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有孕,不想操心這些,讓她多擔待。先前我還幫她照顧大哥小半年呢。結果她倒好,直接就問我拿銀子。”


    傅清凝聽著這些都覺得糟心,眉心微皺。


    傅清珠一本正經,“我的銀子都是祖母給的,爹留下來的,全部都是嫁妝,給夫君用些還行,公公婆婆花也勉強說得過去,她一個大嫂憑什麽?她又不是沒有娘家,也不是沒有嫁妝,倒是拿她自己的啊!反正這銀子我就不出。”


    傅清凝不打算勸她,說起來她也活了兩輩子,自有一套時候生活的道理。說起來請個大夫能花多少銀子?這根本就不是銀子的事。


    直到天色漸晚,傅清珠才起身告辭。


    又是一日,趙延煜不在,兩人朝夕相處了大半年,乍一分開,傅清凝反正是不習慣的。


    餘蘭氏最近還住在前院,得等那些舉子走了之後,她才能搬回去。這日又進了後院要見她。


    傅清凝因為留書,如今對她有些複雜,“餘夫人可是有事?”


    “確實有事。”餘蘭氏和她相處越發隨意,“有件事情,想要夫人幫我參詳一番。”


    她頓了頓,才繼續道,“就是現在我那院子裏那倆沒能參加會試的讀書人,裏麵有個家境稍差的,現在已經沒銀子買藥了,也沒有銀子付房費和飯錢。然後今日他跟我說,願意娶我女兒……”


    “我想答應這門親事。”餘蘭氏坦言,“不怕夫人笑話,進兒如今還沒有功名,請夫子太貴了,他爹走了之後,我們娘倆幾個的日子越發艱難,如果這親事成了,他還會住在我家等著參加下一次會試,這幾年就會和我們一起住,妹夫指點大舅子,怎麽都說得過去的。”


    傅清凝心裏一動,“夫人心中早有計較,問我做什麽?”


    “有些不安心。”餘蘭氏捂著胸口,眉眼有些愁,“進兒他爹會走得這麽早,就是因為去碼頭上扛活兒累著的。他爹臨終前最掛念的還是他,囑咐他好好讀書。所以,凡是對他有利的事,我都願意去做,哪怕搭上女兒。要是有誰阻攔,我恨不得拚了命去!”


    “噗通”一聲,邊上倒茶的留書手中的茶壺落在了桌子上,滾燙的茶水打翻了,她忙慌張的伸手去撿。


    傅清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別碰,燙著了怎麽好?”


    留書眼圈一紅,“奴婢太莽撞了,求夫人責罰。”


    她的眼淚一滴滴往下掉,說得應該不隻是打翻茶壺的莽撞。


    “沒事,下去吧。”傅清凝心裏歎口氣,“下次小心些。”


    留書飛快退了下去,沐雪進來幫著收拾。


    餘蘭氏從頭看到尾,讚道,“夫人身邊伺候的都是得力的丫頭,讓人羨慕。”著重了“丫頭”二字。


    沐雪這一回沒理她,規矩的收拾完就福身退了下去。


    餘蘭氏自然察覺到了沐雪的冷淡,因為住得近,有時候沐雪她們還會跑去前院幫她擇菜什麽的,算是很熟悉的人。不過她也不在意,起身道,“夫人,我那邊還得回去熬藥,先告辭了。”


    她走了之後,留書又進來了,跪在地上低著頭,傅清凝的角度,看得到她麵前漸漸地暈開的水漬越來越多,歎口氣道,“別跪著了,起來吧。”


    留書的聲音哽咽,“奴婢自不量力,讓夫人丟臉了,夫人責罰奴婢吧。”


    傅清凝伸手拉她,“起來吧,難道還要我扶你?”


    留書忙爬起身,“奴婢不敢。”


    “先前我就不看好你們。你看,他爹為了讓他讀書累死了,他爹娘為了他讀書,都快病死了願意當街求人,都不願意賣這邊的房子治病,方才他母親還想把他妹妹就這麽隨便許出去,隻為了讓他有個夫子……他背負的太多,而你隻是個丫鬟。”


    留書聽到這裏,手指顫抖起來。


    傅清凝見了,認真道,“留書,不是說每個讀書人都一定不會娶丫鬟。但他和別的讀書人不同,他是京城人,又背負了父母的期待,他母親那樣看重他……”


    留書眼淚掉得更凶,傅清凝有些心軟,“留書,你還年輕,以後會碰上更好更合適的人。婚姻大事關乎一輩子,不能隨便。”


    她突然放聲大哭,眼淚糊了滿臉,狼狽不堪。


    第五十二章 出來


    留書痛痛快快哭了一場,傅清凝時不時勸上一句,沐雪走進來帶走了她。


    說起來一開始還是沐雪出手幫餘家人的呢,沒想到最後倒是留書陷了進去。


    不是說每個人都那樣在意身份之別,丫鬟就一定不能嫁讀書人。但是餘蘭氏是一定不許的,她說要是有人攔著他兒子的前程,願意豁出命去。其實娶丫鬟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阻攔讀書人的前程了。


