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小年


    傅清凝這邊漫不經心一句話,她卻突然驚醒一般,唰得起身,“看我,糊裏糊塗都說些什麽?天色不早,我該回去了,以後有空我再上門來找姐姐說話。”


    說完,不待傅清凝反應,帶著丫鬟一溜煙就出去了。


    傅清凝愕然,聽到傅清珠那句話,她其實挺心虛的。沒想到她自己反應更大,想到她時不時撫著肚子,應該是……想孩子了吧?


    臘月二十,快要過小年了,傅清凝讓廚房近日采買時可以多買一些,真到了小年當天未必能買得到合適的菜色。


    寒風呼呼,如非必要,沒有人願意出門。這樣的冷的天氣裏,傅清凝鋪子裏的寒香膏幾乎是供不應求,不過她沒漲價,倒是聽說別的街道有人過來買回去後高價販賣,傅清凝知道後,幹脆限購,每個人每天最多隻能買兩盒,看到那種很眼熟天天來的,就隻能買一盒。


    傅清凝的屋子裏溫暖如春,沐雪進來,稟告道,“夫人,老爺他方才過來了,去了前院書房。”


    傅清凝驚訝,這種天氣跑出來做什麽,小心摔一跤。


    想了想,她起身去找隔壁書房的趙延煜,然後和他一起去了前院。


    趙謹坐在書案旁,手中拿著毛筆正寫著什麽,看到兩人進來,他臉上有一瞬間的不自在,“延煜,我過來找本書。”


    趙延煜點點頭,上前問道,“爹,用膳了嗎?”


    趙謹點頭又搖頭,“午膳還沒用。”


    傅清凝看一眼沐雪,“給老爺做些飯菜來。”


    那邊趙謹看向麵前的兒子,問道,“你娘給你來信了嗎?”


    趙延煜搖頭,“沒有。”


    趙謹一臉苦大仇深,“這送信回去都快三月了,怎麽沒有消息呢?”


    傅清凝上前給兩人倒茶水,道,“天氣不好,船隻大概在哪裏耽擱住了。”


    趙謹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喟歎一聲,“這茶不錯。”


    傅清凝心裏一動,她對於喝茶沒什麽挑的,趙延煜也差不多,所以,這並不是多好的茶。餘光仔細打量趙謹周身,衣衫都是新的,禦寒足夠,這些都是當初於氏幫他備下的,隻一樣……


    那邊趙延煜已經問道,“爹,您那件大氅呢?”


    那件大氅是於氏花了心思找了人情才買到的,父子兩人一人一件,因為整張的熊皮難得,一件就上千兩銀子。


    今日趙謹披的並不是那件,隻是普通灰兔做的披風,按理說這樣的天氣已經是最冷的時候,大氅合該現在用才是。


    趙謹默了下,和趙延煜對視一眼,“兒子,我以為你知道。”


    趙延煜也沉默,“爹,上一次你給我銀子的時候,你還有一百兩。”


    兩人跟打啞謎似的,卻都聽明白了對方的話。


    趙謹麵色發苦,“一百兩夠做什麽啊?現在隨便買套衣衫都要十兩,隨便一套精巧些的首飾也要幾十兩……”


    傅清凝無語,她站在一旁聽到現在,忍不住了,“爹,買衣衫得手頭寬裕吧?”


    趙謹攤手,“那她們跟我一場,買些衣衫首飾不是正常?煙兒近來有孕,不能受凍,雞湯得喝,還有安胎藥,都是不少的花費。”


    趙延煜聽著他數著這些,有些恍惚,這樣接地氣的話,他還是第一回在趙謹口中聽到。不過,卻不是因為他們母子。


    半晌,趙延煜淡然道,“行吧,隻要您樂意。”


    趙謹欲言又止,拉了一把趙延煜,“能不能跟你媳婦借些銀子?”


    趙延煜搖頭,一口回絕,“不行,我從梁洲到京城,快半年了,攏共就給了她一百兩,別說家用,我自己都不止花這點,怎麽還好意思跟她借銀子?你還給你的丫鬟她們買衣衫首飾,清凝這一路,可什麽都沒看到,光補貼我了。”


    趙謹回頭看一眼門口的傅清凝,壓低聲音,“那把你那件大氅借我用一下,以後還你。”


    趙延煜噎住,他真沒想到趙謹還能想到這個法子,這借去肯定和他那件一樣,拿到當鋪換銀子,以後贖回來再還。“不行啊,大氅給了你,清凝看不得我受凍,時候肯定會貼銀子幫我重新買一件。爹,我不能這麽無恥。”


    “那怎麽辦呢?”趙謹有些為難,“那邊院子裏幾乎等著米下鍋了。”


