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蘇惟惟望著兒子決絕的身影,第一次有種當媽的感覺,她趴在大門口,依依不舍地看向走入校園的琤琤,就好像被拋棄一般。


    兒子在學校不會被欺負吧?老師會打人嗎?他不會說話同學會排擠他嗎?他會不會想媽媽想到哭?她想東想西的,人家琤琤還沒流一滴淚呢,她都快眼淚汪汪的了。


    “嫂子,快走!把我送去一年級!”


    蘇惟惟眨眨眼,依依不舍地拉著梁小妹的手。


    當初梁小妹要插班,老師原本是不想收的,梁小妹這種沒基礎的去了隻會拖班級後腿,好在當初劉玉梅怕兒子廠長的職位跑了,便托了人找關係,這才把事情辦妥。


    “梁小妹是吧?快進來吧!”


    梁小妹是小名,當初報名時蘇惟惟一問才知道小妹根本沒有大名,好在一年級也不上戶籍,名字可以先湊活著,等以後有機會再改名。


    班主任是個男教師,看向蘇惟惟時明顯愣了一下。


    蘇惟惟笑道:“小妹沒上過幼兒園,就麻煩老師了。”


    小莊老師臉一紅,“不麻煩不麻煩,你是小妹的姐姐吧?小妹交給我就行,您盡管放心!”


    蘇惟惟抿著嘴輕笑,這一笑更是風情萬種,把小莊老師看的臉更紅了。


    梁小妹在學校受到前所未有的優待,小莊老師對她很好,總是溫柔地叫她過去問她學習學得怎麽樣,囑咐她哪裏有不會的盡管找他,小莊老師還會關心她的生活,問她家裏的情況,問她“姐姐”蘇惟惟幾歲了,哪裏人,有什麽興趣愛好,小妹總是給小莊老師想知道的一切。


    秋意正濃,早晚的秋涼總是在提醒人們,那短暫的春日和漫長的夏季已經過去。


    早上,蘇惟惟把小孩送進校園,正要走,卻見一個熟悉的人影離開校園往拐角處走,是梁小弟!


    蘇惟惟正要跟上,就見一般比梁小弟大幾歲的學生追著他跑,直到把穿著校服的梁小弟堵在學校圍牆後的廁所旁。


    “呦!這誰啊?我不是叫你不準來學校的嗎?怎麽?當我的話是耳旁風?”


    “就是!真是慫蛋!說了要退學又不退,你是不是以為我們不敢打你?”


    “你們不要對他要求太高,這慫蛋死了媽又死了哥哥,我說姓梁的,你怎麽不跟著去死?”


    梁小弟嘴角青一塊紫一塊,眼睛也被人打腫了,當下惡狠狠地瞪著他們,然而他人單勢弱,這樣的舉措無疑會招來更狠的對待。蘇惟惟以前遭遇過校園暴力,當然那時候她還不知道這是校園暴力,隻知道有些小團體會故意找她麻煩,一開始她以為那是自己的原因,後來才知道,有些人的惡是深入骨髓的。


    哪怕後來她強大了,可當初的陰影依舊無法忘卻,她看著這一幕,原想衝上去幫忙,思來想去還是強迫自己停住腳步,很顯然,梁小弟已經不是第一天被校園暴力了,這麽長時間的校園暴力,臉上有這麽明顯的傷,老師同學不可能沒察覺,但校園暴力還是繼續發生,如果她現在衝出去幫忙,或許能把這些混蛋嚇走,可下次他們一定會把今天受的委屈加倍奉還,再者,一個青春期的少年被施暴最不想被誰看見?一定是家人或者喜歡的人,他絕不想他最沒尊嚴最丟人的時刻被身邊人看到。


    蘇惟惟思來想去還是停住了,好在正是上學高峰期,學生人來人往,那些人就隻是打了幾下就沒繼續,梁小弟很快低著頭往學校走。他頭埋得很低,似乎很怕別人看到,蘇惟惟知道他是在用冷漠掩飾他此刻內心的脆弱。


    她從另一條路跟著那些混混去了街上的遊戲機房。


    “哎,看你們的校服你們是初中部的?”蘇惟惟低聲問。


    那幾個混混見蘇惟惟是美女,便道:“是,問這幹嘛?”


    他們說話語氣很狂,蘇惟惟心裏一嗤,小屁孩自以為欺負人了不起,以後社會教你做人!


    麵上她卻鬼鬼祟祟,“我問你們,你們學校有沒有一個姓梁的?好像是家裏死了娘又死了哥哥的,聽說在你們學校的初中部上學。”


    那些人一愣。“這不是梁小弟嗎?”


