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泉果然麵色劇變,心緒浮動之下,手中劍也不穩了,楚劍雄目露寒光,找準機會一掌擊出,直接將楚泉擊飛了出去。


    楚泉倒在地上,顫抖著身子噴出一口血。這一掌下去,她的經脈受了重損。


    楚劍雄踩著她的手,冷冷地道:“終究是個孩子,太嫩了點。想殺我,癡人說夢。”


    楚泉掀了掀唇,突然一笑:“看來隻能同歸於盡了。”手中一動,已是死死拽住了楚劍雄的腿。


    “你要幹什麽——”楚劍雄驚呼著倒下身來。


    楚泉閉上眼,死死禁錮住他的身體,一隻手拿起了劍,調動起周身最後的力氣,將劍端狠狠地插進了他的身體。


    長劍快速沒過楚劍雄的胸腹,來到她的胸前,因為沒有收斂力氣,幾乎毫無停頓,一瞬間插進了自己的心髒。楚劍雄還在掙紮,楚泉已經將自己和他牢牢地釘在了地上。


    血盡數噴灑在她的麵上,楚劍雄終於停止了掙紮。


    這樣也好,她不會再和楚源成為敵人了。隻是臨死前沒能見他一麵,心中有些遺憾。


    怪醫孫煒,希望你能遵守和我最後的約定。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讀者“離蘇”和“雲月小熊”灌溉的營養液。


    第55章


    楚劍雄身死,楚泉僥幸活了下來,卻筋脈俱損,元氣大傷。


    匆匆趕回來的楚源甚至來不及見父親最後一麵。最疼愛的妹妹殺了自己的父親,楚源心裏是什麽感受,恐怕沒有人知道。


    楚泉醒來已是三天後,胸腹間翻江倒海的疼痛提醒著她,昏迷前經曆過怎樣一場戰鬥,那穿胸的劍居然沒有要了她的命。難道說,楚劍雄也活下來了?


    “他已經死了。”


    楚泉這才注意到床前的人影,他背對著她,坐在黑木輪椅上,背脊彎曲著,聲音也有氣無力,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靈魂。


    楚泉看著他的背影,啞聲道:“你的腿……怎麽了?”


    楚源答非所問道:“為什麽你沒有聽我的話?我托怪醫帶給你的錦盒,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打開?”


    什麽錦盒,她根本沒有見到過。


    然而不等她開口,楚源又道:“七年的兄妹情,對你來說真的抵不過……”他瘦削的背脊僵了一僵,而後道:“是我太自負了。”


    楚泉心中苦澀,她以為自己一定活不下去了,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避,一個人帶著對他的愧疚和祝福墜入地獄。可是天意弄人,她活了下來。


    楚泉一雙幹澀的眸子落在他坐著的輪椅上,語氣有些哽咽:“你的腿怎麽了?孫煒沒有替你解毒嗎?”


    “毒素早已侵蝕我的五髒六腑,我活不長了。”楚源的聲音落在搖曳的燭火裏,有些空落落的:“在轉移‘瑤草牽機’的那一瞬間,我就決定,用自己的命來換父親的命,讓上一輩的恩怨終結在我的身上。如今說什麽也沒用了,等你的傷好了,就離開楚家吧。”


    楚源控製著輪椅,朝大門的方向而去。


    身後,楚泉寂然一笑:“哥哥……”這聲音卻有些顫抖。


    楚源頓了頓,道:“對了,你的一身武功,我讓人給廢了。從今往後,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罷。”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看她一眼。


    ……


    “三日之後,楚泉便離開了楚家。聽說她去找了怪醫孫煒,他欺騙了她,根本沒有治好楚源,而怪醫孫煒卻像是人間蒸發,哪裏都尋不到他的蹤跡。你猜猜看,他去了哪兒?”


