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一聽就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裏,笑道:“提醒一二也就罷了。教導乃父母之職,哪有哥哥對妹妹時時耳提麵命的道理?下官若真敢這麽做,小妹隻怕早就不想理會下官了。”


    宋熾怔住。


    王崇道:“小姑娘脾氣大,臉皮薄,尤其小妹那般嬌養大的,輕易得罪不得。不然,有得頭痛。”


    宋熾心有戚戚焉,苦笑道:“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呢?”


    王崇道:“那隻有設法補救。”


    宋熾看向他。


    王崇道:“不過是‘投其所好’四字罷了。下官的小妹最好雲桂坊的糕點,若是生氣了,下官帶些雲桂坊的蟹殼黃、水晶包子回去,定能哄好。”


    宋熾陷入沉思:投其所好嗎?


    *


    陽湖公主正在涼亭中悠閑地喝茶,聽到外麵吵吵嚷嚷的,一回頭,差點把一口茶噴出來。


    紅蓼的一身衣物全毀了,狼狽不堪,眼中蘊淚;兩個小丫鬟都是義憤填膺的模樣,押解般跟在衛昀和他的小內侍身後;小內侍神色無奈,衛昀卻是一臉輕鬆。


    陽湖公主看一眼就猜出衛昀做了什麽好事,腦袋突突地疼了起來。


    從衛昀要求她一個一個地請人過來,又臨時換人,她就猜到這位要鬧幺蛾子,卻還抱著幾分僥幸心理,想著忠勇侯好歹曾救過他,他總要給忠勇候府幾分麵子。結果……


    混不吝就是混不吝,瘋起來誰的麵子也不給。隻是也太過分了些,把人家姑娘好好的衣服搞成這樣。


    陽湖公主一個頭兩個大,偏偏衛昀沒表示,她還不敢揭露衛昀的身份,隻繃著一張臉問:“究竟怎麽回事?”


    紅蓼的小丫鬟跪下來哭道:“公主殿下,您要為我們姑娘做主啊。我們姑娘好端端地走著,一個茶盅就飛了過來,差點把我們姑娘砸傷。”


    另一個小丫鬟也跪了下來:“今兒是公主府的好日子,我們姑娘本想著息事寧人,哪知這惡徒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出手傷人。我們姑娘再是好性兒也受不住啊。”


    紅蓼垂著頭,臉色慘白,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陽湖公主頭痛地看向衛昀:“她們說的可真?”


    衛昀點點頭,承認對方說得都對。


    陽湖公主越發頭痛了:這廝到底怎麽養成這種討人嫌的性子的?整日不幹人事,尋事生非,胡作非為。要不是他是皇帝,早該被人打死了。


    兩個小丫鬟一齊含淚向陽湖公主磕頭:“請公主為我們姑娘做主。”


    陽湖公主有苦說不出。要是旁人得罪了忠勇侯府的小姐,她自然會做主,可眼前這位,她是既不敢,也做不了主。


    紅蓼見陽湖公主遲遲沒有表態,心中湧起不滿:陽湖公主該不會打算放過這個侍衛吧?這怎麽成?她剛剛回忠勇候府,被一個小小的侍衛如此欺淩,卻不能討回公道,豈不是要被全京城的貴女恥笑?


    她眼中含淚,盈盈下拜:“公主素來仁慈,寬待下人。若是為難,不如將人交給我哥哥處置?”


    這是逼陽湖公主表態了。陽湖公主不處置,忠勇候府就會出麵。


    換了別人,陽湖公主自然不懼,可偏偏是忠勇侯府。衛昀不要臉,她還要呢,皇家這麽對恩人的妹妹,說出去好聽嗎?


    陽湖公主心中直歎氣:這叫什麽事?陛下也真是的,不看僧麵看佛麵,他怎麽就一點情麵都不留?


    她站起,親自將紅蓼扶起,溫言安撫道:“本宮知道姬姑娘受委屈了,這件事本宮必會給你一個交代。姑娘不如先去換身衣裳?免得這個模樣叫人看著不雅。”


    紅蓼垂眸道:“多謝公主。隻是,惡人不受懲,隻怕還有其他姐妹會受害。”


    陽湖公主見她不肯幹休,臉色微沉,看向衛昀,示意他自己闖的禍自己處理。她可沒臉幫他欺壓一個小姑娘。


    衛昀笑嘻嘻地道:“公主,我可是全按你的吩咐辦的。”推了推初妍,“你說是不是?”