    留書心思細膩,且和餘進在一起之後她對於餘蘭氏的話就更加敏感,一下子就聽出來她的潛意思,所以才會心思浮動之下打翻茶水。


    當然了,以餘蘭氏的精明,說她那番話不是故意,傅清凝不信。


    她這麽說,算是半遮半掩的拒絕了這親事的可能,大家麵上都好看。


    留書兩天沒到她跟前伺候,不過傅清凝問過沐雪,知道她除了一開始哭,後來隻是覺得自己眼睛腫著氣色不好才不往她麵前來,這才鬆了口氣。


    若是遇上心思細膩好麵子的姑娘,這樣的事情落到身上,尋死覓活都是可能的。


    說到底,還是得她自己想通。


    三日後,留書重新回來伺候,除了看起來憔悴些,和以前並沒有什麽不同,看到傅清凝看她,還有些不好意思,“多謝夫人體諒奴婢。夫人真心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了,奴婢做出這樣的事,夫人都沒有厭了我,往後奴婢一定收心,認真伺候夫人。別的都不多想了。”


    傅清凝笑了,“嫁人還是要嫁的,遇上合適的人,我給你做主。”


    留書搖頭,“夫人幫奴婢看著就行,奴婢自己看不清人心。夫人眼明心亮,看上的人一定不差。”


    她垂著頭,“其實奴婢並沒有覺得他是讀書人會帶給我什麽,隻是奴婢心悅他,剛好他也心悅奴婢……”


    “夫人,往後奴婢再不會提起他了。”


    經曆這麽一遭,日子似乎過得很快,這幾日貢院中陸陸續續有人抬出,趙伍整日什麽都不做,傅清凝隻讓他盯住貢院門口,就怕趙延煜和他爹出來時沒人接應。


    到了最後一日,傅清凝半夜就爬了起來,讓沐央和趙伍各架一馬車去了貢院那條街的街口,因為去得早,還排在前麵,配著大刀的官兵肅穆地守在街口,傅清凝隻看得到裏麵空蕩蕩的街道。


    別看最後一日,也還有人承受不住的被抬出來,麵如土色,站都站不穩,隻能任由官兵拖著,好在出來後大半都有書童接應。傅清凝在邊上看著,越發擔憂,趙延煜平日裏看起來身子康健,其實身上挺單薄的,又是個養尊處優的,這幾日在裏麵,吃不好住不好……還不知道怎麽煎熬呢。


    到了午時,遠遠的看到街道中出現了許多人,不過由官兵站在路旁,還算有序。那些人都滿是狼狽,有些自己走著,也有互相扶著出來的。


    傅清凝看到門口終於開始放人,緊張之餘又鬆了口氣,好歹熬到了最後,無論結果如何,十年寒窗也總算是對自己有了交代。今早上才被抬出來的那些人,說是功虧一簣也不為過,現在是被抬出來了,等身子恢複過來還不知道怎麽後悔呢。


    看到前麵有人出來,周圍一陣騷動,不時有人想要往前擠,好在傅清凝來得早,又是把馬車架到前麵來的,她不用下馬車,站在門口往前,比邊上的人高了許多,看得也遠。


    但是書生都是一樣的青色長衫,手上拎得籃子也一樣,乍一看除了高矮之外,其餘根本沒什麽不同。至於胖瘦,但凡是得了舉人功名的,都沒有幾個胖的。


    走在前麵的都精神不錯,不隻是傅清凝一個人在找,沐央和趙伍也在努力看著。青色人潮往門口湧了過來,但始終沒有找到趙延煜。


    人群湧出,周圍不時有人扶著書生離開,傅清凝的心裏漸漸地焦灼起來,不會是真受不住煎熬走在最後了吧?


    突然,她看到人群中有兩人攙扶著往外走,確切的說是年輕的那個扶著年老的,那年紀大些的幾乎是全身靠在他身上。傅清凝眨眨眼,怕自己眼花看錯,待確定自己沒看錯後,忙招呼另一架馬車上的趙伍,“那邊就是你們公子,趕緊的。”


    趙伍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拉沐央,和趙瑾的隨從一起跳下馬車,往門口去了。


    傅清凝不錯眼的看著他們,看著他們越來越近,然後被沐央和趙伍接過扶著過來,忙側開身子幫著去拉趙延煜,“小心些。”


    趙延煜眼底發青,麵容憔悴,看起來精神還好,傅清凝暗暗鬆了口氣,遞上茶水,問道,“怎麽樣?”


