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太夫人“呸”了一聲:“我才不信。你們一個個都不是好人,看不得我疼愛悠然。”


    尤氏無奈道:“怎麽會?侯爺隻有這麽一個妹妹,妾身也疼愛得很。母親疼妹妹,妾身歡喜還來不及。”她抬頭,看到了姬浩然帶著初妍過來,如蒙大赦,“侯爺,你把妹妹帶回來了。”


    石太夫人霍地轉身,木棍從尤氏肩上抽離。


    初妍看到了一張與自己有幾分肖似的麵容。歲月在她的眉梢眼角留下了不少痕跡,卻絲毫無損她的勃勃英氣,凜冽氣質。


    初妍的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奇妙的感覺,那是血脈的力量帶來的熟悉與親切。


    石太夫人看到她也是一愣,麵露遲疑之色:“她是……”姬浩然正要介紹,她揉了揉額角,又向後張望了下,露出煩躁之色,“悠然呢?”


    尤氏小心翼翼地道:“母親,她就是悠然,你不認得了嗎?”


    石太夫人又是一愣,勃然大怒:“你們又騙我。”手中木棍驀地挾怒揮出。


    四周人大驚,頓作鳥獸散。木棍帶著驚人的力道重重砸在地麵,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地麵震動,塵土飛濺。


    石太夫人橫眉冷目:“快把我的悠然還給我,否則,休怪我對你們不客氣。”她衝著姬浩然揚了揚下巴,一臉暴躁,“信不信娘打斷你的腿!”


    姬浩然隻有苦笑的份:“信,怎麽不信。”


    尤氏給他使了個眼色,柔聲道:“母親,您別急,我和侯爺這就去找妹妹。”


    石太夫人沒有說什麽。


    尤氏提著心,趕緊拉著初妍往外走。忽然,“咻”一聲,木棍出現在三人麵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姬浩然陪著小心問:“母親還有什麽吩咐?”


    石太夫人目光落到初妍麵上:“你們走,她留下。什麽時候把悠然還給我,什麽時候她再走。”


    姬浩然臉色驟變:“母親!”


    石太夫人“哼”了聲:“你們慣會騙我,這次休想弄鬼。”


    姬浩然額角汗直冒。初妍倒比他鎮定得多,微微一笑道:“好,我留下。侯爺休要擔心,太夫人和善,我正想好好陪陪她。”


    姬浩然怎能不擔心?石太夫人和“和善”兩字可從來搭不上邊。何況,紅蓼已經被打得半死關押起來,他就算想換人,也沒法再讓她來見石太夫人了。


    這個時候,他倒有點佩服初妍了。她難道是早料到自己會在母親的壓力下動搖,所以才會堅持,打了紅蓼才跟他回來,斷了他的後路?


    姬浩然愁眉不展:他交不出紅蓼,留妹妹一個人在神智不清,又身手不凡的太夫人身邊,實在太危險了。這個局該怎麽破?


    石太夫人倒是高興起來:“小姑娘嘴真甜。”又瞪了姬浩然一眼,“你看,你還沒人家懂事。”隨手將木棍遞給初妍,問道:“會玩這個嗎?”


    姬浩然更愁了:妹妹嬌滴滴的模樣,哪是會玩這個的?母親又該不喜了。


    初妍沒有直接拒絕,掌心向上,拿給石太夫人看。


    石太夫人不解:“這是做什麽?”


    初妍眉眼彎彎:“您看我的手,這麽好看,您舍得讓它被磨出繭子來嗎?”


    石太夫人愣住:姬家是武將世家,幽州老家的規矩,家中男孩都要習武,女孩兒隨意。悠然那一輩,長房的女孩兒隻有她一個,小的時候長輩會逗弄她,問她為什麽偷懶不練武。她就會奶聲奶氣地說,我長得這麽可愛,曬黑了,手腳練粗了怎麽辦?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與剛剛的那句話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姬浩然也想起了妹妹小時候的事,心頭微歎:哪怕記憶失去了,一個人說話思維的習慣卻還是保留在了骨子裏。


    他忽然就放心了幾分,這樣的妹妹,母親縱然不認識了,卻必定不忍心傷害。


    *


    百裏外。


    夕陽消失在地平線,天色卻還未完全暗下,天邊金紅一片,將古老的驛站染上了夢幻般的色彩。撲楞楞——天邊忽然出現一個黑點,隨即越來越近,原來是隻灰撲撲的鴿子,翅膀撲扇著,飛入驛站中的一個小院。


