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所謂的‘融入人群’吧。


    岑肆攏了下頭發,在最近頭的桌邊坐下,一個人拿了罐啤酒打開,仰頭喝了一口。


    “岑秘書,來了啊。”旁邊的同事看見了她,就淡淡的打了聲招呼,繼續扭回頭聊天了。


    對於這種活動,岑肆其實並不怎麽在意,對她來說,參加也可以,不參加也可以,都沒什麽區別,即便是沒有人理會她,她也絲毫不會別扭。


    今天她卻覺得有些煩,完全就是因為周娟那一番話。


    從小到大,她的朋友的確不多,在學校裏也常常得到‘不合群’‘性格孤僻’的評價,點評手冊裏麵,老師所寫的評語,第一句永遠都是‘此學生不能很好的融入集體,建議多團結同學’。


    好像所有人都覺得,一個人‘不合群’的原因,完全是在於自身,因為這個人性格不好,因為品質不佳。


    但真的是這樣嗎?岑肆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個‘特別’的人,相較於身邊大多數人,她的這種‘特別’表現在她的家庭,她的出身,和她的生活環境上。


    正是由於這些,她沒辦法融入集體,沒辦法和人交朋友,所有的時間都隻能用來打工,甚至連學習的時間都是拚湊出來的。


    這樣的‘不合群’是因為她自己性格的原因嗎?她其實從來都不想這樣,在大學的時候,大部分的同學都是很好相處的,但她根本就沒見過幾麵。


    在亞創也是,人還沒來上班呢,偏見就已經先入為主了,她就是想‘合群’,但也做不到啊?


    怎麽到最後,過錯全推到她身上來了?


    岑肆越想,就越覺得心裏不爽,畢竟也隻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她還真沒能耐做到麵對任何指責都無動於衷。


    一會兒又覺得,剛剛對那周娟罵得還有點兒輕,想起那張假惺惺的臉就來氣。


    仰頭又喝了口啤酒,她嫌棄頭發擋在臉跟前礙事兒,就用一隻手挽著,想要找皮筋紮起來。


    原本在公司,她還總是把頭發披下來,藏著這個發型,現在看來也完全不必了,她就想做真實的自己,一點兒都不願意偽裝。


    結果往手腕上看了一眼,上麵光禿禿的,哪兒有皮筋的影子?岑肆就更煩了,忍不住吹出一口氣,弄的額前的碎發都往前飄了飄。


    生氣,太生氣了,氣到她現在就想回家,然後做一個…漂亮的卡通便當給蘇總裁吃。


    岑肆想了半天,覺得自己的解壓方式可真的太與眾不同了。


    周圍嬉笑的人群忽然停了下來,隻剩下烤串放在火上的‘滋啦’聲,連空氣也仿佛安靜了下來。


    岑肆一手抓著頭發,擰著眉抬頭望去,才看見所有人的目光好像都集中在了她這個桌上,確切的說,是她旁邊的一個人身上。


    高大的男人就站在那裏,正垂眸看著她,將戴在頭上的帽子向上摘了摘,他的表情看起來並不怎麽好,就那麽冷著臉直接在她的身邊坐下後,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伸手將袖口往上提了提,徑直把右手手腕遞到了她的眼前。


    這人在幹什麽?岑肆還有些納悶,低頭再一看時,卻有些愣住了。


    男人纖長漂亮的手腕上,此時正套著一條女生的紅色皮筋,上麵帶著細閃的裝飾,正是她之前不見的那一條。


    “不是要紮頭發嗎?快點兒。”他淡淡說道。


    第23章 023


    男人戴著皮筋的手腕就這麽杵在她麵前,在燒烤場地昏暗的燈光下,總顯得有些不真實似的。


    過了半晌,岑肆才緩慢眨了下眼睛,總覺得自己現在所看到的是幻覺,才喝了一罐兒啤酒,這就上頭了?早知道先吃些花生米了。


    倒不是她矯情,隻是這種場麵真的很少見,蘇大總裁什麽時候參加過集體活動?反正她是沒見過,尤其是這種聚餐的地方,煙熏火燎的,味兒特別大。


    就連這次團建,他能來都是破天荒的了。


    結果大晚上的,這人卻真真切切出現在她的身邊,手上還套著她的皮筋?


