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eliminator。”梁沛豪走到兩人麵前,用那處於變聲期的嘶啞聲音,冷冷地說著,連眼神都沒留給黑瘦子半個。


    “老子管他是啥?!幹活去!在整天玩你那什麽狗屁遊戲,信不信老子把它賣了?!”黑瘦子凶著,可口氣再凶,他那小個頭也實在發揮不出任何威懾力。


    梁沛豪沒有理會黑瘦子,而是抬頭對上了盧苓韻的眼睛:“剛才,你被打中了,所以,”一字一頓地說著,黑亮的目光中是滿滿的認真,“你應該是個死人了才對。”


    盧苓韻饒有興趣地挑起了眉頭。


    “說啥著呢?!”黑瘦子這次是真的火了,舉起巴掌就打算扇。可梁沛豪卻已經三步並兩步地跑出了他的手臂長度範圍,隻留下了個牛哄哄的遠去背影。


    “啊,實在是抱歉啊,小孩不懂事……”梁沛豪走後,黑瘦子道著歉將腰彎成了蝦米。


    “您兒子?”好在盧苓韻在意的根本不是他的道歉。


    “啊?不是,不是,”重複著,“是我哥的兒子。不好好讀書,整天搞些亂七八糟的。我哥家出了些事後,就被扔我這兒來打工了。別看他這樣,幹活還是可以的,尤其是搞起電腦來那叫個溜。就是沉迷於遊戲,豬朋狗友一大堆,不上班、不打遊戲的時候,就把我這兒當cs場。啊當然,他們是沒那個擔子弄壞車的啦,這個還請您放心。”


    眼看著對方還要接著嘮叨,盧苓韻連忙掏出手機假裝有人找。可手機剛出包,就真的響了。


    “韻韻?”是剛分開沒多久的彭莎。


    “莎姐?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問你想不想去趟山北。孩子我找別人去送了,我還在市裏。如果現在過去把你接上,走高速不用一個小時應該就能到。”


    “去山北?”盧苓韻想到了些什麽,心跳頓時加速。


    “今天是九月三十號。”


    “所以?”盧苓韻明知故問。


    “我們的人去山北女子監獄看的時候,正好碰見一個男子把你媽媽接走了。”頓了頓,“他們拍了張照片,如果我沒認錯,應該是那個姓董的警察。”


    董碩?接走了她?!又是董碩?祥平和爺爺過後,這次是她?!


    (第二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通知:


    第二卷終,小說過半,之後伏筆要開始收束了,我需要喘口氣琢磨琢磨接下來的劇情,所以停更一周,七月一號恢複更新。


    第61章


    “在車上看電腦晃來晃去的,你不暈嗎?”彭莎剛把問題問出口,就又自己回答了,“哦對哦,你看東西本來就是晃來晃去的。”


    盧苓韻隔著屏幕瞟了她一眼,“我是運動盲,不是搖床。”


    彭莎也不知道是被戳中了哪兒的小店,噗嗤一下捂著肚子笑了個不停,直到笑得滿臉通紅,這才喘口氣回到了問題上,“所以,你從上車開始都一直在幹啥?和剛剛去的那個租車公司有關嗎?”


    “唔。複製了他們電腦硬盤裏的東西,想查查租車記錄。”


    “所以呢,查到了什麽?”


    “該怎麽說呢,”盧苓韻抬起了頭,“雖然沒查到什麽,但也在意料之內。那輛白色福特明明當天出現在了阿法大酒店門口,可記錄裏卻顯示那輛車整個七月下旬都沒租出去過,也沒有員工使用過,一直停在車庫積灰。”


    “沒記錄?還是記錄被刪了?”彭莎問。


    “都難說。”


    “哦。”


    “你不問我查這個幹啥?”


