒有任何的愧疚之心。


    可今日不同,他像他曾經最不喜歡的貴人那般,輕飄飄的一張嘴,便決定了他人的生死。


    阿泠聞言聲音溫柔地說:“那一定是他們先犯錯誤了,犯了該處死刑的錯誤。”


    初三愣了愣,低下了頭:“其實有幾個人知道自己錯了。跪在我麵前求我,他們有孤寡無依的老母,年齡尚幼的稚兒。我也看到出來,他們是真心悔過的,但是我沒有心軟,還是判了他們斬立決。”


    “阿泠,我會不會太心狠手辣,殘酷無情。” 初三遲疑地說。他厭惡這樣的人,他不想變成這樣的人,可是他做的事情就是這般冷漠無情。


    見初三滿臉的質疑,阿泠搖了搖頭,溫柔地說:“你不是,他們錯了,你身為將軍,要捍衛身為將軍的威嚴,維護軍隊的紀律。”


    “初三,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錯誤負責。你已經很好了,聰明又勇敢,知恩又圖報,曆經折辱卻心懷仁善,表麵冷漠卻會為人著想。”


    初三舔了舔唇,難以置信地說:“我有這麽多優點嗎?”


    阿泠認真地點點頭:“當然有了,我剛剛還沒說完,這隻是你優點的一部分,你還體貼細心,武藝非凡……”阿泠說了一長串,然後看著初三深邃的眉眼,輕輕地笑了下。


    “你還長的特別好看。”


    猛地一下,初三的耳垂泛起一陣熱意來。


    作者有話要說:


    聽到阿泠誇他好看,初三下意識留心周圍人的容貌,幾天下來後,他盯著銅鏡裏的自己,他似乎……的確挺好看的。


    第46章 第 46 章


    有了那日的殺伐果決,接下來各義兵的遵紀守規順理成章——不管是從心裏敬畏,還是單純怕死怕打,結果都達到了初三的目的。


    隻是又過了一段時間,義兵們發現那日遲到者雖都被罰軍棍一百,可那些遲到時間不長的義兵,屁股隻是紅腫微爛。


    與之相反,遲到兩三個時辰的屁股則是稀巴爛,不在床上躺個一兩月,決計不可能下床。


    總而言之,若是遲到時間越長,那麽屁股上的棍傷便越是嚴重。


    大家本來還有些懼怕初三的不近人情,有些遲到不過須臾,也受如此嚴苛的刑罰。如今見大家竟然是這麽一回事,心裏的畏懼感便沒那麽強烈。


    軍令如山不容更改,但法理之外,尚有可好生探究的人情。


    但是,有些蠢蠢欲動的心,不是時間可以打磨掉的。


    在義兵規矩了大半個月後,陸陸續續又有人遲到了,此次遲到的主力軍是土匪和原先的範家武士。


    他們遲到的時間也不長,就是半盞茶一炷香的時間,這樣的情況雖然拖出去打一百大板,但是是不嚴重的一百大板,沒幾天照舊生龍活虎。


    這樣的情況,若是大動幹戈,未免過於凶狠,但若是置之不理,則像是飯菜上麵漂浮的蚊蟲,令人惡心。


    而且因為這樣的情況,訓練的士兵被吸引了注意力,導致效率低下。


    於是因事製宜,初三和其他將領商量了下,製定了一條新規。


    虎哥大聲朗讀新軍規:“礙於近來遲到者頗多,且屢教不改,拖延訓練,故明日遲到時最長者,斬立決,以儆效尤。”


    這種時間段不長到規模大的遲到,說沒有人刻意謀劃初三不相信。既然如此,這次不規定時間,讓你們遲到者內部進行分化。


    得知這個消息,義兵中有個叫二程的男子去尋了一個人,他是近來慫恿大家遲到的小頭子。


    他進了路序的帳篷,攤開手道:“路兄,新消息你可知道,我想明日應該不會有人敢遲到了,你讓我辦的事情……”


    “為什麽不會有人敢遲到?”路序問。


    “那個新規…… 擺明了就是分化內部,原來我們晚去一點,雖說會打一百大板,但那一百板就比撓癢癢重一些,有些身強力壯的,第二天就能繼續訓,練還可以免了前日的訓練。”


    “哪怕遲到了幾個呼吸,若你是最晚的,可是要命的買賣,我那些兄弟誰人肯幹。”


    路序眯了眯眼:“這你不用擔心,明日最後一個去的是我。”


    “ 路哥,你……”


    路序拍了拍二程的肩膀;“你若是不相信,今天晚上和我一起睡,明日我肯定比你晚到。”


    “路哥,這會不會太危險了,若是趙將軍真的按照軍規,對……”二程咽了咽口水,覺得實在是太危險了。路序對趙將軍竟然不喜到如此地步,竟然願意拿自己的命去賭。


    路序輕輕地翹了下唇:“他不敢!”


    在義兵中,他合理的身份雖隻是普通士兵,但是誰人不知道,他是範大勇的小舅子,初三掌管義兵,可是錢糧後勤輜重都是範家提供的。


    沒了範大勇,義兵不可能維持下去。


    所以即使他最晚到了,初三也不敢殺他,相反,他還可以向大家證明……趙將軍也並非言出必行!


    *****


    翌日,清晨,集合隊伍。


    二千一百三十二人中,除病事假外,缺席兩人。


    “是哪兩人?”


    千夫長看了初三一眼,猶猶豫豫,不知當不當說。


    “說。”


    千夫長深吸了口氣:“啟稟將軍,未到的是李二程和路序兩人。”


    換了誰,千夫長也不會像此刻這麽糾結。今日遲到的隻有來兩人,但按照新規,無論是兩人還是個兩百人,最後一個晚到者,都要判死刑。若是等會兒李二程比路序先來……


    初三頭往側邊偏了偏,千夫長隨之看過去,忽然眼昏頭疼——李二程到了。


    遲到之人未曾全到,初三便先使人擊鼓開始訓練。而路序直到上午訓練快結束,才沉著臉來了隊伍。


    他垂著臉,外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其實路序本來隻打算比李二程晚來片刻,認錯的態度再恭敬些。但他轉念一想,覺得不行。


    若是那般做,按照初三的性子,寬嚴相濟,若是諸位士兵再替他求情,說不準他就輕輕揭過了這件事。


    那麽大家不僅不會以為初三毫無威嚴,反而會認為趙將軍雖嚴守紀法,但仍餘情理。


    他決定晚去,然後態度也不沒那麽恭敬。


    反正,他不敢殺了他。


    見路序終於到了,虎哥瞥了眼初三,沉聲問道:“為何遲到?”


    路序懶洋洋地站著,態度不佳:“睡過頭了。”他一臉心情不好的樣子。


    “你可知你是最後到之人?”虎哥大聲問。


    路序朝著四周看了看,不上心地點點頭:“現在知道了,要怎麽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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