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此起義?阿泠沒想過,她看著初三,初三其實想過這些東西,他很早以前就明白了一個事實,當一個普通人,太難保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了。


    可範大勇……初三並不確定他是可靠之人。


    兩人沒給範大勇答案,隻道要想一想。


    兩人回了房間,阿泠歎息一聲,她站起聲,望著窗外的融融日光,她對初三道:“我們出去走一走。”


    他們走在了珙縣大街上,這是阿泠第一次留心逛珙縣的街,珙縣因為地理位置,是比較繁華的縣城,大街上各色商人來往。


    可與此同時,街角的乞兒流浪者也多,衣衫襤褸小黃肌瘦的人更多。


    當拐過一條小巷,初三和阿泠還碰見了一個熟人。


    那熟人是車隊同路歸珙縣的王嫂子,阿泠不清楚王嫂子具體是幹什麽的,隻知道她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兒子,當初雖然在車隊裏一直用柔弱的姿態獲得大家的同情,從而獲取一些好處,可也算不得大奸大惡之徒。


    如今她在這條尚算繁華的小巷子支了個小篷,買些幹餅肉饃類的食物,她的兒子王曙身上的傷應該好的差不多了,站在王嫂子的身邊,時不時招攬些客人。


    這個時候,王嫂子的小攤前忽然去了兩個官兵打扮的男子,讓王嫂子裝了十來個帶肉的幹餅,看來生意還不錯,阿泠心裏暗想到。


    然後阿泠沒多看了,她和初三走出這條巷子。


    剛到巷口,卻聽背後傳來惱怒的聲音:“我在你這兒買餅,是瞧的起你的手藝!”


    接著是王嫂子附和帶著討好的聲音:“奴家自然知道大人是瞧的起才照顧我的攤子,可我這兒也是小本生意,爺連續好幾日都沒給過銀錢,我這……”


    “怎麽,你是說我白拿!”男子的聲音有些粗獷。


    他一橫,王嫂子頓時軟了,囁嚅地不敢說話,男子瞪了她一眼,大搖大擺地離開。


    王曙不樂意了,上前緊緊地抱住男子大腿,嚷嚷道:“你不能走,你還沒給錢,你每天都白拿我家的餅,我們家都快沒錢了。”


    男子一下子惱怒道:“沒錢就去掙,關我什麽事,你個小兔崽子,鬆開手!”


    王曙就是不鬆,死死地抱住他。這邊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男子猛地扯住王曙的頭發,將他從自己身上推開。


    王曙雖然年齡小,可狠勁兒夠,見狀抱住男子的大腿狠狠地咬下去,且是將吃奶的勁兒都用了出來。


    可王曙到底是個小孩子,男子習武力氣大,最後一用大勁兒,就將王曙給掰開了,王曙被重重摔在地上,感受到大腿處傳來的痛意,男子猶自憤恨,一腳朝著王曙踹去。


    他麵色扭曲,這一腿是用了大力氣的,即使落在一個成年的人的身上,也不好受,何況王曙還是一個小孩子,一個不久前還受了重傷的小孩子。


    王嫂子臉色大變:“曙兒……”


    這個時候,不知何處打來一顆小石子兒,當一聲敲在男子的膝蓋上,改變了他踢腿的力道,不至於落在王曙的身上。


    見男子沒踹上王曙,王嫂子鬆了口氣,跑上前,緊緊的抱住他。


    男子揉著膝蓋,朝四周望去:“是誰,誰下的黑手,竟然敢偷襲我,給我站出來。”圍著的人群立刻往後散了去,不過他話沒落,又是一顆石子兒破空而來,重重打在他的胳膊上,讓他痛叫出聲。


    男子扭過頭,瞪著王嫂子,王嫂子嚇得又要哭了,她趕緊道:“大人,我不要錢了,不要錢了,那幹餅就當是我送給你的。”


    王曙聽了這話,瞪大眼睛想要說些什麽,嚇得王嫂子立刻捂住他的嘴巴。


    男子朝四周望去,他的同伴扯了扯他袖子,示意該走了,男子才握著幹餅凶狠說:“早這樣不就完事了!耽擱時間!”


    王嫂子也不敢哭,忍著眼淚,等兩個官兵走遠了,她鬆了口氣,放開懷裏的王曙,這才注意王曙的臉色白著叫說疼,王嫂子著急了:“曙兒,曙兒,你哪兒疼?”


