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因為等她耽誤了時間而已。


    岑肆隻是覺得過意不去,本能的就想著幫他減輕一些不適,根本就沒怎麽多想。


    此時在男人的逼問下,她也隻能低了下頭,老老實實的回答:“不為什麽啊,蘇總,我是你的秘書,這是我應該做的而已。”


    意料之中的答案,蘇行止挑了下眉:“那要是為了工作,讓你做任何事情,你都願意嗎?”


    “啊?”這話問的就有些意味深長了,岑肆當然也聽了出來,有點兒發愣。


    這人不是一直都很正經嗎?


    腦袋頂讓人揉貓似的撫了一下,男人的聲音淡淡的:“以後保護好自己就可以了,知道嗎?”


    “嗯。”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岑肆隻好答應了下來。


    下一站下去的人比較多,車廂裏總算是寬闊了一些,但即使是這樣,蘇行止還是一直護在她身邊,沒再讓她在人群裏擠。


    一直等到站之後,兩個人這才下來,步走五分鍾來到亞創大樓下,正好離兩點鍾還剩五分鍾。


    總算是沒耽誤事兒。


    岑肆就鬆了口氣,眼看是要到約定的時間了,她就陪著蘇行止趕快往電梯走去,前頭卻忽然迎上來一個中年男人。


    這男人穿了身價值不菲的名牌西裝,雖然身材有些臃腫,但發型卻打理的一絲不亂,手腕上的金表明晃晃的,一看就是那種很有錢的人。


    直接衝著蘇行止走了過來,中年男人口中就熱情的叫道:“哎呀,蘇總,你好你好,好久不見啊!”


    蘇行止的腳步稍停,表情沒怎麽變化,隻是沉默的打量著這人,倒是旁邊的岑肆搶先說了話:“陳總,您好,久等了吧?”


    那男人才朝著她看了過來:“你是?”


    “初次見麵,我是蘇總的秘書,姓岑。”岑肆就自我介紹了一下。


    “是嗎?我們好像沒見過麵,你怎麽會認識我啊?”這陳總好像對她還挺感興趣的,緊接著又問。


    岑肆微笑:“雖然沒有見過,但陳總很有名氣,我見過照片的。”


    一番話就把這陳總說得心花怒放,倒是沒有去深想剛剛蘇行止看到他的反應。


    蘇行止向他打招呼後,兩個人也就聊了起來,一起朝著電梯走去。


    岑肆跟在後頭,輕輕鬆了口氣,這陳總跟蘇行止應該還是挺熟的,隻不過他這次來好像換了個發型,身材也瘦了一點,和之前在照片上的形象有些出入。


    一會兒等到蘇行止和陳總進了總裁辦公室,她又端了咖啡進去,這才去秘書台處理其他的事情。


    …


    一連幾天的團建結束,重新投入工作後,大家不免都有些不適應,心飛得厲害,盼著半個月後的法定長假快到來。


    岑肆倒感覺還好,她現在一心想撲在工作上,尤其都已經是月底了,馬上就要發工資,更得好好表現不是?


    鄭梵發短信過來的時候,岑肆正好就要下班了,一看他說有事情商量,立刻就打了個車,往他的那個摩托車訓練場地趕去。


    到地方之後,男孩兒正在看台上等她,把手裏的水瓶子放下,衝著她招了下手。


    岑肆就走了上來:“你一天是不是都不怎麽在學校裏待著?”


    當年她給這男孩兒做家教的時候,他一天的沉迷在打遊戲之中,成績差到要死,還是她拚死拚活才把他的壞毛病都改了,成績提高上來。


    但要按著現在的情形繼續下去,估計鄭梵會因為成績不合格,被大學勸退了,那她的功夫不就都白費了?


    滿不在乎的撩了下頭發,鄭梵就仰仰腦袋說道:“我成績好著呢,就是不怎麽上課而已,不信你去我們學校問去。”


    岑肆坐了下來,也懶得再管他:“那就好,有什麽新的發現嗎?”


