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麵獠牙的一堆臉裏,突然多了一張過分美豔的。紅彤彤的一身,和灰暗的環境有些衝突。傅子邱搡開圍在龍嘯身邊的妖精,站到他麵前,抱著胳膊,皺著眉,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的醜惡不堪。龍嘯瘋了一樣的蜷起身體,覺得自己肮髒極了。“別看……”他聽見自己崩潰的囁喏一聲:“求你了,別看我……”傅子邱把龍嘯抱進懷裏,手裏拿著塊巾帕不停的擦拭他額上的冷汗,胸膛抵住後背,驚覺那身裏衣也濕的徹底。龍嘯深深地皺著眉,苦苦哀求的語氣讓傅子邱心如刀絞,他催動鬼挽紗,讓自己暖和一點才敢去抱龍嘯,力道也是輕輕的。龍嘯現在比豆腐還脆弱,感覺稍微大一點的力氣都能把他給捏碎了。可沉在噩夢裏的人渾然不覺的屏蔽了一切。傅子邱輕輕掰過龍嘯的臉,讓他靠在自己的胸口,拇指纏綿的在他下頜骨處來回摩挲,傾盡所能的哄慰他:“別怕,都過去了。”“龍嘯……”傅子邱從未有過的溫柔:“別害怕,沒有人會傷害你了。”昏睡中的人嚶嚀一聲,幹澀的唇瓣啟開一個小口,似乎是極不舒服,然後他睜開了眼睛。“龍嘯?”看神智龍嘯並沒有完全清醒,眼裏浮著一層陰翳,灰蒙蒙沒有半點神采。他沉淪在舊日的幻夢裏醒不過來,徒睜著一雙覆滿風霜的眼睛,毫無焦距的看著傅子邱。“龍嘯,”傅子邱摸了摸他的臉:“聽得見我說話嗎?”“呃……”似是被這一下驚醒,龍嘯倏然痛苦的哼了一聲,臉窩進傅子邱的胸口:“阿邱,好難受……”龍嘯的身體沒有受一點傷,他的痛苦不是來自肉|體,而是源於心底。傅子邱控製不住自己的手臂,哪怕弄疼了龍嘯,也要把他抱緊。他太心疼了,稍微想一下心都打顫。“我在這裏。”傅子邱想起龍嘯朝他邁過來的那一小步,滿臉的小心翼翼,承載了他全部的力氣。“不怕,沒事了。”傅子邱撫弄著龍嘯單薄的後背:“我不離開你,我就在這裏。”龍嘯皺緊的眉宇始終沒有展開。傅子邱挫敗的想,興許自己那些蹩腳的安慰對他來說沒有用。或許龍嘯真正需要的人不是他,而是那個,讓龍嘯寧可獻出自己、犧牲三界也要保全的,是他的心魔清和。傅子邱終於知道龍嘯的心魔是什麽了,這位生來就擁有一切的帝君,渴求的竟是這種沒用又小家子氣的東西,情愛。傅子邱亂糟糟的,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他發覺自己正在滑向非常危險的境地,心裏的警鈴瘋狂的響,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該對這個人產生另外的感情。但他控製不了,甚至在某個瞬間嫉妒清和在龍嘯心裏的分量。他好像越來越少的將龍嘯和顧之洲分開,說起曾經的事情,不再用“顧之洲”,而是直接說“你”,仿佛潛意識裏已經將他們劃上了等號。傅子邱對此有些怨恨,他覺得自己背叛了顧之洲。這種感覺一直纏著他,直到親手脫下龍嘯的衣服,想替他擦一擦止不住的冷汗。衣襟解開的一瞬間,傅子邱屏住呼吸。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麵前這副身體,明明皮肉是新生的,白裏透粉,可那上麵盤桓的可怖傷疤卻是老舊的。這一身屬於顧之洲的疤痕,原原本本的出現在龍嘯的身體上,那麽多,被劍氣割裂又愈合,反反複複,再也無法抹去的痕跡。看著這些,傅子邱終於明白,執著的區分龍嘯和顧之洲根本沒有意義。為他跳下斷劍崖的,是顧之洲,也是龍嘯。為他擋下天雷劫的,是顧之洲,也是龍嘯。被他冷眼相待,拒之千裏的,是龍嘯,也是顧之洲。被他無情傷害,置之不理的,是龍嘯,也是顧之洲。從頭到尾,由始至終,都隻有一個人。然後他開始細想自己都對龍嘯說過什麽,做過什麽。他讓他滾,讓他不要學顧之洲,把他一個人丟在大雨裏,在他想擁抱自己的時候推開他,逼迫他把顧之洲還給自己,對他下最怨毒的詛咒,在大雪中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他不在乎他,不心疼他,對他的孱弱毫無所察,以愛的名義無時無刻的重傷他。即便這樣,龍嘯仍然毫無保留的真心待他。傅子邱遭了報應,他對龍嘯說的每一句狠話,對他做的每一件狠事,在此刻化作鋒利的刀和劍,變本加厲的報複回來。他似乎聽見來自歲月那頭冷冷的嘲笑:“我說過,你以後會後悔的。”這種後悔起於靈魂深處,淌過八百年生生死死,終於走到他麵前。那個聲音還在說:“我那麽愛他就是讓你這樣糟踐他?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救回來就是讓你這樣傷害他?!”傅子邱陡然升起萬分恐懼,他痛苦的捂住額角,冥冥中感覺今天目睹的一切解開了紮結在心裏慘痛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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