    沈恪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謝時雨想了想,道:“他在……世子府?”據她所知,怪醫孫煒是沈恪的手下。


    沈恪看著她,笑了一笑:“沒錯,整個晉國隻有世子府,是楚泉不能輕易踏足的地方。”


    謝時雨奇道:“你為什麽要收留孫煒,他應該可以算是間接導致你舅舅死去的人吧?”若是他將錦盒拿給楚泉,說不定楚劍雄就不用死了。


    “那個時候,孫煒是唯一有可能救活楚源的人。”沈恪注視著她的臉龐,道:“在沒遇到你之前,我是這樣認為的。”


    謝時雨道:“要不是玄漸師兄保住了楚源的性命至今,我也沒有辦法救他。”這是實話,沒有“玉軟花柔”,楚源絕對活不到今日。


    沈恪依然笑著,唇邊笑紋卻淡了許多,看到她對玄漸多有推崇的樣子,自己心裏不知怎麽有些不是滋味。


    謝時雨沒注意到他的微妙變化,繼續道:“聽你剛才所說,楚泉離開楚家後還對楚源身上的毒念念不忘,到處去找怪醫孫煒,顯然是不想讓他死。為什麽我剛剛見她的時候卻……”麵若冰霜,恨不得楚源立刻去死的模樣。


    沈恪望著街市上喧鬧的人群,長眸微斂:“這還要多謝我那個端莊雍容的母後。”嘴角輕撇,諷刺意味十足。


    這還跟王後娘娘有關?


    “楚府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身為楚劍雄的妹妹,她豈會坐視不理。將楚源接進王宮之後,她就發布了追殺令,派人去捉楚泉,不論死活。”沈恪垂下眼眸:“而且,她還是以楚家家主的身份,發布的追殺令。”


    “楚劍雄身死,楚家稍厲害些的人都死在了楚泉的手中,家主的位子就落在了楚源的頭上。當然,這隻是外人看來。高明的王後娘娘豈會錯過這個將楚家收入囊中的機會,她一邊軟禁了楚源,一邊派人去抓導致上一任家主身死的凶手,雙管齊下,又是晉國一人之下的王後娘娘,還是上任家主的親妹妹,名正言順,就是楚家人也沒有什麽不滿的。”沈恪笑了一下,眼底卻是淡漠:“隻有我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是楚家背後的血衣衛。楚劍雄,楚源,楚家的任何一個人,都跟她沒什麽關係。我的母後,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呢。”


    謝時雨聽得心驚,那個看上去慈眉善目的王後娘娘居然如此心機深沉,連自己的親侄兒都可以拿來利用,親哥哥的死在她眼中或許也不算什麽。難怪沈恪對她如此冷漠。


    楚泉不知道楚家背後的主人已經換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後娘娘,她隻當是楚源派了人要殺她。


    當楚泉被王後派去的殺手圍攻將死之時,她依舊不死心地問了一句:“是楚源派你們來殺我的嗎?”


    好巧不巧,派去暗殺她的人正是曾經的血衣衛頭領之一赤月。赤月冷笑一聲,以劍指著她:“不然你以為家主為什麽要廢掉你的功夫。其實早在你知道自己的身份時,他就對你有所忌憚了。”


    楚泉怔怔地道:“那他為什麽還要替我轉移‘瑤草牽機’?”


    “‘瑤草牽機’又不是無解之毒,晉國宮中有的是聞名天下的神醫,還怕解不了毒?不過是為了讓你放鬆警惕,對他心存感激罷了,你還當真了。”赤月搖了搖頭,假意歎息一聲:“可惜了你這一身俊俏的功夫,若他沒廢掉你的武功,我又怎麽會是你的對手。”


    楚泉頓時心如死灰。難怪最後一次見麵時,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原來已經厭惡到如此地步了麽。


    奄奄一息之際,她想,若是自己死在八歲那年的冬天該多好。沒有那麽多仇恨,沒有那麽多欺騙,她不會來到楚府,也不會遇見楚源。


    楚泉閉上了眼睛,等待最後那一刻的來臨。呼嘯聲至,耳邊傳來赤月的哀嚎,她睜開眼睛,突然出現的蒙麵人殺光了所有的殺手,救了她一命。


    “那個人是你吧?”謝時雨看著沈恪。


    沈恪搖頭:“不是我,是孫煒。”雖然孫煒就是他派去的人。


    “找到了楚泉後,孫煒就將她帶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就是你剛剛去的地方。掛著世子府莊子的名頭,沒有人敢去查它。”