    “算是吧。”鄭梵的神情這才嚴肅起來:“貼吧又有新帖子在發,而且這次有大量的人在頂帖,吧主也換成了他們那邊的人,沒辦法刪除了。”


    “在哪個貼吧,還是之前那個嗎?”岑肆點了點頭,眉頭有些皺了起來,不到萬不得已,她是真的不想理會這些事情。


    但是從上次公交車站的事情可以看出,這種帖子已經漸漸影響到了她的生活,說不定下次她還會被人認出來。


    “是,你一直沒上去看過嗎?”鄭梵問她。


    “沒有,看了影響心情。”岑肆搖頭,過了一會兒,還是在他身邊坐下,拿出手機搜索了那個貼吧,一頁一頁翻看起來。


    早在幾年前,她就已經上來看過這裏麵的帖子,後來就開始有意的避免,人總要向前看的,她不想因此而被禁錮在過去的時光裏。


    因為是一個學校的貼吧,所以裏麵大多數都是這所學校的學生,或者是曾經就讀過這裏的人,其中她的名字就被頻繁提起。


    題目就是:討論一下我們學校曾經很著名的一個人。


    打開裏麵,全部都是對她的侮辱和謾罵,樓主基本都是同一個人,用很嘲諷的語氣說著過去的種種。


    岑肆就這麽平靜的看著,表情並沒有什麽明顯的變化。


    倒是一旁的鄭梵有些擔心起來:“沒關係嗎?要不就別看了吧。”


    “沒關係。”岑肆平靜的關掉手機界麵,抬起頭來:“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別的發現嗎?”


    “嗯,有一點兒。”鄭梵就打開自己的手機,發了幾張圖片過來:“我聯係吧主刪帖失敗之後,就想著從別的地方下手,在網上搜索了一下發帖人的id,發現這人用這個名字注冊了挺多網站的,其中幾個社交網站上有照片,你可以看一下,是個女的。”


    “好,謝謝。”岑肆低頭打開他的圖片,看了幾眼之後,臉色就稍稍有些變了。


    雖然她還是看起來挺平靜的,但眼神明顯變得陰沉了些,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認識嗎?你跟這個人。”鄭梵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又說:“那其實還挺好的,對吧?起碼對這人的真實姓名和地址都了解,將來告上法院的時候,不用費勁兒再查。”


    “認識,而且曾經還很熟。”岑肆過了一會兒才回答。


    “那你到底要不要告她?”


    麵對鄭梵的追問,她卻又沉默了起來,第一次這麽猶豫不決:“我不知道,因為這人牽連著很多往事,如果一旦走了法律途徑,我就必須全部回憶一遍,太煩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


    說完之後,又自嘲的笑了一下:“真想不到,我也會有這麽慫的一天。”


    在鄭梵的印象裏,岑肆一直都是那種想什麽就會去做,敢愛敢恨,特別果斷的那種人,如今看了她這個樣子,鄭梵就有些驚了。


    “你怎麽了?這根本就不像你的風格啊…”他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留心就把曾經的稱呼給叫了出來:“岑老師。”


    轉頭看看他,岑肆過了半晌,才誠心實意道謝道:“真的謝謝你,鄭梵,繼續幫我收集證據可以嗎?也許我以後會用到。”


    這麽說著,她起身跟鄭梵告別,一個人走下看台來,往門口走的時候,正好又看見了蘇妙走了過來。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誰都沒主動說話。


