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什麽樣的人,羅蘭?”


    “哦,你不妨想像一下,一個與我截然不同的人會是什麽樣子——那就是湯姆。你可知道,他隻是我的同父異母哥哥。我和他很少見麵。他母親是老爹的第一個妻子——信天主教。他們按新教的規矩結了婚,沒過多久,她就甩手回她的波士頓老家去了,還帶走了湯姆。”


    基弗把信放在一邊,點了根香菸,枕著胳膊躺下。


    “湯姆是個知識分子,起碼很有知識分子味兒,寫些短篇小說、劇本——在雜誌上發表過一些東西。這給他賺了不少錢。我對他有所了解是在威廉瑪麗學院讀書的時候。那時他是高年級學生,我是剛入學的新生。但是他總是跟那幫愛鑽圖書館的傢夥混在一起,你可曉得,他們在燭光下朗誦詩,身邊總有幾個小妞兒,蠟燭一滅他們就——那種混蛋事。我猜他認為我是個大傻瓜,從不把我放在眼裏。他人並不壞,會說些俏皮話啦等等。你大概能和他處得好,因為你也喜歡讀那些狄更斯之類的玩藝兒。”


    9月1日淩晨4時,威利與基弗步履蹣跚地走進單身軍官宿舍,肚子裏塞滿了剛才在護士們安排的熱鬧的夏威夷宴會上吞下去的豬肉和威士忌。他們倒在床上還在嘰嘰咯咯、怪腔怪調地又笑又唱,唱的都是些改了歌詞的下流的夏威夷歌曲。沒過一會兒,他們就美滋滋地酣然入睡了。


    他記得起的下一件事是有人在搖他,一個陌生的聲音對著他的耳朵大聲問:“威利?威利嗎?你是不是威利?”


    他睜開眼睛。天剛蒙蒙亮。他在幽暗的光線中看見一個矮個兒、臉色黝黑、身上的哢嘰布製服已走了形的海軍少尉正俯視著他。


    “是啊,我就是威利。”


    “那就跟我走吧。我叫佩因特,是‘凱恩號’軍艦上的。”


    “‘凱恩號’軍艦?”威利坐起來問,“她在這兒嗎?”


    “是的。我們早晨8點起航要去拖什麽標靶。收拾好你的東西。”


    威利睡眼惺忪地伸手去拿他的褲子。“我說,我將很高興去艦上報到,佩因特,可是我現在還歸這裏的軍官後備營管呢。”


    “不,你不歸他們管了。這事已辦妥了。我們有一份針對你的專電調你離開這裏。我們已等了你很長時間了,威利。”


    他這話說得讓人聽著高興,但威利覺得他總得為自己辯解辯解。“我已盡了我的所能。去年5月你們起航時,我隻差幾個小時沒有趕上你們。後來他們就把我塞進了這個軍官後備營——”


    “你不用解釋了,你就是永遠不露麵我也不會怪你,”佩因特說,“我真不願意當這個對你做這種事的人。我能幫你拿點東西嗎?”


    他們說話的聲音都很低。基弗鼾聲如雷,什麽都沒聽見。威利一麵把櫥櫃抽屜裏的東西全掏出來往他的小木箱裏裝,一麵問:“你們船上有個叫基弗的軍官嗎?湯姆·基弗?”


    “他是我那個部門的頭兒。”佩因特說。


    “那就是他哥哥。”威利指著睡覺的人說。佩因特目光呆滯地看了看基弗。威利此時已更加清醒了,注意到那位“凱恩號”的軍官已累得滴裏噹啷的了。


    “他有多嘎?”佩因特說。


    “怎麽問這個?你那部門的頭兒很嘎嗎?”


    “我可沒那麽說。你手上加緊點吧,威利。小艇在等著咱們呢。”


    “咱們離開珍珠港後是不是就不回來了?”


    “為什麽?”


    “如果不回來,我就叫醒羅蘭跟他說聲再見。”


    “不會的,咱們不是走了就不回來了。起碼命令中沒這麽說。”


    “那好。”威利收拾完東西,一聲不吭地穿好了衣服。他扛起他的木箱,邁步走出了房門。佩因特替他拿著兩個背包跟在他後麵,邊走邊說:“不過,要是咱們起航往西去,而且一年都見不著文明世界,你可別大驚小怪。因為以前就有過這種事。”


    在單身軍官宿舍外麵寒氣逼人的晨霧中,停著一輛灰色自動裝卸小卡車。“檔次差了點,”佩因特說,“但清晨5點鍾我也隻能找到這玩藝了。上車吧。”


    他們一路顛簸著朝艦隊停靠處開去。威利的行李在車鬥後部又躥又跳仿佛想逃跑似的。“船在哪兒?”威利問,對佩因特少尉陰鬱的沉默感到奇怪。


    “泊在河汊的一個浮標上。”


    “你們是正規的海軍嗎?”


    “不是。”


    “艦上有沒有正規的海軍?”


    “有三個。”


    “你是v7嗎?”


    “是的。”


    “水兵?”


    “不是,搞工程的。”


    “你在‘凱恩號’上的具體工作是什麽?”


    “通信。”


    威利吃了一驚,“這任務對一個工程師不是有點奇怪嗎?”


    “在‘凱恩號’上可不奇怪。”


    “我覺得你不喜歡‘凱恩號’。”


    “我剛才可沒那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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