    “名字我不知道,就知道姓梁。”


    “你問這幹什麽?”那幾人覺得奇怪,這蘇惟惟又不認識梁小弟,怎麽忽然這麽問?再說梁小弟那種慫蛋,也不是什麽厲害角色,長得也是平平無奇,穿的更是老土,他有什麽本事被美女記住?


    “我啊是這街上開店的,偷偷賣點五金刀具什麽的,那個小孩邪門的很,前幾天去我那買了好幾把刀,我問他買刀幹什麽,他說要殺豬,殺好幾頭豬,還說那些豬太猖狂了,總是找他麻煩讓他滿心苦惱!說那些豬怎麽看怎麽礙眼,還不如都殺掉算了。”蘇惟惟抱著胳膊,像是被嚇得不輕,“你說他是不是心理有問題?他說話時眼睛都是紅的,還念叨著說什麽先忍他們幾次,要是再敢這樣,下次就知道砍了,又說什麽一定要找個晚上才不容易發現,要把豬都騙到一個地方去,不然其餘的豬就不好砍了,你說他家裏幹什麽要殺那麽多豬啊?他一個學生不怕嗎?”


    蘇惟惟說話時語氣陰森,莫名讓他們後背一涼,就好像親眼聽到被打傻了的梁小弟瘋瘋癲癲地說出這些話,梁小弟竟然買了那麽多道具?還說要殺豬?要知道梁小弟家窮的要死,他們家就算養豬也養不了幾頭,再說誰會叫一個學生去殺豬?而梁小弟說的那些形容詞,怎麽看都像是形容他們的!


    用的就是老師說的那什麽比喻手法?


    那幾個混混抽一半的煙都嚇掉了,第一個衝上去打梁小弟的高個咽了口唾沫,“梁小弟可沒那個膽!”


    “我看他慫的很!天天打不還手罵不還嘴的!”


    “不是啊,老大,電影上說人要是被欺負到一定程度是要反彈的,被打壓的越狠反彈的越厲害,就跟那彈簧似的。我家村子口有一個老實人一直被鄰居欺負,那鄰居天天打罵他們家人,老實人被欺負的狠了,竟然一生氣把鄰居全家都殺了!一家11口人啊!一個不留!”一個矮個小弟說。


    高個被說的後背一麻,嚇得哆嗦。


    “沒那麽邪門吧?你說的怪嚇人的!再說了,我們也沒怎麽他,我們就是……教訓教訓他。”


    “可他要是真殺我們怎麽辦?他買了好多刀,可見不是一次作案,要分好次,你說他要是想殺人第一個殺誰?”矮個小弟問出這種拷問靈魂的問題。


    所有人瞬間看向高個,梳著小分頭的高個被看的頭皮發麻。


    “喂!你們什麽意思?難不成我要是被殺了你們還能有好結果?”


    也不知哪個小弟說了句:“說不定大哥被殺了以後,警察就把梁小弟抓起來了,然後我們就得救了?”


    高個:“…………”


    其他人深以為然,還好!他們隻是幫凶,欺負梁小弟最恨的就是他們老大了,真要殺第一個也輪不到他們,一時間他們不免鬆了口氣。


    蘇惟惟瞥了他們一眼,又道:“對了,這人你們離他遠點!他不是個好東西!別看他老實,他哥哥可是混黑社會的,前幾天因為走私管製刀具被抓了起來,據說馬上就要放出來了,他哥那麽壞,他肯定不是什麽好人!你們要小心了!”


    高個嚇得不輕,梁小弟他哥竟然是混黑社會的?竟然被抓進局子裏了?怎麽可能呢,梁小弟家裏哪有那麽厲害的人?


    高個找人一打聽,梁小弟同村的人傳話來,說梁小弟的哥哥確實被抓進號子裏了,至今沒放出來。


    高個嚇得不輕,再加上他小弟們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好像都恨不得他先死一樣,他這心裏更不平衡,憑什麽?明明就是一起欺負的,這時候就知道把他推出去了,他又不傻,怎麽能第一個死?


    ——


    晚上,梁小弟回家吃飯,他吃飯時一句話不說,一直沉默著。


    蘇惟惟瞥了他一眼,“你臉上怎麽了?”