    陽湖公主:“……”氣不打一處來:這死小子,到現在還想著坑她!


    紅蓼這時才注意到被衛昀身邊的初妍,臉色丕變。


    初妍的妝容隻是掩蓋了原本的麗色,五官輪廓還是原來的。


    紅蓼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手心滿是汗水:是巧合吧,一定是巧合!那個人已經死了,就算僥幸逃生,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怎能進入公主府?何況,對麵的是個小內侍,不是她恐慌的那個人。


    第24章


    紅蓼的腦中一片混亂,下意識地捏緊了手,再沒有心思追究衛昀的舉動。


    她矮身行了一禮,低低開口:“我聽公主的,先去換衣裳。”


    陽湖公主還以為是衛昀說了是自己指使的,把人嚇成這樣,歉疚之餘倒也鬆了一口氣,叫來一個侍女,讓她把紅蓼領去最近的歇芳樓換衣。


    倒是衛昀,看看紅蓼,看看初妍,若有所思。


    紅蓼飛快地看了初妍一眼,臉色發白,低下頭去,扶著小丫鬟的手安靜無比。


    她一走,陽湖公主立刻沒好氣地看向衛昀:“你做的好事。”


    衛昀睨了她一眼,陽湖公主立刻慫了,揉著眉心唉聲歎氣地道:“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她看了看天色,“罷了,我管不了你的事。宴席馬上開始了,我先走了。”再呆在這裏,她怕自己會氣得忍不住想弑君。


    一時隻剩了衛昀和初妍兩人。


    衛昀哼了一聲:“說吧。”


    說,說什麽?初妍茫然。


    衛昀道:“你和那位姬姑娘怎麽回事?”


    初妍為難。


    衛昀的臉色立時晴轉多雲:“你信不過我?”


    不是她信不過他,而是她自己也拿不準怎麽回事。不願胡亂下結論。


    初妍想了想,柔聲安撫他道:“您別氣,陪我去見見紅蓼,也許就什麽都明白了。”真相隻有紅蓼知曉。


    衛昀詫異:“紅蓼?”


    初妍“嗯”了聲:“就是剛剛的姬姑娘。”


    衛昀眉心一跳:女兒家的閨名輕易不為外人所知,她一個宋家的小丫鬟,從哪裏知道忠勇侯府小姐的閨名的?


    說也奇怪,要是別人這樣不爽脆,吞吞吐吐,話留一半,他早就暴躁地想殺人。偏偏這個身份低賤的小婢女不同,她聲音十分好聽,語氣溫軟,不疾不徐,仿佛天然帶著撫慰的力量,他再大的火也都發不出了。


    等到兩人趕去歇芳樓,卻發現人去樓空。紅蓼連衣服都沒換,就匆匆離開了公主府。


    *


    宋姮的馬車駛離公主府時,宋姮兀自出於興奮狀態。今日她豔冠群芳,著實大大出了一回風頭。陽湖公主誇讚了她一番,最後還賞了一頂牡丹花冠給她。


    這可是其他人都沒有的殊榮。


    宋姮拉著初妍的手,興奮地和她講了半天賞花會上的事,見初妍心不在焉的,終於想起來問道:“對了,公主找你做什麽了,怎麽去了半天?”等到宴席快散了,才把人送回來。


    宋姮不知道衛昀的存在,還以為是陽湖公主找初妍有事。


    初妍道:“沒什麽,就是好奇你的妝容,找我過去問幾句。公主事忙,我等了等,時間就晚了。”


    宋姮“哦”了聲,沒有追問,將陽湖公主賞她的牡丹花冠給初妍看。


    黑色的漆紗冠上,用金絲、碧玉、各色寶石鑲嵌在上,攢出牡丹花葉的紋樣,璀璨耀目,巧奪天工。


    初妍道:“真好看。”