    岑肆這會兒總算是想起來了,她的皮筋壓根兒就沒丟,就是在山腳下那會兒,蘇行止把她頭發拆開之後拿走的。


    “快點兒。”男人的手腕又往前遞了遞,語氣稍有些不耐。


    “嗯。’她這才反應過來似的,伸手將那皮筋從他的手上拽下來,套在自己的手上,伸到腦後把頭發紮好。


    旁邊,圍在在桌邊的亞創員工們更安靜了下來


    是岑秘書梳了個超酷的發型讓人震驚呢,還是總裁親自參加聚餐,手上還套著岑秘書的皮筋更震驚?


    一時之間,大家也分不太清了,反正眼巴巴的都往這邊兒看,有幾個姑娘臉都紅了,滿眼散發著想粉真人cp的渴望之情。


    岑肆紮完辮子後,手一直都沒收回來,表麵上是在裝作整理自己的頭發,腦袋裏卻在飛速的思考。


    她畢竟也是年輕人,不可能不知道現在流行的那些戀愛梗。


    前段時間,這梗最火的時候,她走在路上都能看見小男生們一人手腕上套了個小皮筋,花花綠綠的,各種顏色都有,身邊還挽著個嬌羞的小女友。


    手上戴女生皮套是什麽意思呢?她後來還專門上網查了一下,出來的是這樣一句話:‘戴了我的小皮套,就是我的人’。


    大概意思就是女生如果把自己紮頭發的皮筋送給喜歡的男生,就說明確定關係了,表示這個人是她的。


    挺清純的一個戀愛舉動,一般都是在學生之間流行。


    但蘇行止是怎麽回事兒,偷拿她皮筋就算了,還套在手腕上,大庭廣眾的給她送來。


    岑肆就有點兒搞不清楚了,他到底懂不懂這個啊,又或者隻湊巧而已。


    當下轉頭望望男人,卻發現他仍是一臉的平靜,正慢條斯理的把袖子放下來,而後抬頭掃視了一眼四周。


    頓時,周圍投來的各種目光都消失不見,大家自覺低頭,有些還特意起身挪到別的位置,單單給他們兩人的周圍留出空間來。


    岑肆就更無奈了,本來就夠不合群了,這下更好,徹底隔開了。


    蘇行止倒顯得挺滿意,他現在情緒本來就不好,邊兒上圍著一幫人就更加心煩。


    現在這樣卻正好,小秘書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傳過來,聞起來感覺很清爽,衝散了不少燒烤油煙帶來的嗆味。


    她應該是剛剛洗過澡。


    蘇行止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就是很煩看到岑肆這種孤零零的樣子,熱熱鬧鬧的聚餐裏,她雖然在桌前坐著,但感覺卻像在另一次元似的,被完全隔離在外了。


    人家都開開心心聊天吃東西,她卻一個勁兒的隻仰頭喝酒。


    也虧得他出來瞧了一眼。


    “喜歡吃這些嗎?”看了眼身邊的女人,蘇行止起身換到了她的對麵,兩個人變成麵對麵坐著。


    “還可以吧。”岑肆點點頭,她吃飯沒什麽講究,隻要好吃就可以。


    正好有人送過來一盤子烤好的肉串,蘇行止就挪了下盤子,擺在了她的麵前:“那吃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那皮筋的事情引起了她的誤會,岑肆隱約覺得,自己居然從這話中聽出了一絲寵溺的味道?


    男人就那麽悠閑的靠在桌邊,頭發還有些濕意,軟噠噠的垂在額前,破天荒的穿了件白色的t恤,很居家的感覺,顯得身上的氣勢弱了些,有些慵懶的撐著手臂,他就那麽直直的盯著她看。


    “怎麽不吃?”挑了下眉,又問。


    岑肆低下頭,拿了一串咬了一口,味道還挺好的,火候很足,肉質嫩嫩的,調味也不錯。


    她就一口一口吃著,心裏胡思亂想的,不知不覺就把三四串都給吃了,鹹的慌還就了兩罐子啤酒…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低頭看了一眼,岑肆感覺自己肚子都大了一圈。