    “問了你會說嗎?你那張嘴和老板有的一拚,老板起碼還是不能說就明說不能說,而你是瞎忽悠人鬼扯一筐,而且就算說了什麽,你突然改變主意決定反悔,也可以打個響指消除我的記憶。”


    “我是滅霸不成?還打個響指。”


    “有你,滅霸就失業了。”


    “那還是別,”盧苓韻用下巴指了指前麵塞得像停車場似的高速路,“瞧瞧這個。”


    “著急?要不你打個響指試試?”彭莎來了興致。


    “不急,免了,慢慢來,慢慢塞。要是把這群車全都變回自家車庫,我會失血過多而死的。”


    “你也會失血過多?你的血不是不遵循時空定律嗎?”


    “再不遵循它也是血,留空了就是留空了,會死的。”盧苓韻在心裏把彭莎揍了一百遍後,才繼續,“雖然回溯一下就又滿血複活,而且原本流失的部分會停留在流失地,回溯後的身體裏會有新的補充,就像網約車的時候那樣。”


    “網約車的時候?那案子你……”


    “你不知道?”盧苓韻一問完,就又說,“不知道更好。”


    “……”


    ――――――


    與此同時,山北市郊區的一家餐館裏,有兩位客人竟然另外加錢,要了個本應該八人以上才能使用的包間。而這闊綽的主兒,就是董碩和……盧萁。又或者說,闊綽的隻是董碩而已。


    “那個,您是……”將一根遮住了視線的白發移開,盧萁用著以她的年齡來講未免顯得過於蒼老的聲音問道。


    “阿姨,我是祥平的朋友。”董碩倒是很自來熟,茶水一上來,就撩著袖子端著壺,屁顛屁顛跑到圓桌對麵,給盧萁到起了水來。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來,”盧萁受寵若驚地連忙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用她那跛著的腳和會不自主顫抖的手,竭盡全力擋著董碩的動作,隻可惜沒有任何實際效果,“您看看您,我……我就是個,我……”


    “阿姨,我是晚輩。”倒好茶後,董碩坐回位置上,雙手放在桌麵,認真地說。


    “我……”盧萁避開了董碩那清澈的目光,因為這目光對於久處黑暗的她來說,太刺眼了,“祥平,你是祥平的朋友。那……他……”


    “他很好,”董碩知道她在問什麽,“今年高考考進了一醫大,重本,985兼211。他現在正在學校上課,不太方便,所以托了我來看看您。”


    “好,好,好,他好就好……”盧萁雙手握著茶杯,不停地點著頭,可目光卻一直不敢向董碩的方向看,“那他,他是……他是怎麽……”


    “他很小被領養了,養父母對他很好,還有一個一起被領養的妹妹。”


    “那就好,那就好……”盧萁不知道將這三個字重複了多少遍後,突然抬起頭,可抬到一半就又縮了回去,“他竟然還……記得我,還讓你來。其實……他要是忘記,到更……”


    “他記得,”董碩打斷了他,“全都記得。”這幾個字咬得很重,像是話中有話。


    盧萁敏感地聽出了重音背後的東西,又或者說,是董碩的重音讓她想起了什麽。她不再說話了,而是死死地盯著茶杯中那一根根躺屍似的茶梗。


    “他全都記得。”董碩又說了一遍。


    盧萁將茶杯捏得更緊了,顫抖著的手指將杯中熱水濺到了手背上,卻一點都感覺不到燙。


    “阿姨,”董碩在心底歎了口氣,“您還有個女兒吧?”終於,問出了這句話。


    啪――茶杯被撞翻了。茶水盡數灑在了盧萁手上,可她卻隻是呆呆地望著董碩的臉,什麽都沒有做。


    董碩嚇得連忙抽了一筐紙巾,跑過去幫她擦。之後又扶著她想將她往洗手間帶,試圖用涼水衝洗燙紅了的地方。


    可盧萁卻像是個靜界中的靜者一樣,定在原地半天沒能被董碩撼動。


    “是啊。”就在董碩早已經忘了自己的問題的時候,盧萁開口了,“我有個女兒,”帶著絕望的哭腔,“我有個女兒,全世界最好的女兒。”


    董碩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比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聰明、勤勞、溫柔、體貼、孝順、乖巧……”


    “但她卻走了。”