    剛好沐雪送了飯菜進來,兩葷一素還有個湯,熱騰騰的。趙延煜見了,道,“爹,先吃飯再說。”


    當日趙謹沒走,留在前院書房看書,到了夜裏用過晚膳才由趙伍護送著回去了。


    等他走了,傅清凝有些擔憂,“不會真凍病了吧?折騰一下可以,年後可是要參加會試的,身子拖垮了可不行。“於氏願意送他出來,可見對他還是有期待的。


    趙延煜歎口氣,“清凝,難為你了。以後他可能會經常過來用膳。”


    “我有什麽難為的?”傅清凝失笑,隻是負擔趙謹的吃喝,根本花費不了多少。且趙謹這樣跑過來蹭飯,他自己更不好受。


    小年當日,一大早傅清凝就起來了,聽說京城中各街道小年當日特別熱鬧,兩人穿得厚厚的,打算出門去看看,剛走到門口,就看到有二十多歲的夥計打扮的人在門口敲門。


    趙延煜肅然問,“你找誰?”


    那人忙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小人是船上派來送信的,敢問東家可是信趙?”


    趙延煜點頭,伸手接過,邊上趙伍賞了銀子,那人行禮,“這信是從梁洲來的。”


    上了馬車,趙延煜拆開,裏麵還有個信封,是專門給趙延煜的。


    外麵那個信紙上語句廖廖,隻問了安,又說想要送銀子但怕被路上的人給昧下,又說三萬兩銀子哪怕其間病了也足夠花用,實在歉然雲雲。


    趙延煜看得嘴角微微勾起,將信紙塞回去,又把屬於他的那封拿出來放在一邊,揚聲道,“趙伍,把這個給老爺送去。”


    馬車剛好停在趙瑾的院子門口,趙伍飛快接過信封下了馬車,很快回來,道,“小人親自送到了老爺手中,公子放心。”


    趙延煜又拆開給他的那封,裏麵也是問安的,還說了些擔憂的話,又寬慰他不用太著急,反正還年輕。信的最後言,“娘隻盼你安好,又怕我兒銀錢不夠受了委屈,但送銀子實在不安全,隻得將一腔擔憂和一片慈母心放在信中。勿念,安好!”


    傅清凝湊過去看了半晌,“娘沒送銀子也好。”就像她信中所言,送銀票根本不方便,這信封要不知要轉多少人的手才能到趙延煜手中。再有,要是趙謹還有銀子,說不得還要弄些丫鬟伺候。


    女子花費本就巨大,尤其還是幾個女人爭寵,多少銀子都不夠造的。


    趙延煜笑了笑,伸手撚了下信紙和信封,若有所思。然後拿手指將信封邊緣沾濕,居然撚出來中間還有個夾層,抽出一張銀票和巴掌大的紙條來,傅清凝本就被他的動作吸引了心神,湊過去一看,一萬兩的銀票。


    至於那個小紙條,“早知道你爹不靠譜,沒想到他還能這麽不靠譜,這銀票不用告知他了,你自己留著用。”


    紙條上帶著點對趙謹的不屑,言語間滿是灑脫。


    趙延煜鬆了一口氣,“我怕我娘想不開。”


    傅清凝沉思,“看起來應該沒動怒。”


    趙延煜冷笑,“你沒看出來嗎?我爹說的是生病了把銀子花完了。”


    “什麽樣的病能花幾萬兩銀子買藥?病入膏肓要死了也花不了這麽多。別的舉子幾十兩銀就能趕考一次,我們家……”他搖搖頭,歎息一聲,“多虧了我娘。要不是她足夠果斷,隻怕趙家到我爹這裏早已沒落。”


    趙延煜情緒低落也隻是一瞬,很快就恢複了,尤其是到了街上看到熱鬧的景象後,隻顧著護傅清凝,想不起來別的了。等到午後兩人回府時,他才道,“清凝,以後我要好好孝順我娘。”


    “應該的。”傅清凝讚同,“要是你得中,娘應該會很高興。”


    晚膳時,趙謹來了,今天小年,在一起吃頓飯正常。至於別人,傅清凝就不管了。


    對著一桌子飯菜,趙謹有些發愁,“怎麽你娘不拿些銀票來呢?”


    趙延煜隨口接道,“不是說了嗎?送銀票銀子都不方便。”


    趙謹餘光偷偷瞅他幾眼,“延煜,你娘真沒銀子送來?”


    趙延煜也不生氣,歎息一聲,看向傅清凝,“將娘寫給我的信給爹看看。”


    趙謹接過,見信上確實說送銀票不方便,隻把一腔慈母心和擔憂之情放在信中,搖頭道,“你娘也是。知道我們爺倆沒銀子花,不說送銀子來,光擔憂有什麽用?”


