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格指揮官,”他突然問道,“關於那個——”啪嗒,啪嗒地抽了兩口煙——“有缺陷的拖繩”——啪嗒,啪嗒“——那個斷掉的。你轉彎時的航向是多大角度啊?”


    奎格把頭向側麵一歪,滿腹狐疑地看了那位上校一眼。“我當然用的是標準舵,長官。在拖靶時我從未超出過標準舵,我的航海日誌可以顯示這一點——”


    “我說的不是那個。”格雷斯回到他的座位上,俯身向前,沖奎格搖晃著那冒著煙的菸鬥說,“你轉彎的角度有多大?20度?60度?你是在作180度掉頭呢——還是在作別的什麽呢?”


    “凱恩號”的這位艦長手指緊緊地抓著椅子的扶手,指關節的骨頭都突顯了出來。他說:“這個麽,我得查查我的航海日誌,長官。不過,我看不出轉彎的角度是多大與這件事有什麽關係,隻要——”


    “你是否轉了整整一圈,並且切斷了你自己的拖繩啊,奎格指揮官?”


    奎格的下頦耷拉了下來。他的嘴張開,合攏,張開,合攏了兩三次,最後才用低沉的、憤怒的聲音,有點結結巴巴地說:“格雷斯上校,我絕無違抗您的意思,先生,但我必須告訴您我討厭那個問題,並認為那是對我人格的侮辱。”


    格雷斯臉上嚴厲的表情鬆動了。他不看奎格,眼望著別處,說:“絕無侮辱之意,指揮官。有些問題問起來比聽起來更讓人不愉快——那種事到底是發生了還是沒發生?”


    “如果發生了,長官,我想我應該已經將自己送上最高軍事法庭了。”


    格雷斯嚴厲地注視著奎格,說:“我必須告訴你,指揮官,你的船上有些搬弄是非的傢夥。今天早晨我們這兒聽到一個謠傳,我是很少相信這種謠言的。但是,艦隊司令也聽說了這個謠言,而且鑑於你別的幾次作為已經使他十分氣惱了,所以他命令我向你提出這個問題。不過,我可以相信你作為一名海軍軍官所說的話,沒有發生過那件事——”


    “長官,您能否告訴我,”奎格猶豫不決地問道,“艦隊司令在找我哪方麵的錯?”


    “哼,虧你還有臉問!你第一次出航執行任務就撞進了淺泥灘——當然,那種事情誰都可能遇上——可是之後你卻試圖逃避寫擱淺報告,而當你被要求呈上一份報告時,嗨,報告的隻不過是一次偽造的輪機房的事。還有,你把昨天發給我們的那封電報叫做什麽?‘天啊,我失掉了一個靶子,請問,太平洋分遣艦隊司令呀,我該怎麽辦啊?’艦隊司令都快被氣炸了。不是因為你丟了那個靶子——而是因為你連一個二等水兵都能做的明顯的決定都沒能做出來!如果指揮官的職能不是做決定並承擔責任,那是什麽?”


    奎格的上嘴唇挑了起來,機械地,半笑半不笑地齜著牙說:“對不起,長官,我對當時的情勢作了估計並且做了決定。後來,考慮到您剛才提到的那個靶子的費用等等,我另作了一個決定,那就是把那件事提交給上級領導去斟酌解決。至於擱淺報告的事,我並不是想逃避,長官,我是不願意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發電報麻煩上級領導。我在這裏受責備似乎是因為有一件事情惹惱了上級領導而另一件事情沒有惹惱上級領導。長官,我絕非對上級不恭,我認為艦隊司令應當拿定主意到底贊同哪種政策。”他那張耷拉著的臉上露出了一點得意的光彩。


    那位作戰處處長用手指梳了梳他花白的頭髮。“指揮官,”他作了一個極其漫長的停頓之後說,“你真的看不出那兩種情況的不同之處嗎?”


    “它們顯然是不一樣的。但從原則上看它們又是一回事。那是個向上級領導請教的問題。但是,長官,我說了,我對已發生的無論什麽事情都負全部責任,即使那意味著最高軍事法庭——”


    “誰也沒說什麽軍事法庭呀。”格雷斯表情痛苦地,且氣極了地搖著頭說。他站起身來,示意奎格可以照樣坐著,在小小的辦公室裏來回走了幾次,把菸鬥裏冒出的懸在空中的輕煙攪成層層上旋的螺旋形。他回到桌邊,半邊屁股坐在桌子的一角上。“瞧著我,奎格指揮官。我現在要向你提幾個直率的、不入記錄的問題。我答應你,除非你願意,你的答覆絕不會越出這個房間之外的。作為回報,我將高度珍視一兩個直率的回答。”他用友好而又銳利的目光盯著奎格的眼睛說。


    “凱恩號”艦長微笑了,但他眼神依舊是茫然的木然的。“長官,我在這次談話中一直在盡力坦率地講話,現在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肯定會繼續坦率下去的——”


    “好的。第一個問題:你認為你那艘軍艦,就其目前的訓練狀況及你那些屬下的水平而言,有能力執行戰鬥任務嗎?”


    “哦,長官,若要我做出能與不能的明確擔保,那是誰都無法預言未來的,我隻能說我將以我所掌控的有限資源竭盡所能爭取完成下達給我的任何命令,不論是戰鬥命令或是別的命令,而且——我說過——”


    “如果人事局交給你的是另一個任務,你會更高興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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