    “上體育課沒注意摔的。”


    蘇惟惟也沒說話,拿來碘酒用棉簽蘸了蘸。“可能有點疼,忍著點。”


    冰涼的觸感傳來,下一秒,棉簽溫柔地擦在他臉上,梁小弟感覺著那棉簽在他臉上來回擦過,留下的似乎不隻是碘酒,還有些別的東西。他從小到大一直被欺負,而這一切就像是魔咒一般,小學欺負他的人告訴初中的混混,初中的混混知道他好欺負便繼續欺負,不出意外他要忍到高三結束,下麵這些年被打應該是常態吧?其實他都麻木了,他告訴過老師,但是老師問他:“為什麽他們不欺負別人就欺負你呢?”


    沒有人替他出頭,他便喜歡看武俠,他幻想有一天自己會學會某種秘籍忽然強大起來,也幻想生活中有像喬峰這樣的大哥,會解救他於水火。


    有好幾次他想告訴嫂子,卻又怕給嫂子添麻煩,今天被打時,他臉上有些疼,他不想回來的,怕嫂子看了會擔心,也怕嫂子追問,可最終,嫂子一句話沒說,隻是溫柔地替他清理傷口。


    嫂子不是喬峰,嫂子是阿朱,溫柔體貼。


    梁小弟閉上眼,溫熱的眼淚剛冒出來又被他強行壓下去,他不能哭,他不能在嫂子麵前丟人。


    次日一早,梁小弟起晚了,眼睛腫的厲害,他用冷水拍拍臉,就聽到蘇惟惟在身後說:


    “上學要遲到了,我給你拿兩個包子,還有一個玉米棒,你別忘記吃哦。”


    梁小弟應了聲。


    上課時,高個混混一直在看梁小弟。


    他媽的那美女沒騙他們!這梁小弟果然想殺他們啊!你看他的口袋裏明顯藏著一個巴掌大的東西,是刀?他一直用手去摸,可見是在找機會下手,他經常東張西望,顯然怕被發現,他還眉頭緊鎖,那是忍耐到了極致。


    他真的想殺他們!看!他又把手伸進口袋了!他不會是想在課堂上動手吧?等等,剛才他是不是回頭瞄了他一眼?高個嚇得兩腿打顫。


    梁小弟緊緊皺眉,他路上吃了兩個包子,可因為一路小跑,吃玉米棒很不方便,就把玉米棒踹在口袋裏等著下課再吃,可誰知下課時老師拖堂,那玉米棒一直沒吃到嘴裏,他隻能一直揣著,怕玉米棒冷了,又忍不住把手伸進口袋裏用手捂著。


    老師到底什麽時候下課?再不下課玉米棒就要冷了。


    第27章


    這一節課漫長的要命,下課時,老師終於沒拖堂了,梁小弟趁教室人不多,終於鼓起勇氣伸手去掏玉米棒,誰知他還沒掏出來,一直欺負他的幾個小混混忽然圍過來。


    “小弟啊,大哥向你道歉,之前我不該那麽對你,我那是一時衝動,你要原諒大哥啊。”


    “對啊,我以前年輕不懂事,不過我做那些事都是受老大慫恿,都是他叫我幹的啊!”


    高個老大:“……”說好的信任呢?


    “對對對!都是老大叫我幹的!”說完瞟了眼高個老大,“真的,你別跟我一般見識啊,我是家裏獨苗,我上麵有7個姐姐,我媽40歲才生了我,要是我沒了她要哭死的!”


    “小弟啊,衝動要不得!有什麽事咱們好商量,要是你不嫌棄的話,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兄弟,我們都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以後你遇到什麽事,大哥罩著你!”


    眾混混們表明立場後,見梁小弟一臉懵,情緒卻是緩和不少,臉上那種陰鬱之色全都散去,不由鬆了口氣,梁小弟一定是被他們感動到改了主意,他肯定不會繼續殺他們了,還好他們迷途知返,否則後果很嚴重!


    擔驚受怕的梁小弟在聽完他們的陳述後,莫名皺眉。


    這些人怎麽回事?他們說話時胳膊顫抖,腿哆嗦,說話都不利索,好像在怕著什麽?但好在他們沒打他,等等,他們好像說以後要和他做兄弟來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同學們都看著他,害他不好意思把玉米棒掏出來,隻能一直用手捂著。


    於是這一天,混混們擔驚受怕,就怕梁小弟忽然把刀掏出來,好在次日,他口袋一切正常,他終於把刀扔了,眾混混喜大普奔!


