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壓著眉尾逼近了組長一步:“你他媽的到底在想什麽?我保證他是安全的。現在可以把你那該死的管理權限拿出來把這事兒給辦了嗎?”組長緊盯著季的眼睛,仿佛要從他眼睛裏看到什麽能讓自己下定決心的東西。組長下巴兩邊的肉咬得緊緊的,鼓出來,像是要發怒的樣子。指揮台上工作的人忽然不說話了,回頭呆呆地看著這一幕,那個送水的服務生也站在原地忘了自己要幹什麽。組長的腮幫鼓動了幾下,季知道他這是在磨臼齒,看起來有點嚇人,不過這副模樣是嚇不到指揮官的。最後組長看了眼別處,抬起手指狠狠戳著空氣,說:“你確定嗎?”“我確定。”季把自己的黑卡拿出來拍在他胸上,“如果你怕擔責任那就用我的權限去開,萬事怪不到你頭上。”“好,那我們就把他移出黑名單。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我就不知道了,到時候你要為這一切負責。”季看著他走回座位上,轉過身看著一屋子表情呆滯的人,從服務生旁邊擦過去,走向自己的辦公桌:“好了,大夥,繼續幹活。”卡爾伯的風險等級分析報告表在經過計算後呈現在季的桌麵上,安全協調員和參謀長圍在桌子旁邊看圖上一大片紅色覆蓋的區域,以前曾在衛星地麵控製站裏工作過的協調員說:“我在站裏工作的時候也沒見過這樣令人緊張的照片。”“這裏。”季撐著桌板,伸出手指點在中俄邊境,那裏是紅色最密集的地方,“這一片會是核心打擊區域,粒子束正中赤塔頭頂,把那兒整個擊穿,弄出一個大洞。”參謀長拿著手裏的直筒轉了轉,說:“這樣的話勢必會波及到貝加爾湖,圖上顯示貝加爾湖位於二級輻射區,但很明顯這隻是保守估計。mcs的威力絕對會把這片美麗的湖泊轉瞬就從地圖上抹掉,那麽貝加爾湖基地也蕩然無存了。如果是叛軍控製著武器,那他們就不可能把貝加爾湖基地給端掉,那可是他們的大本營之一呢。”季把冰咖啡拿過去,手指按在杯口,用指示棒在赤塔那裏畫了一個圈:“這裏有一個封閉的獵場,裏麵是一個天然的時空場,也就是說,自然形成的時空通道。隻不過這個通道十分不穩定,還不足以支持人類的穿越需求,於是就沒有使用,而是設立了禁區把它封閉起來。”“那是一片空白區域。”協調員馬上調出了關於赤塔獵場的資料,發現資料為空,衛星也無法拍到照片,“衛星站裏從不關注這塊地方,它的級別和mcs一樣,屬於ss最高機密。”“他想幹什麽?”有人問,“唐霖為什麽要轟擊赤塔,他是想把這個天然的但是沒用的時空場毀滅掉嗎?這樣做對他有什麽好處?”“時空場隻是被封閉起來了,並不是說它是個無用之物,隻不過暫時還想不到怎麽利用它。”季說,他吞下一口咖啡,沁涼的液體把他的胸腔凍得生疼,“我認為唐霖是想把我們的退路斷掉,他覺得我們會利用這個天然的時空場搭建返回通道回到地球上去。這個壞東西,我知道他想幹什麽了,他想毀了時空通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隻要把通道關閉,我們就沒法回家了。搭建新通道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我們要麽在這裏被精神病折磨死,要麽在通道裏漫無目的地瞎撞幾萬年。”季抹掉手指上的水珠,撚著食指沉默了一會兒,抬頭把朱叫過來,問道:“現在我們當中有多少人出了精神問題?”“這個問題你得去問問道恩。道恩,過來,指揮官問你咱們當中有多少人去登記過精神問題?”朱把水筆別在耳朵上,側身給道恩讓出一條路。