    她準備請個人叫個醫者,眼前突然出現一抹天藍色的衣角,然後聽到溫和熟悉的聲音:“你先鬆開他,我看看。”


    王嫂子怔怔地抬起頭:“趙夫人?趙公子。”


    王曙看見阿泠,驚訝地叫了聲姐姐,他一直記得當初他被山賊所傷,是阿泠救好了他。可因為太驚訝,一下子扯到了扭傷的地方,王曙重重的唉了聲。


    “傷在哪兒了?”阿泠問。


    王曙指了指腳踝。


    阿泠檢查後發現,王曙的運氣並不差,沒牽扯到腹部的傷口,隻是扭傷了腳踝,扭得也不重,好好揉一揉就是了。


    得到這個答案,王嫂子鬆了一大口氣。


    看完王曙,阿泠站起身和王嫂子道別,這個時候王曙扯了扯阿泠的袖子:“姐姐你等一下再走好不好,我給你準備了禮物想送給你。”


    王嫂子拍了拍王曙的手:“別說了,你那胡編亂造的東西,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王曙哼了一聲,一瘸一拐地站起來:“才不是胡編亂造的東西,那是我準備送給我的救命恩人,趙姐姐的禮物。”


    又拽緊阿泠的衣擺:“姐姐,禮物我沒放在身上,你和我回家去拿可以嗎,不,或著你就坐在這兒。”他十分殷勤地給阿泠搬了一條板凳過來:“我回家給你取來好不好,我家不遠的,就在前麵的巷子裏,我跑著很快就能給你拿過來的。”


    小少年認認真真的,表情慎重,是在很鄭重地對待這件事,而且還有些緊張和不安。


    是在怕阿泠拒絕。


    阿泠想著他腫脹的腳踝,蹲下身,目光和他持平:“姐姐和你一起去拿,好不好。”


    小王曙眼睛一亮,重重點頭:“好。”


    王嫂子煮熟的幹餅全都被那兩個官兵帶走了,攤子上也沒什麽別的東西,就跟著小王曙一起回了趟家。


    王曙的家是一進的小宅院,院子不大,東西也很簡單,但是收拾的幹淨。進了門,王嫂子熱情地邀請阿泠和初三坐,又說她去燒茶。阿泠搖搖頭:“王嫂子你別忙了,我們等一下就走。”


    就在這時,小王曙從自己的房間跑了出來,小手還捧著一個用布包裹的長形東西:“姐姐,這是我送給你的。”


    阿泠有些好奇:“是什麽?”


    小少年看了眼阿泠,然後慢慢揭開上麵那層褐色的布:“是根簪子,我親手做的。”


    王嫂子在後麵尷尬地道:“趙夫人,小孩子手藝差,也不是什麽好木料,就是尋常的桐木,他能從床上起來就開始削這根簪子,前日才做好。”


    阿泠剛剛便注意到小王曙的手上有許多細碎的傷痕,她以為是他玩耍時不小心弄傷的,如今聽了王嫂子這話,她心裏明白了過來。


    低下頭,阿泠鄭重地接過那隻簪子。雖然王曙年齡小,可聰明,這根簪子也花了心思,打磨的非常光滑,而簪頭還雕了一隻蝴蝶。


    “我很喜歡,謝謝你。”阿泠溫聲說。


    小王曙聞言,臉蛋一下子紅了,他湊到阿泠身邊靠著她問:“那我給姐姐戴上好不好?”


    阿泠湊過去,示意當然可以。


    看著這一幕,饒是初三知道王曙隻是個七八歲的小小少年,他眸光還是沉了沉。


    小王曙踮著腳,抿著唇,尋了個最佳的位置,將簪子給阿泠插好,又認認真真地端詳了阿泠一番:“很好看。”


    “簪子很好看,姐姐也好看,好看的簪子戴在好看的趙姐姐身上,簡直好看的不得了。”小少年走心地道。


    被人誇,總是一件開心的事,阿泠衝著他笑了下。


    小少年這時又真誠地說:“趙姐姐,我爹爹以前給我講,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你救了我的命,等我長大了,我來娶你好不好。”


    阿泠僵了下,初三的眼神凍住了。


    王嫂子扯了小少年一把,訕訕地道:“你趙姐姐嫁人了,她的夫君還在這兒呢,你小子說什麽糊塗話!”


    又非常抱歉地看著初三:“趙公子,你別介意,小兒無知。”王嫂子沒有最新情報,阿泠和初三的夫妻關係在她這兒沒有得到更新。


    初三僵硬地扯了嘴皮子。


    小王曙聞言,目光對準了初三,挺起小胸脯道:“你有給趙姐姐送過禮物嗎?”