    天冷以後,梁明蘇和梁明中回來過一趟,梁明中和梁明蘇是一對龍鳳胎,排在梁小弟上麵,這倆人高中讀完後沒繼續深造,但他們頗有藝術細胞,梁明蘇的聲音很好聽,很會演講唱歌,梁明中也跟著老師學過音樂,雖然不是正規學校畢業的,但因為鄉下學校老師少,大部分老師都沒有編製,這年頭找找關係進學校並不難,這倆人托了周保國的關係進了學校,梁明蘇在校長室打雜,平常主持一下升旗典禮,教師大會之類的,學校有什麽唱歌研究的事業都是她在做,梁明中呢,則在學校當代課音樂教師,學校有一架鋼琴,倆人都在學,前段時間剛開學有個市裏的培訓活動,這種活動沒什麽油水,還要離家很遠,正規編製的老師都不愛去,最後派了他們過去。


    聽說琤琤和梁小妹都去學校上課了,倆人都覺得新奇,不過他們在鄉裏,倆孩子在鎮上,倒也幫不上忙。


    他們這次回來,是想安慰一下大姐梁敏英,希望她不要因為婚事告吹就心情低落,除此外,還是為了梁明中的事情來的。


    梁明中是學音樂的,當然,他不是正經音樂學校畢業,他沒考上大學,高中下來就跟人學習音樂了,不可否認他很有天賦,這兩年來,他自學了鋼琴和吉他,有時候甚至能自己譜曲作詞,他把頭發留得長長的,像這個年代激進的年輕人,一看就是搞藝術的,他經常抱著一把吉他坐在講台前,給孩子們唱歌,就好像在開自己的演唱會。


    梁明中這樣的老師很有藝術家氣質,加上長得帥,很受學生歡迎。


    學生們都喜歡他,每次其他老師要是占了他的課,學生們都會抗議,他們以梁老師為榮,他們喜歡聽梁老師彈鋼琴,因為每次音樂課他們把鋼琴抬到教室裏來,梁老師都會給他們彈琴,這是以前沒有的待遇,因為以前的老師都不怎麽會彈。


    “你說你當老師不是挺好的麽?”梁明蘇說著。


    她雖然比梁明中晚出生幾分鍾,可她總覺得自己應該是梁明中的姐姐,梁明中這個人實在不靠譜,總是不停做夢,夢想著能成為音樂家、歌手,他幻想能跟其他大明星一樣站在台上唱歌,讓無數人為他瘋狂,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前幾天他告訴梁明蘇,他要去北京追求自己的夢想!


    “我就搞不懂了,家裏這種情況你又不是不懂,我們家哪有條件讓你去追求夢想?你看嫂子一個人帶孩子容易嗎?家裏沒人照顧,小妹也被丟給了嫂子,我們有穩定的工作應該好好賺錢,等以後工資漲了就給錢貼補家裏,把小妹和琤琤拉扯成人,你說你現在去北京做盲流,你住地下室你連吃飯的錢都沒有,這樣的生活會有未來嗎?”梁明蘇氣的不輕,梁明中這個哥哥做什麽都是頭腦一熱,從不考慮後果。


    梁明蘇低著頭,長發蓋住他的臉,他知道他應該承擔更多的責任,可夢想在他心中生根發芽,他無法拔除,他真的想去北京拜師學藝,想繼續做音樂唱歌作曲,他想過那樣的生活,而不是現在這樣,在一個鄉村小學做音樂老師。


    “嫂子你幫我勸勸他啊!”梁明蘇道。


    蘇惟惟笑笑,原來早在九十年代初就有北漂了,不過這時候的北漂不叫北漂,叫盲流,這時候年輕有夢想的年輕人都愛北漂,追求自己的夢想,蘇惟惟不想評價這樣的生活,或許以世俗觀點來看,這樣的人確實不靠譜,可如果每個人都毫無夢想活著,那麽,這世界又有什麽意思?


    蘇惟惟笑著給他們衝了杯豆奶粉,豆奶粉甜甜的,喝到嘴裏整個心情都好了起來,梁明蘇歎了口氣,隻覺得這個哥哥太不靠譜,而梁明中呢,則痛苦著沒人能理解他。


    “我心虛不寧,我渴望著遙遠的食物,我是自己心中的流浪者。”蘇惟惟說道。


    梁明蘇一愣,“嫂子,你……”


    “這是泰戈爾的一首詩,說的大概就是像明中這樣的人吧?人追求夢想沒有錯,每個人都有追夢的權利,明中想做盲流也不是不可以,隻要明中想好將來不會後悔就行。”


    “可是這條路是很難走的!”梁明蘇有些著急,家裏條件這麽差,差點飯都吃不上了,嫂子怎麽都不著急,竟然支持梁明中?“有幾個人能成功?我們這種普通人怎麽可能成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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