    平順吹了聲哨子,灰鴿準確地落在他手心,低頭啄著他掌心的稻穀。平順動作利落地解下綁在鴿腿上的竹筒,看了眼竹筒上的封漆:大紅色,三道。


    他神色微變,拿著竹筒匆匆走入屋內。


    屋中點了燈,油燈暖黃的光和黃昏的餘暉輝映,將整間屋都照得暖融融的。宋熾披一件鴉青色的道袍,身姿筆挺,神情專注,端坐於燈下撰寫公文。


    跳躍的燈火勾勒出他清冷的眉眼,雋秀的輪廓,一行行風骨俊挺的館閣體在他筆下流暢而出。


    平順不敢打擾,直到他寫完,擱筆,抬手疲憊地捏了捏眉心,才輕聲稟告道:“大人,有京城的急信。”


    宋熾的動作頓住了,目光落到平順手中。片刻後,他伸手接過竹筒,挑破封口,倒出了裏麵的蠟丸。


    蠟丸被捏開,露出裏麵小小的紙條。宋熾目光掃過紙條,待看清上麵的內容,眼神一瞬間冷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阿兄:我有一種被放鴿子的不祥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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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忠勇侯府,閑雲院雞飛狗跳。


    姬浩然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母親,要不我留下來做抵吧。妹妹出去做客,要好幾天才能回來,你總不能一直扣著人家不放?”


    石太夫人根本不和他講理:“誰稀罕你個臭小子陪。你妹妹不在,正好讓她陪我。”


    姬浩然苦著臉:“母親!”


    石太夫人不耐煩起來,手中木棍一抖,虎虎生風,向他揍去:“小兔崽子,我是吃人的老虎嗎?這麽不放心!你是不是真的弄鬼了?”


    姬浩然手忙腳亂,徒手抓住木棍頭部,汗噠噠地辯解道:“沒有,沒有。”


    他力氣大,石太夫人抽了一下沒能將棍子抽出,勃然大怒:“你做了侯爺,翅膀硬了,我打不得你了是吧?”


    姬浩然無奈鬆手,頓時劈頭蓋臉地挨了好幾下。他疼得齜牙咧嘴的,也不敢躲,苦著臉勸道:“母親,仔細手酸。”


    石太夫人一棍敲在他臂上:“還不快走?”


    姬浩然沒辦法,隻得帶著尤氏,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初妍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她的這個親生母親,好生彪悍!


    石太夫人望向她,目露不善:“小姑娘,是不是覺得我很過分?”


    一瞬間,初妍仿佛看到了前世暴躁凶狠的衛昀。似凶猛的野獸,一個不對,鋒利的爪牙就要將她撕成碎片。


    石太夫人身後,上次陪尤氏一起去宋府見過初妍的方媽媽神情緊張,悄悄挪步張手,準備著隨時撲上來抱住石太夫人。小姑娘嬌嬌弱弱的,可不比姬浩然皮粗肉厚,挨一下得去掉半條命。


    初妍垂了眼,一臉平淡,不以為意地道:“您是侯爺的母親,他做錯了事,您想怎麽教訓他都是應該的。”


    石太夫人沒想到她會這麽說,愣了愣,神情鬆懈下來,回頭對方媽媽笑道:“阿薛,這小姑娘不錯,挺懂事的。”


    方媽媽苦笑:“太夫人,我是阿方。”


    石太夫人臉色一沉:“胡說,你又哄我,我連你是誰都認不出了嗎?”又指著另一個和方媽媽差不多年紀的仆婦道,“明明她才是阿方。來,阿方,你告訴我,究竟是她對還是我對?”


