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了你的眼!”秀雲怒道。


    丫鬟不知她們的底細, 也不敢輕視她們,忙求饒道:“奴婢並非有意……”


    “秀雲……”


    那個沙啞的聲音驀地響起, 丫鬟打了個顫, 心裏隻覺得又刺耳又難聽。


    對方年紀輕輕, 聲音怎麽會這樣粗啞……


    “是, 姑娘。”秀雲冷冷地打量著那個丫鬟。


    丫鬟見她不再斥責自己,心裏偷偷緩了口氣。


    豈料下一刻, 紀流蘇便看著她道:“去將她的眼珠子挖了。”


    丫鬟聽了這話, 頓時流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來, 疑心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差錯。


    她若真真犯了什麽不可原諒的錯誤, 打個半死不活發賣出去已經極是可怕了。


    哪裏有一上來就挖人眼珠子的……


    “求姑娘饒了奴婢……”丫鬟忙跪下求饒,“奴婢願意挨板子也願意扣月銀,求姑娘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秀雲道:“姑娘,這地方不比京城, 而且這是在別人的府裏,挖了她的眼珠子容易,就是不太好善後, 回頭壞了老爺的事情,這不太好……”


    紀流蘇麵無表情道:“那就叫她日後都跟著我,等我回到京城,再收拾她。”


    丫鬟聽得她們這些語氣如話家常的對話,額上冷汗直冒,身子也隱隱打顫。


    秀雲轉頭看向那丫鬟一臉的不滿:“還不快滾!”


    那丫鬟真真是嚇得連爬帶滾地跑出去了。


    有了這麽一個插曲,竟再也沒人敢討論或是打探。


    此地並非天子腳下,興許是這些人日子過於安逸,性子也都似綿羊一般溫吞無害,乍然見到一個狠手段,便嚇得屁滾尿流。


    秀雲卻從不會把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看在眼中。


    紀流蘇問:“父親打算怎麽做?”


    秀雲道:“老爺假借姑娘來此地探親,隻說我們此行是無意中發現了葉家公子……”


    紀流蘇望著庭院中的草木未言。


    秀雲打量她一眼,又道:“最好還要幫他把這裏處置幹淨,省去那些後顧之憂。”


    紀流蘇不過是個小女孩,表麵上紀家派來的是她,可實際上卻將一切都交代給了秀雲。


    秀雲見她沒話再說,便退下去。


    府裏來了客人,葉清雋卻並沒有太過高調地招待對方。


    就像是進來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般,擱在府裏一個角落裏,甚至再沒有看望過一眼。


    這日秀雲特意讓丫鬟去邀了雲黛與錦意來。


    兩個姨娘過來之後,秀雲稍一打量,便瞧見一個臉側帶傷,一個嬌美瑩嫩,兩個女子誰能討得葉家家主的喜歡,一目了然。


    秀雲道:“二位伺候了葉公子不少時日,也是勞苦功高,我家姑娘在這兒幾日都不曾見過,今日便特意宴請二位,也算是認識一場。”


    錦意麵色冷淡,雲黛亦是一臉茫然嬌態。


    兩個都不似心機深重的人,秀雲心裏想了一圈,覺得此地人確實單純。


    雲黛麵上不表,掌心裏卻仍出了一手的冷汗。


    她先前便總想這女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又覺對方必然是善良溫柔,生得美貌才能成為家主心尖尖上的一抹明月光,叫家主捧著寵著,更不允許旁人動她一根頭發絲兒。


    可等她進去瞧見了對方,卻發覺對方戴著麵紗,是個看不清模樣的人。


    湊近了打量,雲黛卻能明顯察覺對方體態嬌小得很……


    幾人興致缺缺地應答了幾句,紀流蘇卻全程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隻有秀雲在客氣代自家姑娘問答。


    秀雲雖言語客氣,卻已經擺出了高人一等的姿態,與其說是紀流蘇想與府裏兩個姨娘結識,倒不如說是特意敲打。


    錦意領會到這一層意思,低頭不知想到了什麽,卻抬手撫了撫臉側。


    雲黛卻聽那秀雲忽而引經據典,忽而一段文縐縐的言論,聽得她昏昏欲睡。


    她忍著想要打哈欠的念頭,轉頭便瞧見錦意臉側結痂的地方忽然裂開了道口子,正淌著血。


    雲黛嚇了一跳,忙提醒了一句。


    錦意便拘謹道:“妾容顏有損,想去擦一下藥,不知姑娘可否應允?”


    秀雲聞言,打量了紀流蘇一眼,隨即笑說:“容貌對於姨娘來說是極重要的,姨娘快些去吧。”


    錦意微微頷首,又對雲黛道:“我一人不便,你來幫我。”


    雲黛便也隨她去了。


    二人離開了屋裏,秀雲便嘀咕道:“這兩個女子憨得很,跟她們說話仿佛跟榆木疙瘩講話似的,我敲打了半晌,其中一個不領會也就罷了,竟然還想打嗬欠,真真叫人無語。”


    紀流蘇垂眸道:“早些打發了去,我不想看見這些下作的人。”


    她似在這些妾侍身上看到了某些人影子,青稚的臉上籠上一層淡淡的陰翳。


    這廂雲黛給錦意上了藥,錦意卻忽然開口:“你待會兒離我遠些,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都別湊到我跟前來。”


    她性子一向冷淡,忽然說出這麽句話,任誰都會覺得她這是嫌棄的意思。


    雲黛卻遲鈍得很,還怔怔的模樣:“這是為何?”