    送禮物?初三看了阿泠一眼,他有照顧阿泠的衣食住行,怕她冷怕他熱,但若是問起禮物來,還沒有。


    “沒有吧!”小王曙嫌棄地看了初三一眼,“你是趙姐姐的夫君,可禮物都沒有給趙姐姐送過,那你一定是不喜歡她了。”


    初三的臉色有些扭曲。


    小少年繼續眼巴巴地望著阿泠:“姐姐,等我長大了,他就老了,你到時候就可以休了他,嫁給我了。”


    阿泠望著小少年虔誠的樣子,心底有些好笑,沒等她答話,初三硬生生地插話道:“阿泠,我們走吧。”


    聲音難得涼幽幽的。


    小少年是個鍥而不舍的人,固執追問:“趙姐姐,你還沒有答應嫁給我。”


    拳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初三他第一次遇見了這麽不討喜的人。


    直到阿泠說:“姐姐不能答應你。”初三的心情才好了那麽一些。


    小少年癟了癟嘴。


    阿泠揉了揉他的小腦袋:“以後的事情我們說不準,你還小。承諾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說出口就要努力做到。你說長大娶我,可你知道你長大後,姐姐在哪兒嗎?或者你能保證你長大後,會不會遇見別的喜歡的女孩子。”


    “不可預知的事情這麽多,你說姐姐怎麽答應你?”


    阿泠不想因為他還小,便哄著他,他已經不是兩三歲的稚童,七八歲,可以辨別好壞。


    小少年聽著,有些難過,他扯了扯阿泠的袖子:“那我長大了,姐姐你在哪兒啊?”


    “姐姐也不知道會在哪兒。”阿泠說。


    小王曙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來,阿泠揉揉他的臉:“姐姐還有事,姐姐就先走了。”


    聽到阿泠終於說要走了,初三默默鬆了口氣,然後扭過頭,得意地瞥了眼說要娶阿泠的小少年。


    小王曙接受到了這個眼神,冷冷地轉過頭。


    阿泠和初三往院子外走,還沒出院子,門口響起哐當的敲門聲,王嫂子趕緊推開門,來人是保長,見王嫂子在,保長直接說道:“剛剛下了新稅令,年前還得交人頭稅,成人五百錢,小童減半,王家的,你年前記得把錢拿給我。”


    王嫂子臉上最後一丁點微笑都沒了:“上個月我們才交了一千錢,我哪兒有錢?保長,我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兒子……”


    阿泠和初三剛剛就在門後,保長的話兩個人差不多都聽清楚,珙縣的物價不是很高,一石白米約莫一百錢,夠一個成年人吃一月。五百錢,夠一家三口過一個月的日子。


    再想到王嫂子說她上個月才交了一千錢,稅負的確挺大,而且,想到剛剛兩個官差的行為,阿泠和初三相視一眼,好心情蕩然無存。


    保長歎氣一聲:“我也知道你不容易,可我有什麽辦法,這是縣令大人通知的命令,若是不交,不可能的。唉,還有快一個月的時間,你想想辦法,我去通知下一戶人家。”


    保長說完,就準備走。


    王嫂子聽完,眼睛一酸,落下淚來,王曙見狀,忙跑過去皺眉道:“我們沒有錢,我和娘擺攤賣東西賺錢,可那些官差從來不給錢,白拿我們的東西,我們不願意,他們還打我。”


    保長無奈:“可若是不交錢說不準命都沒了。”話落,他佝僂著腰,慢慢地走遠了。


    王曙咬咬牙,看著王嫂子道:“娘,等我長大了,一定先殺了那群壞官。”


    王嫂子臉色一變,趕緊捂住王曙的嘴:“你說什麽糊話!”


    她忐忑不安地抬起頭,看著阿泠和初三:“別當真,他說著玩的,不是心裏話,你們不要和他計較。”


    阿泠和初三自然不可能和他計較,因為保長這件事,王曙憂傷了起來,他有些事情不懂,可有些事情很明白。賺錢困難,但即使賺錢很難,交錢的時候必須交,不然就會被打板子,說不準還會像隔壁的顧大叔被拖出去,活生生的打死。


    思及此,他沒心情送阿泠出門,他都還沒有娶到趙姐姐,可不想現在就死了。


    阿泠和初三離開小院,保長是挨家挨戶通知,現在恰好到了王嫂子的下一家,那家婦人比王嫂子彪悍,聽了王保長的話就罵了出來:“又是交錢!前幾年老子男人被拉去從軍,不知道死在了那個旮遝裏,我一個女人要養活兩個孩子多困難!每個月還要交一大筆銀錢,這還要不要人活了!”


    聽了這些話,阿泠腳步頓了頓,她和初三離開珙縣,就能過的更好嗎?


    或許能的,但這些人,這些在困境中努力生活的平凡人,她們又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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