    有上次的教訓,岑肆還真怕這寸頭姑娘再給她個冷臉,而且她今天心情也不好,自然就懶得說話。


    那蘇妙倒是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欲言又止的樣子,都走過去了,還回頭看她。


    也不知道這姑娘又想什麽呢,岑肆也沒理她。


    回家之前,岑肆路過菜市場,順便進去看了一眼,本來今天是要采購了食材,準備晚餐和明早便當的,但是看著那玲琅滿目的蔬菜和肉類,她卻怎麽都提不起興趣來。


    看見旁邊有賣熟食的,她過去打量了半天,買了一袋子油炸的花生米,提溜在手上走了出來。


    進門之後,天都已經快黑了,岑肆抬手把燈打開,屋裏整整齊齊的,她上班之前都會收拾的很幹淨。


    但也不知怎麽了,往常溫馨的小家此時卻顯得暗淡了許多,仿佛是燈光不夠似的,到處都黑乎乎的。


    她就又穿好拖鞋,踢踢躂躂四處走著,把所有房間都燈都打開,連油煙機上麵的小燈都沒放過。


    還是暗,暗到心情也跟著陰霾了起來。


    坐在沙發上想了想,她恍然大悟,原來根本就不是因為燈的原因啊,是她自己內心的緣故。


    頹然的長長歎了口氣,岑肆靠在沙發背上,整個人都有種說不出的疲憊感,心裏又憋又悶,像是有什麽東西堵在那兒似的,明明在正常呼吸,卻像是喘不過來氣似的。


    太難受了,難受到要死,她必須要想一種方法,來把這種情緒通通趕走,不然她真的害怕自己會熬不過這一晚上。


    內心的情緒會顯露在外麵嗎!很多人不會的,包括抑鬱症的情況也是,越是表麵上談笑風生,十分正常的人,越容易隱藏自己內心的情緒。


    等堆積到一定程度了,就不是爆發不爆發的問題了,是整個人都會瘋掉。


    岑肆並沒有到那個程度,一直以來,她都在努力生活,作息規律,嚴格要求自己,基本沒有什麽負麵的情緒。


    但人的內心總有一塊不願意被觸及的地方,那個地方埋藏著很多過往的苦痛與哀傷,一般的時候都會被選擇性的遺忘。


    一旦因為某個契機,回憶被打開了,那些不願意被想起的過往就會傾巢而出,重新占領高地,耀武揚威搖旗呐喊。


    岑肆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而引發這一切的契機,正是之前在鄭梵那兒看到的那些帖子。


    轉身去櫃子裏麵找了一會兒,岑肆就又拿出兩瓶子之前的洋酒,去廚房找杯子給自己倒滿,她把袋子裏的花生米倒出來,用筷子一顆一顆夾著吃。


    怕直接喝酒把胃傷了,好歹先吃點兒東西。


    就這麽喝了一會兒,心裏才覺得好受了些,聽見手機的鈴聲響起,她慢吞吞拿起來接聽了。


    對麵是個男人的聲音,好像是說了些什麽,但她沒有仔細去聽,低下頭趴在桌子上,聲音有些委屈:“過來陪我喝酒好嗎?我難受。”


    畢竟是度數很高的酒,已經有一些的醉意了。


    …


    蘇行止給岑肆打電話的目的,就是想問問岑肆,她腳踝好些沒有。


    畢竟徐旭東也不是骨科的醫生,蘇行止對他的診斷還真有些擔心,萬一傷到骨頭的話,那以後不得留下後遺症嗎?


    這幾天看她走路雖然已經正常了,但還是又一些慢,蘇行止就更加深了這個猜測,特地想打電話提醒一下,讓她再去醫院檢查一下。


    結果一打過去,卻聽見女人語氣不對,沒有了平常那種鎮定的感覺,反倒帶著些許醉意。


    他就皺著眉追問幾句,結果就聽到了剛剛那句話。


    她…要他陪著喝酒?


    這是喝了多少,才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原本蘇行止正開著車走在回家的路上,這會兒立刻就在前麵的路口處掉頭,重新往回又開。


    岑肆家的住址他是知道的,上次送她回來過一次。


    到地方之後,蘇行止把車子停好,這才向著小區裏麵走來,憑著上次的記憶在一個單元門口停下,他仰頭望望上麵的窗戶。


    那天晚上,岑肆進去之後,三樓右側的窗口就有燈亮了起來。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樓道裏的聲控燈不怎麽聽使喚,他也懶得去使勁兒跺腳,就這麽摸著黑大步上樓,一直到了三樓拐角處,右腿忽然撞上了一下軟軟的東西。


    熟悉的沐浴露甜香味道傳了過來,蘇行止停住腳步,抬手拍了兩次手掌,總算是把這燈給弄亮了。


    昏暗的燈光之下,岑肆就那麽直接坐在樓梯上,身子斜靠著欄杆,腦袋低垂著,看起來暈暈欲睡的樣子。


    傍晚的天氣很涼,她也不怎麽穿衣服,隻套了件長長的外套,裏麵是條薄睡裙,兩條細白的小腿露在外頭,腳上穿了雙毛絨的拖鞋。


    “岑肆,起來!”蘇行止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低頭拍了下她的肩膀。


    女人這才慢慢的抬起頭來,一張素白的臉上沒有任何的妝容,看起來幹幹淨淨,卻又十分的惹人憐愛,她的眼睛有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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