    錦意掃了她一眼,道:“這頓晚飯,那位紀姑娘也是邀請了家主來的,隻是她那丫鬟講了半晌的話都不開席,必然是家主有事耽擱了。”


    “等今日家主來過,我也就該結束這一切了。”


    雲黛愈發奇怪。


    錦意與蘇玉娘不同,與薑煙也不同,她有什麽話不會直說,有什麽想法也藏得極深。


    也正因為如此,她的性子也極為抑鬱,想法也總會極端一些。


    雲黛無知無覺,自然體會不到她的想法,也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就像方才秀雲講話,用的是主母身邊慣用的手段想要敲打她二人。


    她們一個心知肚明,麻木得很,一個卻是完全聽不明白,連思緒都不在一條線上,儼然是後者傻乎乎地自心底更自在些。


    錦意道:“你以德報怨,我無以為報,也當我是……助你這麽一回。”


    錦意說完這些話,便又起身回去。


    雲黛默默地跟在她身後,心裏卻仍在想對方話中意思。


    仔細回想她與錦意的恩怨,其實都是些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若要她來形容錦意為人,她也是無法形容。


    可觀之上回滾落山坡一事,錦意護得她全須全尾便能觀之本質。


    這本就是未知的危險,倘若她不推雲黛那一把,興許雲黛會被狼咬斷喉嚨,又或者她並未將雲黛緊緊扣在懷中,雲黛興許會一頭磕在石頭上,直接磕碎了腦殼。


    雲黛覺著她是拿她那一身的傷和那張不知是否會毀容的臉,護了自己一條命,自然不會再對她生出旁的反感念頭。


    回了席間,秀雲卻沒有再多說什麽,直接讓丫鬟們傳菜。


    丫鬟們給雲黛與錦意斟上了酒,秀雲卻與紀流蘇使了個眼色。


    要解決這些姨娘並沒有什麽難的,秀雲給紀流蘇杯子裏添了一味毒藥,待會兒紀流蘇隻需淺嚐一口,便會發出毒性,隻需一口咬定是在場兩個姨娘做的手腳就是。


    即便葉清雋心裏跟明鏡似的清楚,卻也一樣要給姑娘三分薄麵,將那兩個姨娘處置了去。


    回頭葉府再有其他知情人,再逐個解決就是。


    按照老爺的想法,最好直接放一把火將這葉府燒了才好。


    畢竟葉清雋能活到今日,靠得是葉府,可若是要天子知曉了葉府原主與葉清雋生母的關係,怕是又要節外生枝。


    秀雲盤算得極好,冷冷地打量著另兩位姨娘,打算掐準了時辰再暗示自家姑娘。


    雲黛以為這不過就是一場尋常宴席,隻是心裏卻因方才錦意那一番話而感到有些心不在焉。


    是以用膳之時,她的目光也忍不住總留意著錦意。


    她心裏正忍不住揣測著錦意想要結束的是什麽,想要的又是什麽……


    便在這個當口,雲黛便忽然瞧見錦意抖了抖手指,指間似落了近乎透明的粉塵一般,落進了她手邊那酒杯中。


    她的動作太快,快到讓雲黛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


    直到錦意起身,朝紀流蘇端起了酒杯。


    這時外麵來了個丫鬟湊在秀雲耳邊低語了一句,秀雲便暗中拍了拍紀流蘇的背。


    紀流蘇伸出消瘦的手指將那酒杯捏起。


    她動了動唇打算開口說些什麽,卻見邊上先前一直埋頭吃肉的姨娘忽然也跟著站了起來。


    雲黛的動作大了一些,一下子惹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秀雲詫異道:“雲姨娘怎麽了?”


    雲黛空手站起來,既無敬酒的意思,顯得十分唐突。


    “想來咱們姑娘也不應該隻與錦意姨娘喝酒,不如雲姨娘一起?”


    秀雲扯著唇角親自給雲黛杯中斟滿了酒,正要遞給雲黛,卻見雲黛驀地伸手搶過了錦意手中的酒杯。


    眾人錯愕不已,雲黛卻驚得一身的冷汗,不知該如何銷毀這杯加了料的酒。


    她抬眸看向錦意,在旁人將目光挪到她手上前,她便驀地將酒水潑到了毫無防備的錦意臉上。


    這一幕總算讓秀雲找到了幾分後院裏熟悉的感覺。


    畢竟後院的女子,本就是這樣陷害謾罵,互撕臉皮。


    錦意整個人都愣住了。


    因為從她這個角度,恰能看見剛剛從外麵走進來,正好將這一幕收入眼底的葉清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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