    “被我殺了。”


    “被我親手殺了。”


    ――――――


    京山高速上,盧彭二人終於擺脫了堵車路段,開始放肆地飛馳了起來。


    “你明明很在意。”彭莎瞄了一眼從半個小時開始就一直盯著窗外的盧苓韻。


    “嗯?”盧苓韻回過了神,“在意什麽。”


    “在意她,”彭莎說,“你媽媽。”


    盧苓韻將目光移回了窗外,就像沒聽見彭莎的話一樣。


    “不然你不會讓老板幫她安排工作的,而且還要求把它偽裝成巧合。”可彭莎卻沒有適可而止的意思,“你很在意她,在意她的健康,在意她的感受。”


    盧苓韻掏了掏耳朵。


    “但這些年來,你卻從來沒去看過她。”盧苓韻的不做聲使得彭莎開始得寸進尺,“這次也是這樣,你完全可以去直接見她的。當初的事情我們都已經全部處理完了,沒有半點馬腳。這世上除了我們、你外公、你爺爺、李福和你自己,再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確定李福的女兒曾……包括你媽媽。你完全可以出現在她麵前,隨便扯個理由編個故事,告訴她,你還活著。”


    “可你卻沒有。因為你恨她?怕她?還是……”


    “零八年,”盧苓韻回過了頭,“零八年的那夜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知道嗎?她做了什麽,你知道嗎?我是九六年出生的,但為什麽生理年齡隻有二十一歲,你知道嗎?”用著很少出現在她身上的咄咄逼人的口氣。


    “……知道。”彭莎歎了口氣。


    “哦。”盧苓韻很快就收回了氣場,又回到了那盯著窗戶和車速過不去的模樣。


    “所以,”彭莎向來是個愛作死的人,“你還是恨著她?”


    “莎姐啊――”盧苓韻靠在椅背上,將聲音拉長了,“好人死於話多。”


    “別來這套,”彭莎卻早就免疫了盧苓韻的唬人,“對我沒用。我現在是在認真地問你,因為車已經快下高速了。我不想你等會兒遇到什麽後,再後悔地動用能力。別以為我不懂,你的能力能讓所有人都覺得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但這‘所有人’卻不包括你自己。”


    “我……”盧苓韻的額頭上暴起了一根青筋,可這條青筋卻又很快被蒼白麵色代替了,“你要我怎麽辦,怎樣做才對,怎麽辦才好?”


    “不怎麽辦,”彭莎放慢了車速,“隻是希望你能別再一個人憋著,說出口,讓事情過去,放過自己。”


    “放過自己?”盧苓韻的表情是悲哀的,“我要怎麽放過自己?說出口,我又要怎麽說出口?難道你就那麽想聽到我說……我說……”


    盧苓韻的眼眶紅了,卻沒有液體流出來:“我說……我的親生母親……”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什麽。


    “零八年的第一場雪有多冷,你知道嗎?”她將整個人靠在了窗戶上,“我知道,我知道得刻骨銘心。”


    “那場雪從早上四五點就開始下了,”盧苓韻的聲音平靜了下來,平靜深處藏著的,卻是麻木與絕望,“我知道,因為那是我每天起床幹活的時間。那天我也是像往常那樣,起來收拾好了前一晚被他弄得爛七八糟的屋子,給他們做了早餐,給雞喂了食,把豬草……”


    “我不知道那天有什麽不同,除了那場比往年來得稍微早了些、大了些的雪。我回家做好晚飯後就已經七八點了,他們吃完喝完,就又到了那個時候。可他那天卻……他飯後沒有喝酒,也沒有……”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的雙手上,“他、祥平和爺爺都出門了,然後整個晚上都沒有回來。”


    “我不知道他們去幹了什麽。我隻知道……那是祥平出生後,我第一次睡在床上,睡的是祥平的床。雖然也是硬的,但卻很暖,很暖。我那天其實很開心,算是在那之前的記憶裏最開心的一天,因為沒人打我,我還睡在了床上。”


    “但……極樂之後往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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