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青雲是個膽子大、主意正的鐵漢子,抓抓腦瓜皮噌噌地冒火星子。遇事不著急,幹起來,手頭快,玩得利落,一般的人可比不了。


    一天傍黑,他扇披著大棉襖,帶領一夥拿傢夥的人,朝劉家橋小跑步地奔去。


    韋青雲知道擒賊先擒王。在關大門睡覺之前,他帶領那班人闖進劉魁勝的家。進門先上房——壓頂,然後就找劉茂林。


    劉魁勝他爹劉茂林,別說在劉家橋,就是在梁橋、苑橋、郭橋……一溜十五橋,也是跺跺腳四街亂顫的手。今天,見到有人在他家做出這樣從沒有見過的舉動,真不知道是個什麽餡。二門叫人家堵住了,溜又溜不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右手緊握三號勃郎寧,往棉襖口袋一插,裝做很坦然的樣子,從裏屋走出來。他尋思來的這起子人,不是江洋大盜,必是綠林英豪。哪知出來一看,對麵站著的是髒手巾箍頭、破棉襖遮身的韋青雲,是個頂滿腦袋高粱花子的莊稼漢。他立即把提到嗓子眼的心,呱噠撂在肚子裏。隨著,板起麵孔,左手舔著大拇指,眼角一斜愣,似點頭不點頭:“我是劉茂林,來我家有什麽事?”


    韋青雲早就認識這個尖嘴猴腮的瘦傢夥。他想:自己的行為是抗日救國,光明磊落,再加上腰間插有一支三號自來德;外麵又有一班帶武器的人給撐腰,也就不理不睬的左手一伸,指著靠桌子的太師椅:“你坐,事不大,得商量。”“商量?”劉茂林沒有坐,他覺得來的這個土頭土腦的人,說話氣挺粗,也就減了三分銳氣,話語稍放緩和些:“好吧,隻要我辦得到,盡量地辦。你貴姓?怎麽稱呼?”他的嘴裏雖然在說話,心裏卻翻來復去地想:“不論是誰,隻要有兩人拿槍在房上一壓,底下有多少傢夥,也難施展……”


    “我叫韋青雲,東王莊的。抗日救國的道理,劉先生比我知道的多。總起來,一句話,我們要打鬼子,槍不多;你家有槍,請拿出來,讓我們用它抗日去。”


    “要槍,打鬼子,這是好事。我要不是上了年歲,還願意背上一條槍,和你們一道幹哪!不過,老弟,說句知心話,你們這麽……”


    “怎麽?”


    “咱們是鄉親,說真的,要不是我姓劉的經的多,見的廣,叫你們這上房壓頂地一折騰,就得嚇死!”說完,屁股朝椅子一歪,咕咚坐下了。“年輕人,火氣就是足。”劉茂林覺得韋青雲是個直出直入、愣頭愣腦的莊稼小子,動上一丁點智謀,就能蒙哄過去;要弄好了,還可能撿點洋落。他就打牙碰嘴,嘻嘻哈哈施展起他的伎倆來。


    “劉老先生隻要肯拿出槍來,房上的人,可以馬上撤。”韋青雲認為撤下房上的人,你也調不了蛋,即使有幾個看家護院的,也不敢下手。就朝外喊:“人們,都從房上下來。”兵隨將令草隨風。人們唏哩呼嚕都從房上走下來,黑壓壓地站了半當院。


    “人是下房啦,槍,你看怎麽給吧!”


    “槍啊?你也坐下,咱慢慢地談,反正有。”他慶幸自己的第一個智謀實現了。他知道把人們誆騙下來,自己的人,會悄悄地爬上房去。到底爬上去多少?自己還摸不清。他怕時間走得慢,就一拖再拖地磨蹭著,等候房上的動靜。


    韋青雲不但沒有坐,反向劉茂林靠近兩步。他心裏也思摸:“這個老猴崽子,要搗什麽鬼?”稍沉,就單刀直入地問:“反正有!能有多少支給我們?你快說個數目,拿出來。”“我快說出個數目來?嗯?”劉茂林用蔑視的神態搖晃著腦袋哈哈哈地狂笑了一陣。


    叭喳!一塊瓦從房上摔下來,院裏立即引起一陣紛亂,“怎麽拿瓦打人?”“躲得不快,還不鬧個大窟窿?”“……”隨著院裏的瓦響,劉茂林立即轉為強硬的口吻:“那你們有多少槍?”他認為韋青雲他們已經成了鑽進他這翻籠裏的黃雀,瞎撲騰也逃不出去。


    “我們?我們是抗日的武裝,不能外傳。你給多少槍,就朝外拿吧。”韋青雲看他要變卦,也拿棒槌般的話語狠勁擂他。“快朝外拿?不那麽容易,即便我願意,也得問問房上的人們。”劉茂林當時把自己比喻成一隻狸貓,站在他麵前的韋青雲已成了一隻他捕獲的老鼠,可以用話語來捉弄他,戲謔他。他認為,韋青雲遲早是他的口中食,就像小人得誌似的用兩個手掌圈著嘴唇,拿腔捏調地朝房上喊:“你們願意把槍拿給外人?”


    “不願意。”四處房上,一起回答。


    “人家硬要叫你們給呀?”劉茂林像吹風扇火似的又大嗓門地喊了一句。


    “他敢!”


    “看誰拤掉誰的!”


    “把他們都扣起來!”


    “……”


    房上嘰哩呱啦地拉著槍栓,大嚷小叫地亂咋唬。


    劉茂林扭過頭來,雙手狠勁一拍,又手掌朝上的左右一攤,歪著腦袋,撇著嘴巴地用極瞧不起的眼神,瞅著韋青雲:“怎麽樣?”


    “怎麽樣?我叫你舉起手來!”韋青雲嘴到手就到,黑亮的槍口,堵住劉茂林的胸膛,向前一躥,左手朝他的口袋裏一伸,藍汪汪的三號小手槍立刻拿到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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