    這就是事情所有的經過。謝時雨聽完,隻能歎一句命運弄人。這兄妹倆,原本是世間最親密的人,因為上一輩的恩怨和種種誤會,卻成了陌路。如今一個身處王宮,一個隱居城郊,相隔不過數裏,卻恍如天塹。或許他們這輩子都見不了麵了。


    她能做的,隻有盡力祛除楚源身上的毒,治好楚泉的眼睛,至少讓他們的身體不再有傷痛,至於心病,那可不是幾服藥下去就能醫好的了。


    馬車很快到了長安街,沈恪問了一句:“先回世子府還是先去宮裏?”


    謝時雨想了想,道:“先去宮裏吧。”她從怪醫孫煒那拿回來的錦盒弄丟了,說什麽也要跟楚源交代一下。她之前不明白那個錦盒的意義,現在才知道,原來是楚源送給楚泉的東西,雖然沒有到她的手上,但想必意義十分重要。


    到了霜雲殿,師兄玄漸正在替楚源針灸,連續治療幾日後,楚源臉上的黑氣淡了許多,麵色也微微紅潤起來,整個人看上去有了點精神,也不再像從前那樣陰鬱暴躁了。本來以他的性格,也不是那樣愛發脾氣的人,應該是身中兩種劇毒的緣故,等他身上的毒素都清除了,或許就能恢複成從前那個爽朗溫和的少年了。


    再次看到霜雲殿的蠟燭,謝時雨也不再驚奇了,應該是楚源為了楚泉所準備的,她的眼睛不便,住處需要光亮。楚源日日燃著,想必是希望楚泉能來霜雲殿一次吧。


    等玄漸施完針後,楚源睜開了眼睛,看到她,眸中閃過一絲光亮。等玄漸出去後,楚源迫不及待地開口問她:“怎麽樣,見到怪醫孫煒了嗎?”


    謝時雨心存內疚,低著頭道:“他給了我一個錦盒,我卻將它弄丟了。非常抱歉,若是需要什麽補償,盡管開口,我會盡我所能。”


    楚源眼裏的亮光熄滅了,他將視線投向屋內的宮燈:“裏麵隻有一封我寫給楚泉的信,她既然沒能看到,也就失去了意義,不怪神醫。”終究是他不好,沒給楚泉辯解的機會,還將她趕出了楚府,沈恪後來告訴他,王後派人追殺楚泉,他的心中便滿是後悔,若是沒有廢掉她的武功該多好,若是將她留在自己身邊該多好。


    謝時雨看著他一臉沉痛的樣子,決定還是不將自己去見了楚泉的事情告訴他。楚泉現在對他恨之入骨,若是楚源知道了,恐怕就不會安安分分接受她的治療了。


    “神醫,我的身體什麽時候能好起來?”楚源神色焦灼,他不想再留在霜雲殿了。


    謝時雨道:“短則十數天,長則數月,主要看你的配合程度。”


    十數天,他等得起。“這段日子,就麻煩神醫了,我一定會積極配合的。”


    謝時雨頷首,等楚源好起來後,她就可以回黃泉穀了,在晉國的日子所剩無幾,她打算趁這段日子,好好準備一些可以帶回去的東西。晉國土地肥沃,物產豐富,還生長著許多黃泉穀沒有的藥草,她需要好好采買一番,隻是人生地不熟的,沒有什麽向導。不知道琴衣姑娘願不願意做這個向導。


    說起琴衣,她又想起了小師妹晴衣,柴桑城距晉國也不是太遠,回去的時候順便可以看望一下。不知道她過得怎麽樣,有沒有受苦。忽略心頭隱隱的不安,但願她一切都好。


    第56章


    昨夜,連尹城下了場雨,一掃連日來的悶熱,生出陣陣清涼。庭院裏小雨依舊淅瀝,大而寬的芭蕉葉,盛著雨滴,一點一點落在清輝殿外的小階上。


    世子府的女總管琴衣已經候在殿外許久。昨日謝姑娘特意來找她,說是要看一看城中的醫館,采買些藥材。其實世子府裏就有藥房,藥材分門別類,數量眾多,有專人負責打理,絲毫不遜於王宮。