    大晚上的,她吃這麽多幹嘛…


    旁邊,其他的同事們也都安靜的吃著,明明是個熱熱鬧鬧的聚餐,現在搞得像個嚴肅的會議似的。


    “蘇總,我吃好了。”岑肆看不下去,索性就站起身來。


    果然蘇行止也跟著他起來,兩個人一前一後走著,夜色已經很深了,燈光漸漸少了一些,安靜的空間裏,隻剩下兩個人的腳步聲。


    男人的手閑閑的插兜,就那麽不緊不慢的和她走在一起,岑肆忍了半天,還是轉身看看他:“蘇總,我問你一件事可以嗎?”


    “什麽。”他也就停下腳步,淡淡的望過來。


    “你知不知道,小皮套的梗?就是男生手上戴女生皮套的那個。”岑肆感覺,自己如果不把這個問出來,估計晚上也別想睡了。


    “那是什麽。”男人的聲音不像是在開玩笑。


    他不知道啊…


    岑肆就愣了一下:“那你為什麽要在手腕上戴我的皮筋?”


    “順手。”這次的回答就更簡潔了。


    好吧,是她想多了,岑肆鼓了下腮幫子,正好前麵快到她住宿的地方了,也就搖搖手和他告別:“那我走了啊,晚安,蘇總。”


    女人走路的速度很快,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蘇行止就站在原地看著,過了一會兒才抬起胳膊觀察了一下手腕,那裏有一道淺淺的勒痕。


    那個皮筋還挺小的,明明之前的時候,套在女人手腕上時還是鬆鬆的。


    …


    岑肆半夜又做夢了。


    她晚上一共喝了三四罐啤酒,但是這東西對她來說,基本等同於是水,除非喝太多,不然並不容易醉。


    今天也是這樣,照常去洗漱完之後,她就按以往的作息時間早早睡下,入睡還是挺容易的,結果睡著之後,腦袋裏就跟在放電影似的,各種劇情輪番上演,內容都特別荒誕。


    最後也不知道怎麽了,她的腦袋上忽然被人紮了許許多多的小辮子,上麵五顏六色綁了很多種皮筋,蘇行止就守在邊兒上一根兒一根兒的解,然後都套他手腕兒上了。


    醒來的時候,岑肆迷迷瞪瞪從床上坐起來,心裏還在想,他到底有多長的手腕,能把那麽多皮筋都套下?


    外頭天色都已經蒙蒙亮了,昨天那隻打鳴的雞又在不知疲倦的叫早,不知道誰扔出個什麽東西來,那雞才忽然停了下來。


    看了眼時間,才早上六點多,反正也睡不著了,岑肆就洗了把臉,出來在小道上跑了兩圈。


    等到八點多開始集體培訓的時候,她還是過去露了一麵兒,頭發照例是紮起來的狀態。


    教練看見她就愣了一下:“你是…小岑是吧?”


    “嗯,教練,我今天還用跟著練嗎?”岑肆就問他。


    那教練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你都已經夠厲害了,去旁邊坐著就可以。”


    聽他那語氣,岑肆都懷疑,這人是不是把她當成砸場子的了?


    但畢竟是集體的活動,對於昨天周娟的那些話,她還是挺在意,不想落人的口舌,即使是旁觀也要參加完全程。


    怕那些草生長不好,她還特意先過去把昨天的草辮子拆開,這才坐在草地上,拿出手機玩兒著解悶。


    過一會兒,中間休息的時候,卻有幾個秘書處的姑娘跑過來,站在岑肆身邊跟她說話。


    “岑秘書,你這個發型真好看,看起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特帥。”


    幾個人嘰嘰喳喳跟她搭話,有人又說:“昨天的事,你別生氣啊,那個周阿姨就是這麽個人,逮誰都想要教訓幾句,就好像隻有她懂得多似的,看著特煩人,但又不好意思說她,你那幾句罵得可真過癮,昨天她連聚餐都沒參加,連夜就從度假村離開了。”


    幾個姑娘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圍著岑肆坐下,親親密密的聊起天來。


    對這個改變,岑肆倒是挺奇怪的,這突然間是怎麽了,不是之前的不敢接近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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