林奈道恩的金色頭發全都塞進了帽子裏,他手裏還拿著一支試管,慌慌張張地回答道:“目前登記在案的有1330個人,約占總人數的44.3%。現在在這裏工作的不少人都曾出現過精神障礙,嚴重的人甚至已經意識混亂,分不清時間的先後了。當然,那隻是一小部分,那些人被強製性關進了療養區裏,正等著撤離。”“嗯。暫時先不用撤離了,轉移到安全區去,告訴他們會有人保護他們的。”季說,他示意道恩可以離開了。朱把水筆從耳朵上拿下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季看了他一眼:“我很好。去做你自己的事,沒事別來找我。我現在不會出問題的,要出問題的是‘回溯計劃’。”“你真不打算把那些得了精神病的人撤走?老天,他們根本就分辨不清現在是什麽時候,而且思維也是錯亂的,再這樣下去早晚要出事。這個鬼地方的精神控製力太強了,來自第四維的力量會把我們全都擊垮的。而且我很難保證那些被關在療養區的人不會被控製大腦,然後做出什麽對我們不利的行為。”季回過身子猛地揪住朱的衣領,緊緊鎖住他的喉嚨,朱的臉馬上漲得紫紅。季警告他:“你最好看清楚我們現在在什麽境地裏,唐霖要把通道全部毀掉,他根本就不打算讓我們回家。你還指望誰來救那些得病的人?成都醫療中心嗎?動動腦子,朱,等他們一進入通道,唐霖立馬就會下令通道自毀。現在隻有自己人能保護自己人。別他媽的說什麽有的沒的了,我知道他們當中有一半的人會對我們的倒戈相向,但這事兒還沒發生呢,讓你那些胡思亂想都去死吧!”他鬆開了朱,朱醫生彎下腰咳嗽,滿臉通紅,大口地喘著氣,他快要窒息而死了。朱抬起身子,擦了擦嘴唇,指著季的鼻子說:“到時候出事了你怎麽辦?”“以兵變叛亂、威脅任務組安全的名由把他們全都就地射殺。”季果斷地說,“前提是他們真的拿起槍朝我們開火了。在這之前,我是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的。”“好極了。”朱看著季點頭,一邊踩著台階走下去,“好極了。”季轉過身去。班笛從通訊台發來反饋文件,季開始翻閱各個台對那串數字的理解。緊接著秘書拿著電話過來,季看了眼屏幕,接了起來:“什麽事?”邵哲升坐在“老狐狸”號的駕駛艙裏,麵前的紙上寫了一個坐標,他看著那個坐標說:“那串數字是經緯度。”“報出來。”季扯出一張紙,拔掉筆帽等著邵哲升說話,一同監聽通話的協調員抬起眼睛警惕地轉了轉。“東經106.86886度,北緯53.31482度。”邵哲升說,“這個坐標代表的是位於貝加爾湖附近的無人區,靠近貝加爾湖基地。我在地圖上標出了它的位置,現在傳送到指揮部去。”指揮屏幕上跳出邵哲升發來的投屏,他用紅色頻閃光點標出了相應的位置。放大後可以看到那地方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中央,除了大雪什麽都看不到了,連貝加爾湖都消失了蹤影。全球的衛星投影照片中都是一片這樣的白色,風暴從北極開始,越過赤道,橫掃南半球,最後登陸南極洲。沒有任何一次災害會像這樣氣勢磅礴地籠罩全球,氣象學家稱其“違背既有自然規律的罕見奇觀,人類或許親臨冰河世紀”,並且給這次風暴起了一個名字叫“賽特的戰爭”【1】。季敲了敲手指,默不作聲地示意旁邊打下手的科員把記有坐標的紙條送到通訊台去,問了邵哲升一句:“你們是怎麽確定這個經緯度的?”“我們寫工作報告的時候經常這樣寫,有時候涉及到保密,就會用反向數據對照表加密。我看到這串數字第一時間就覺得它應該是坐標,一種習慣性思維了。”邵哲升解釋說,他回頭看了眼正在工作的耿殊明教授,這回剛好又輪到他們上太空繞地飛行了,“我說的對嗎?是不是那地方?