    趙延煜擺擺手,“我沒事。把爹接到我們院子裏,給他請大夫。”


    傅清凝應了,見他困頓,忙道,“先別睡,一會兒回去用膳洗漱過後再睡。”


    趙延煜眼神裏滿是笑意,黯淡的麵色都隱隱發光,“放心,我不睡,好幾日沒看到你了,我想好好看看你。”他動了動身子,將頭枕在她的膝上,看著她的眼睛,“你不知道,貢院裏麵就一個床板,白日當桌子,夜裏當床,咯得人生疼,第一夜我根本睡不著,就想你了。等後來,我坐在那裏都開始打瞌睡,閉上眼睛,夢裏還是你。”


    傅清凝忍不住笑開,“你可是去考會試的。”


    趙延煜點點頭,“我除了考試的時候腦子清明,別的都是一片混沌。”


    他說話間眼皮又垂落下去,卻還強撐著不睡過去。好在他們離自家的院子很近,一進門,先去洗漱,等趙延煜出來的時候,飯菜已經擺上桌子。


    大概是餓得狠了,端起碗就開始吃,兩口之後,想起什麽,“爹呢?”


    傅清凝忙遞過去一碗湯,“公公那邊和你一樣,我還請了大夫,先前就付過銀子了的,會先過來看,等大夫看過他,一並過來給你把脈。”


    趙延煜聽到傅清凝說趙謹那邊和他一樣時又重新埋頭吃飯,往日裏盡顯斯文的翩翩公子,此時對著一桌飯菜,幾乎是狼吞虎咽。


    聽到大夫要過來給他把脈,也沒拒絕,最上卻抽空道,“其實我沒事。”


    傅清凝已經過去鋪床,笑道,“你就當是讓我放心,可好?”


    趙延煜不再說了。


    趙謹那邊是饑餓太過,又太費神才有些傷了身子,趙延煜年輕,身子要好一些,不過兩人都開了藥方補身。


    父子兩人先洗漱,再吃過飯後上床沉沉睡去。


    等他們睡了,天色已過午,傅清凝看著床上躺著的人,才真正鬆了口氣。


    昨夜她也沒睡好,現在人已經平安回來了,暫且顧不上其他,她也困頓起來,幹脆上床陪著他一起睡。熟悉的墨香縈繞在鼻尖,她很快沉沉睡起,嘴角笑容勾起,有種安心的感覺。


    翌日早上,趙延煜醒過來後又睡了過去,傅清凝則起身了,她睡得背疼,幹脆起來走走。


    沐雪從前院進來,“夫人,老爺的丫鬟過來了,非要見人。”


    傅清凝這才想起,趙謹還住在前院呢,“讓她們來,輪流伺候。”


    就趙謹那葷素不忌的,傅清凝還真不太想讓自己的丫鬟去伺候他。她們隻是送上門來,剛好。


    沐雪應聲去了,卻又飛快進來,麵色不太好,“夫人,老爺喚不醒,她們鬧著要請大夫。現在這個時候,大夫……”應該是請不到的。


    “我看看去。”傅清凝去了前院,一眼就看到圍著床前嚶嚶哭泣的幾人,煙兒因為有身孕,並不擠在前麵,隻扶著並不明顯的肚子站在一旁擔憂的看著。看到她進來,煙兒最先奔過來,“少夫人,老爺他為何不醒?您倒是讓人去請個大夫啊!”


    傅清凝無奈,看著她的肚子退後一步,道,“昨日已經請過大夫了,大概是因為太累……”


    “太累!”煙兒明顯不相信,質問道,“什麽樣的累會這麽多人擱床前鬧騰都不醒?”


    傅清凝揚眉,看了看那邊低眉順眼的如顏和荔枝,又看看麵前張牙舞爪的煙兒,很明顯,麵前這位最近膽子見漲。“你不信我,那你去請啊。”


    煙兒噎住,“我有孕,怎麽好上街?擠著了可怎麽好?你安的什麽心?”


    傅清凝搖頭,伸手一指門口,“你出去。”


    煙兒一愣,傅清凝已經不耐煩的看向沐雪,“拉她出去,小心她的肚子。以後別讓她出現在我麵前。”


    沐雪上前,不由分說鉗住她雙手,拉著她就往外走,煙兒不敢掙紮,順著沐雪的力道往外走,大叫道,“我肚子裏有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爺不會放過你們。”


    聲音漸漸地遠去,傅清凝掏掏耳朵,“她太吵了,大夫說公公需要靜養,她如此對病情不利,身上有孕不好伺候,免得過了病氣。你們倆輪流伺候著,要是發現不對,可以讓人來找我。”


    恰在這時,床上的趙謹睜開了眼睛。


    傅清凝無語,就像是煙兒說的,方才那樣鬧騰他都沒醒,現在安靜些了他反倒醒過來了。


    看到他醒了,如顏撲了上去,“老爺可算是醒了,我好怕。”


    邊說,眼淚就掉下來了。


    荔枝也一臉憂色,“老爺,您好些了嗎?”


    趙謹看了看屋子裏的人,一隻手搭上額頭,皺眉問道,“方才在鬧什麽?”


    如顏看了一眼傅清凝,率先解釋,聲音如水,“是煙兒過來大吵大鬧,少夫人怕她吵著您,又看她有身孕怕被過了病氣,讓她回去靜養。她非不肯,少夫人就讓人扶了她回去歇著。”


    荔枝聞言,麵色不變,附和道,“煙兒妹妹年輕不知事,多虧了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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