    被她認做“阿方”的仆婦含笑道:“自然是您對。”


    石太夫人高興了,看初妍在外麵站了一會兒,臉就被曬得紅撲撲的,“嘖”了聲:“這丫頭怎麽和我們悠然小時候一樣,嬌滴滴的不經曬。”


    方媽媽道:“姑娘家原就嬌貴,哪能都像您一樣。”又勸她,“您既然把人留下了,可不能虧待了人家。”


    石太夫人想了想:“好吧。”隨手將木棍一丟,過來攜了初妍的手,“來,丫頭,我帶你去喝茶。”


    她的手纖長而有力,指根處都帶著薄薄的繭,那是常年習武留下的印記。握著人手時,粗糙的繭子磨著肌膚,帶來隱約的刺痛感。


    初妍恍惚生起熟悉的感覺,乖順地任她拉著往正屋去。


    屋子就在演武場盡頭,五間朝南,軒敞華麗,中間明堂掛了“閑雲野鶴”的橫匾,擺了金絲檀木的條案和桌椅,做為待客的廳堂。兩邊各有一道門,東次間和東梢間做了臥室,西次間和西梢間則布置成了宴息起居之所。


    石太夫人進了屋,就將人丟給了方媽媽:“我去換身衣裳,阿薛帶她也去梳洗下。”


    方媽媽耐心地道:“太夫人,我是阿方。”


    石太夫人目露憐憫,揮了揮手:“知道了,知道了,你是阿方。”一副我知道你糊塗了,但我不和你計較的表情。


    方媽媽:“……”無可奈何,恭敬地對初妍道,“姑娘,請隨我來。”帶著初妍去了屏風後的盥洗處。


    她親自打了水,擰了帕子服侍初妍。


    初妍接過帕子擦了擦臉,又洗了手,欲言又止:“媽媽……”


    方媽媽眼眶濕潤道:“老奴知道姑娘想問什麽。姑娘休要怨太夫人。太夫人她,自從五年前老侯爺去世,就有些不好了。”


    初妍問:“這病究竟怎麽回事?我看母親除了偶爾認不得人,其它都還好。”


    方媽媽擦了擦淚:“太夫人一開始隻是偶爾糊塗,以為老侯爺還活著,還把侯爺認作了老侯爺,知道她慢慢接受了老侯爺去了的事才明白過來;後來,阿薛出意外沒了,老奴接替了阿薛的事,她又堅持阿薛還活著,非說老奴是阿薛。可真正嚴重起來,還是在知道姑娘您的噩耗後。”


    初妍道:“是我不孝,傷了母親的心。”


    方媽媽搖了搖頭:“怎麽能怪姑娘?太夫人對您本就心懷歉疚。姑娘大概不記得了,五年前,老侯爺離世,太夫人回京奔喪時,姑娘才九歲,又病著。太夫人不得已,將你留在老家,由姑娘的祖父祖母照顧。後來又因為她病情不穩定,遲遲未能把您接回京。哪知道一耽擱,竟等來了幽州姬府滅門的噩耗。


    “太夫人當時就急火攻心,暈了過去,醒來後非說姑娘還活著,把紅蓼那賤婢認作姑娘。太醫說,太夫人是不願接受事實,自己把自己的心迷了。”


    初妍心頭一酸,問:“太醫就一點別的辦法都沒有嗎?”


    方媽媽搖了搖頭:“用了許多凝神靜氣的藥,卻沒多大效用。太醫說,隻有等太夫人自己清醒。奴婢每日提醒太夫人自己的身份,也是遵了太醫之囑。”


    初妍想到石太夫人的模樣,心中越發酸楚。


    方媽媽勸道:“姑娘勿要過於憂慮,您回來了是大喜,紅蓼那賤婢也被拿下,太夫人總有一天會明白過來。”


    初妍低低“嗯”了聲。


    方媽媽遞了盒麵脂給她:“姑娘拿這個敷麵。您的鬢發有些亂了,老奴幫你重新梳一梳?”


    初妍回過神來:“不必,媽媽幫我叫香椽進來。我既住進來了,她總得跟著我,該置辦什麽,需關照她幾句。”她不是宋家的女兒,離開宋家時,孑然一身,什麽都沒要,連衣服都是姬浩然帶著她去成衣鋪現買的,這會兒自然都要重新置辦。


    方媽媽應下,又道:“姑娘住這邊,若缺什麽,隻管跟老奴說。”


    初妍謝過她,又想起另一事:“媽媽,我聽說,我們府上有一對不是主子的主子?”當初她還是聽尤鵑提了一嘴,好奇已久。


    方媽媽臉色微變:“姑娘如何知道……”


    初妍道:“媽媽不用管我是怎麽知道的。果然有這樣一對人?”


    方媽媽猶豫了下,正要說話,腳步聲響起,先前被石太夫人認作方媽媽的婦人走了進來,一張臉上一絲笑容也無,催道:“太夫人讓我過來看看,姑娘好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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