    宋姮開心了,拉著她央道:“好姐姐,你再受一回累,幫我把頭發散了,我想試試這個花冠。”她今日梳的飛仙髻,不適合帶花冠。


    這等小事,初妍隨口應下,動手幫宋姮拆了飛仙髻,將她一半頭發從兩邊挑起,挽了個小髻,另一半垂在肩後。正要為宋姮戴上花冠,馬車忽然一震,停了下來。


    外麵傳來喧嘩聲。初妍皺了皺眉,動作不停,將花冠固定在宋姮的頭上。


    車簾忽地被人揭開,光線刺入,初妍眯了眯眼,看清了外麵的情景。


    車子停在一條暗巷中,車外站了好幾個穿著勁裝,帶著佩刀的彪形大漢,宋家的馬車夫被人從車駕上扯了下去,在彪形大漢的包圍下瑟瑟發抖。


    宋姮和鶯啼的臉色都變了,宋姮強作鎮定地開口喝道:“大膽,我們是宋侍郎的家眷,你們是什麽人,還不快快退下!”


    幾個大漢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似是為首的,沉聲問道:“吏部侍郎宋大人家的女眷嗎?”


    宋姮驕傲道:“沒錯。”


    為首大漢笑道:“那就對了,找的就是你們。”


    宋姮又驚又怒,沒想到宋思禮的明天都嚇不住對方:“你們究竟要做什麽?朗朗乾坤,天子腳下,你們如此妄為,就不怕王法嗎?”


    為首大漢道:“宋小姐稍安勿躁,我們此來,正是為了王法。”回頭做了個“請”的姿勢,恭敬地道,“白芍姑娘,人都在車裏,你來看看吧。”


    一個穿著桃紅衫子的小丫鬟從暗巷外走入,赫然是紅蓼其中一個丫鬟。


    初妍心一沉,隱隱生起不妙的預感。


    白芍走近,目光在車內三人身上掠過,落到初妍麵上,辨認片刻,露出冷笑,伸手一指道:“就是她。”


    宋姮怒了:“你們是什麽人?這是什麽意思?”


    白芍行了個福禮:“見過宋小姐。奴婢白芍,是在忠勇侯府姑娘身邊服侍的。”


    忠勇侯府?宋姮意外,知道不是賊人,放下一半心,隨即更氣了:“堂堂忠勇侯府,私下攔截我們的馬車,是什麽意思?”


    白芍道:“宋小姐見諒,我們姑娘今日在公主府被小人所欺,姑娘好性兒,我們做下人的卻沒法向侯爺交代,總得為姑娘討個公道。”


    忠勇侯府的姑娘來的時候做足了排場,最後卻連正宴都沒參加就匆匆離開,與會的貴女們早就議論紛紛。宋姮這時才知道緣由,不由生氣:“你們討公道,怎麽討到我這裏來了?”


    白芍指著初妍:“原來宋小姐還不知道,欺辱我們家姑娘的正是這位。”


    宋姮愕然,望向初妍:“你得罪姬小姐了?”初妍是假扮的丫鬟,低調行事還來不及,怎麽會敢去招惹忠勇候府的姑娘?


    初妍挑眉,這是想要殺人滅口,還是找不到衛昀,找她出氣來了?紅蓼倒是好本事,這麽快就查出了她是宋府的人。


    白芍道:“還請宋小姐把這不知尊卑的奴才交給我們,我們回去也好向侯爺,向老夫人交代。”


    宋姮脫口而出:“這怎麽成?”初妍又不是真的奴婢,她怎麽可能把人交出去?交出去了,她回去就沒法交代了。


    白芍臉色一沉:“宋小姐三思,不過是一個奴婢罷了。難道你要為了一個奴婢與我忠勇侯府交惡?”


    宋姮從小也是嬌養著長大的,頤指氣使慣了,哪受得了被一個奴婢這樣威脅,頓時怒了:“我偏不交,那又如何?”


    白芍冷笑一聲:“宋小姐是定要包庇這個奴才了?”


    宋姮火冒三丈,揚著下巴道:“是又如何?”


    白芍對為首的大漢道:“羅統領,還是你來和宋小姐說吧。”


    羅統領臉色一沉,冷冰冰地開口道:“宋小姐休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驀地拔刀出鞘。他身後幾人紛紛跟著他拔刀。雪亮的刀背反射出森冷的光芒,一股寒氣迫人而來。


    宋姮的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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