聽說mcs要朝那兒轟炸了,我的天哪,小高怎麽搞的!”“這不是高衍文的錯,他也正努力幫助我們奪回mcs的控製權。謝謝你提供的情報,你真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季說,“現在請你們繼續死盯外圍監控,在過去的一小時內我收到了一億五千萬條異常數據,海底地殼並不穩定,龍王那東西沒準就要爬出來趁火打劫了。你們是哨兵,應該知道一個先鋒要做的事是什麽。”“收到。”邵哲升說完後立刻掛斷了電話,他現在不再像以前那樣戰戰兢兢了,相反,他相當鎮靜而沉穩。邵哲升覺得自己成長了一大截,他在跟著老師耿殊明登上坐標儀的時候可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變成先鋒,他原本打算混完這一段旅程就開心地回家去繼續自己的學業了。不過沒有先鋒的團體是打不贏勝仗的,就像巨鷹不能沒有翅膀。“我忽然想當兵了。”邵哲升說,他捏著筆杆子,回頭衝著耿殊明笑了笑,“感覺很酷。”耿殊明抬頭看著他,老教授臉上也露出了笑意,說:“你覺得很酷那就去做,但當兵可不是一個酷不酷就能糊弄過去的。不過你也可以去軍事科學院,我在那兒有人認識的人。怎麽樣?軍科院現在估計要去高衍文那小子的家門口去搶人了。”邵哲升想了一會兒,搖頭:“我做不出小高那樣偉大的創造,我還是適合老老實實聽人指揮。做個先鋒已經很不錯了,難為‘回溯計劃’的指揮官這麽看得起我。”耿殊明朝他笑了笑,沒說話,低下頭繼續忙活。邵哲升無趣地轉了兩下椅子,回過身子趴在監控屏幕前做起記錄來。季從科員手裏接過報告單,卡爾伯顯示現在mcs正在調整粒子束出口的角度,粒子對撞隧道已經完全開啟了,58公裏長的隧道盤繞在深空母艦的主武器艙內。現在那東西就像6500萬年前朝著地球飛來的那顆小行星,人們都害怕它,但又沒有辦法,它就這樣朝著地球過來了。季想,當時的恐龍是什麽心態呢?它們知道有危險逼近嗎?那時候季忽然覺得恐龍其實比他們這些人還要幸運,因為恐龍不知道小行星正在頭頂降落。也許這樣也不錯,至少比眼睜睜看著災難來臨而束手無策要好得多。現在他們不但知道大難臨頭了,而且還得咬著牙迎上去。反觀之下,在陽光照耀的“回溯計劃”裏,所有的人都太不幸了。“長官,我們無法中斷對撞機,它被人強行載入了中斷就自毀程序!”“控製對撞機裏的能量,推遲他們的發射時間。卡爾伯!mcs從粒子對撞開始一直到粒子束發射需要多少時間?”“預估時間30分鍾。”“現在開始30分鍾倒計時!”“收到,倒計時開始。”“找人聯係俄羅斯聯邦緊急情況部和西伯利亞聯邦管區政府,告知他們mcs即將攻擊俄羅斯本土,具體的定位也一起發過去。讓他們立刻啟動緊急響應,半小時內疏散以貝加爾湖為中心的附近一千公裏的區域。另外,通電蒙古國政府、中國政府,地圖標紅區域內所有居民撤離,讓華北、西北盡可能擴容,收納難民。”“長官,華北和西北分區避難管理處剛剛來電,說他們恐怕已經無法再擴容了。地下城裏人滿為患,物資短缺,衛生狀況堪憂,甚至爆發了小麵積瘟疫,目前正在控製疫情擴散。”“那就建造臨時空中避難所,遠離地麵和輻射區大氣層。”季把文件夾從架子裏抽出來,“通知全國的醫療機構,隻要有空中治療基地的全都騰出位置來收納難民,西安、北京、青島、成都,隻要是有的都通通想辦法收人。符陽夏,我請求批準避難居民進入‘未央宮’號空天母艦。”符陽夏拿著話筒回答:“批準。中央軍委正在與母艦艦長交涉,空天母艦將協助東北應急管理處撤離居民。”“朱,成都醫療中心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