    趙延煜想起什麽,道,“爹,你不會跑去借吧?今日我在街上可看到有人借利錢還不上,當街就被打斷了腿。”


    趙謹瞳孔微縮,擺擺手道,“你爹我是那種人嗎?你也保護好自己,身上有疾可不能入仕。”


    一頓飯用完,趙謹垂頭喪氣的走了。傅清凝看著他的背影,問道,“他會不會真去借銀子?”


    趙延煜端著茶杯,“跟熟人借他抹不開臉,要麽就是借利錢,但有我方才的話在,他不敢的。”


    趙謹背著手,由趙伍護送著回了院子,剛進門管家就站在門口,微微躬身,“老爺,煙兒正等著你一起用晚膳。”


    趙謹擺擺手,“我已經用過了。”


    直接進了後院,就看到如顏唇色發白的站在後院門口,看到他後,眼睛一亮,迎上前幾步,“老爺回來了?我親自下廚做了鹽酥雞,老爺可要去嚐嚐?”


    趙謹這會兒酒足飯飽,聽到喜歡吃的東西也不覺得餓,“這麽冷,別等在這邊。凍著了可怎麽好?”


    如顏羞澀的笑了笑,“我心急見老爺,這才跑出來等。”


    “那也不成,現在藥費可貴。”說完,又覺著自己這話太過市儈,上前拉過她的手,憐惜道,“你病了我心疼。”


    如顏羞得垂下了頭,“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趙謹眼神裏的柔情褪去了些,“說來聽聽。”


    如顏吐氣如蘭,身子柔軟的靠著他往裏走,音如鶯啼,“老爺素日最喜鹽酥雞,今日小年,我想著給您做一道,但是廚房那邊說,現在雞不好買,今隻得一隻,那隻得留給煙兒妹妹吃。可是煙兒妹妹分明已經燉上了一隻……這不是我吃,是給老爺吃的,雖然現在外頭艱難,但老爺身為一家之主,養著這麽多人,沒道理小年的時候還吃不上一隻雞,所以,我拿了體己讓丫鬟去買回來做了特意等在這裏……”


    趙謹抹了一把臉,無端端的覺得心酸起來。


    趙家在他爹那時候可是梁洲四大商戶之一,這才過去多久,他連吃雞都得女人補貼……


    第五十章 會試


    小年過後,趙謹就經常過來,趙延煜也不催他,來了之後就給他擺飯,不來也不去請。


    趙謹如今算是山窮水盡,身上隻能掏出來幾兩銀子,那日如顏的話讓他突然想通了,這些女人,無論是如顏還是煙兒,甚至是跟隨他從梁洲來的荔枝,每人手中都是有體己的,都比他現在富裕。尤其是如顏和煙兒,最是不缺銀子花。


    他把臉一抹,也不要臉了。家中他不再給管家銀子了。讓他們自己解決,幾日之後,趙謹發現他們和往常一樣,煙兒的雞湯和安胎藥並沒有斷,甚至夥食比以前還隱隱好些,幹脆就真的甩開了手。


    弄到後來,她們每個人都有了小廚房,各人吃各人的,居然還相處得不錯。


    過年的時候,趙謹跑到他們這邊來吃飯,父子兩人話不多,越發冷淡了。


    過完年,天氣不見回暖,但京城城門口處每日都有舉子進來,大部分人獨自前來,也有人拖家帶口而來。


    他們這些人湧進來,京城可見的熱鬧起來,傅清凝他們這條街因為靠近貢院,每日都有許多人來問院子。一開始還有人想要買,漸漸地就開始租,再後來,到了一月底的時候,過來詢問的人都不再想獨租,而是合租了。


    這日午後,天氣雖然還冷,但午後偶爾會有陽光灑落,傅清凝在院子裏走了走,沐雪進來,低聲道,“夫人,餘夫人來了,說有事情找您商量。”


    餘夫人就是那日在醫館門口跪地求人救命的那位,當日沐雪幫她請了大夫,又付了藥費,但幾日之後,她夫君還是沒了,留下她和一雙兒女,兒子今年十六,還在讀書,日子也過得艱難。


    當日在醫館門口之所以哭求磕頭都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皆是因為他們家在這條街上的街角處有個小院。他們在此住了多年,認識的人多,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家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房子還沒賣呢。


    這條街上的房子,平時就很搶手,更別提現在即將會試,就是價錢高些,也有人要。


    傅清凝疑惑,她真沒和她接觸過,倒是後來上門道謝和沐雪接觸了幾回,找她做什麽?


    比起當日的苦相,餘夫人現在眉眼開朗了些,帶著個十三歲的姑娘,進門就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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