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之洲抵達九霄天宮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僅僅用陰鬱恐怖來形容了,簡直就像是要吃人。同行者瞥見紛紛退避三尺,生怕一個火星子濺到身上,把自己燒成飛灰。顧之洲由人領著入了座,他是靈霽洲之長,又是墟餘劍尊,五洲中唯一可稱仙尊的神仙,地位頗高,居右側首位。剛坐下,顧之洲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和對麵的人對上了眼。“……”顧之洲幾乎要噴出一口血,一把揪住正要從他身後溜走的淮初,咬牙切齒道:“這座位是誰排的?跟我有仇?”淮初被一屁股扯到地上,往對麵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湊到顧之洲耳邊:“這時候了你管那麽多,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和傅子邱不對付是不是!”顧之洲暗罵一聲:“這天上誰不知道我跟他不對付?這麽排不是故意膈應我嗎?我就知道不該來參加什麽狗屁壽宴!”淮初一巴掌捂住顧之洲的嘴:“天呐,我的好哥哥,你再胡說八道被有心人聽去傳到天帝耳朵裏就慘了!”“我怕他們?”顧之洲沒壓住嗓子,直接在淮初手心裏喊了一聲。旁邊伺候的仙官聽見了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兒,趕緊上來問詢。“沒事沒事,”淮初擺了擺手,笑道:“我和負雪君鬧著玩兒呢。”淮初鬆開顧之洲,手指著他,好心叮囑:“安分點,我不能坐這兒,先走了!”說完,他剛要撤,抬眼就看見坐在對麵的傅子邱。那人正盯著他們,神色淡淡,一雙鳳目微微挑起,說不上來那是什麽表情。淮初卻莫名其妙脊背一涼,鬼使神差的衝傅子邱勾起唇角,揮動手腕,打了個極其僵硬的招呼。然後匆匆溜了。傅子邱修長的指節在桌案上不緊不慢的叩著,目不轉睛的看著對麵顧之洲三兩下把被淮初弄皺的衣袖撫平,又在那人看過來的前一瞬猝然垂下眼。顧之洲一路走過來頭腦都是熱的,怎麽找到九霄天宮的都不知道,眼前陣陣發黑,被那兩個人的汙言穢語給氣的。拔了舌頭都算輕的。顧之洲沒忍住捏了下拳頭,骨頭“哢哢”作響。他輕輕喘了口氣,坐了好一會兒,盤桓在心頭的煩鬱才有消散的跡象。就這個空當,顧之洲已經為自己方才的行為找好了理由。怎麽說傅子邱都是墟餘峰出來的,就算是念著舊日情分,他也不能讓人隨意詆毀他。再者,他們現在的關係雖然不比從前在師門的時候,也不至於像重逢之初那樣針鋒相對,好歹合作過兩次,算是破冰,那些人說的話既不符合事實,而且還極其低俗,作為天界仙尊出手教訓一頓也合情理。顧之洲喝了口水潤潤喉嚨,腦中不由自主閃過之前聽到的幾個字眼。什麽“媚”啊“妖”的,還有什麽“搓磨”“揉|弄”,簡直了!壽宴在半個時辰後正式開席,眾仙家紛紛起身賀壽,同龍淵啜飲了一杯長壽酒。龍淵心情頗佳,饒是一貫修養良好見不得鋪張浪費,今日也暫且放在一邊,笑的眉眼彎彎。賀禮呈上一波又一波,都快把九重天的藏寶閣給堆滿了。顧之洲聽著龍淵的長篇大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盯著麵前放著的大蟠桃興致缺缺。他昨夜想心思幾乎沒睡著,將近天亮才眯瞪了一會兒,現在坐在這困勁兒上來了。這麽多人的場合,他不好太放肆,隻得一手撐著不停下墜的額角,半闔著眼打瞌睡。龍淵道:“淵在位八百餘年無甚功績,自問比不過先父,亦不及兄長半分。今日多謝眾仙家賞臉,惟願三界平和,世道安穩,永無戰事。”眾人聞言,紛紛舉杯:“陛下過謙,祝陛下壽與天齊,三界永無戰事!”顧之洲被一連串的聲音驚醒,慢半拍的舉起杯子。龍淵轉向傅子邱,笑道:“能請動修羅道主,是淵的榮幸。”傅子邱舉杯:“陛下言重,下界邪氣太重,不好常來。”“難得來一趟,一定要喝的盡興。”傅子邱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沾陛下的喜氣,那是自然。”說著,龍淵看了眼顧之洲。“……”到嘴邊的話硬生生截住,龍淵歎了口氣,這人還真是膽大包天,什麽場合都能睡得著。倏然,眼皮子底下閃過一點珠光,徑直彈在顧之洲臉上。顧之洲臉頰微微一痛,整個人登時清醒。“之洲,”龍淵一言難盡的看著他:“你也是,回回壽宴都要三請四邀,沒個十年都見不到人。”“……”顧之洲趕緊端起酒杯:“之洲行事乖吝無度,怕搞砸了陛下的場子,不敢來。”龍淵“哼”了一聲:“你倒誠實。”“陛下,之洲喝了這杯,就當給您賠罪了。”烈酒燙過喉,顧之洲舔著唇吸了一口氣。龍淵被他這模樣逗笑,那點氣惱也跟著煙消雲散:“你這小子,喝酒的神態倒是讓我想起了兄長。”顧之洲一怔,心說您可真是敢說,他近來被龍嘯這個名字反複洗腦,都快有陰影了。謙虛道:“戰神風姿,之洲不敢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