    琴衣應了下來,等謝時雨走了後就去請示了殿下,不過得到三個字的回應:“都依她”。


    所以她今日起了個大早,專程候在清輝殿外,因為謝姑娘習慣早起,但她又不喜歡人伺候,拒絕了殿下撥給她的十二位侍女。


    幾日接觸下來,琴衣發現這位謝姑娘是個樸素,話少,性子有些清冷的人。除了醫術上的一些事情,她似乎對什麽都不太上心,這份不上心甚至還涵蓋了殿下。府裏的下人都傳謝姑娘是要成為世子妃的人,琴衣卻覺得不然,至少謝姑娘絕對沒有入主世子府的念頭。她真的隻是將自己當成府中普普通通的大夫。至於殿下是怎麽想的,實在不是她一個下人可以揣摩的,他的心思豈是憑她就能猜透的?


    等的久了,琴衣有些納悶,謝姑娘難道是睡過頭了?可是她的作息一向規律,往往比府中下人起的還早,從不貪睡。


    “謝姑娘?”琴衣朝殿內喊了一句。


    無人應答。


    “謝姑娘,奴婢進來了?”琴衣放輕了步子,緩緩踏入殿內。


    寢殿的大床上,謝時雨整個人蜷縮在一起,香肩露在錦衾之外,雪白的有些刺目,雙唇微微張開,呼吸間帶著一陣熱氣,長睫微顫,似睜未睜,不時地蹙眉,紅唇裏溢出一絲嚶嚀,聽得琴衣心頭一緊。


    “謝姑娘,你生病了嗎?”琴衣上前摸了摸她的頭,手中一片滾燙。


    謝時雨勉強睜了睜眼睛,迷蒙的眸子透出些許茫然:“……琴衣?”


    “謝姑娘,你等著,我這就叫人去請大夫。”


    “不必......”翠綠的衣角翩然而過,跑的可真快。


    身上雖然沒什麽力氣,謝時雨還是掙紮著起身,大概是昨夜落了雨,吹了風,有些發熱,不是什麽大毛病。她披著外衫,汲著繡花鞋,來到桌邊提筆。手上沒什麽力氣,下筆就有些飄忽,字算不上太好看,不過隻要清晰即可。


    “謝姑娘,你快回床上躺著吧。”琴衣進來,見她不歇著反而在寫什麽東西,內心便有些著急。


    謝時雨正好寫完,將手中紙遞給她:“琴衣姑娘,勞煩你按照這方子替我煎一副藥,微火小沸即可,我喝下去就好了。”


    琴衣愕然,這才想起來謝時雨自身就是個大夫。她接過藥方,扶著謝時雨躺回到塌上,細聲細語道:“謝姑娘安心歇息吧,大夫一會兒就到了。”


    雖不想興師動眾,但琴衣一片好心,她也不能拒絕,謝時雨擁著被子緩緩躺下去,感受到額前一陣涼意,琴衣正拿著潤濕的帕子替她擦汗,真是個心細的姑娘。閉上眼睛,意識漸漸模糊。


    再次清醒時,身邊隱隱有人在說話。她有些口渴,喉中幹澀異常,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不過是感了風寒,發發汗就好,她連藥方都一並開好了,一字不差,我都挑不出錯處來,殿下實在不必如此嬌慣她,身為醫者,師妹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聲音裏有些不讚同,是大師兄玄漸,琴衣口中的大夫居然是他麽。


    另一個聲音響起,似乎是笑了一下,聲音很純淨:“勞煩陳兄了。”謙和有禮的樣子似乎不是謝時雨記憶中的沈恪,她發現,在別人麵前,沈恪總是溫和沉靜的,不親近也不冷漠,恰到好處的保持著完美的距離。


    “殿下,臣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玄漸的聲音有些猶豫起來。


    “陳兄但說無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救的人全死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迦陵頻伽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迦陵頻伽兒並收藏我救的人全死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