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疊招惹了什麽人?他之前得罪過誰嗎?”“我不知道,至少我聽說的是沒有的。有些屁事就是這麽莫名其妙地發生了,誰都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不過這事是賞金獵人幹的,我從黑網上看到了有人出高價雇殺手去執行一項代號為‘fox’的任務,我其他又查到了些這樣那樣的小東西,估摸著這個‘fox’就是代指槍擊聯合國高級官員。我已經把這事捅到美國警方那裏去了,隨便他們怎麽搞吧,他媽的。賞金獵人隻要任務沒成功,肯定就被雇主殺掉了,這還用說嗎?”“這個雇主有什麽狐狸尾巴嗎?”“沒有,他隱藏得很好。”“嗯。賞金多少?”“1000萬美元,出任務前就支付給了賞金獵人一半。”符衷眨了眨眼睛:“這可真是筆大買賣。”嶽俊祁說:“剩下的500萬就沒有著落了,還是好好地待在雇主的腰包裏。”“確實,不過雇主也該為殺人任務沒成功而苦惱很久了。三疊現在還活著,肯定對某些人來說極具威脅。這些人到底是誰呢?我們得想想。”“這個問題可把我給難住了。我對三疊的了解又不多,直到現在我都還覺得三疊遇刺是洋蔥新聞,可誰知道他的大名已經登在《紐約時報》上了呢?”兩人都不說話了,符衷聽到嶽俊祁那邊傳來激烈的汽車喇叭聲,嶽俊祁低聲罵了一句“去你媽的狗屎交通”。符衷沒去理她的咒罵,符衷在沉默中思考這其中的種種關係,他得想想究竟是誰對三疊抱有如此大的惡意,或者說對他的和平大使身份和即將到來的聯合國高級別會議充滿忌憚。符衷把手撐在方向盤上,回頭看了一眼安靜地蹲在後麵看雪的小七,重新坐回駕駛座上,準備啟動車子:“三疊即將參加的那個什麽會議也因此推遲了對吧?”“聯合國建設和維持和平高級別會議。”嶽俊祁補充了符衷的話,“是的,多名高級官員都在槍擊案中受傷,會議無限推遲,誰知道要推到什麽時候,說不定今年的會議就直接取消了。如果要再次召開的話可能也不會在紐約,那殺手還沒找到呢。看來這次會議是遙遙無期了。”“我覺得雇主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什麽?”“雇主的目的隻是想推遲這個什麽高級別會議對不起它的名稱實在太長了三疊沒死也重傷,至少他不能再站在台上發言了。這就是雇主的目的,隻要會議無限推遲,和平大使不出聲,他就能趕在之前把自己想辦的事都給辦了。”嶽俊祁認同了符衷的看法,說:“那這個雇主一定做了什麽破壞和平的事情,而三疊手裏有他的把柄,於是他迫不及待地想把人滅口。”符衷看著車窗前走過去幾個行人,夜色已深,濱江公園越來越冷清。在黃色的路燈照耀下,銀杏樹的影子在雪地裏被拉得細細長長。雪終於停住了,符衷沒再聽見惱人的風聲。這個夜晚顯得尤其安寧而寂靜,仿佛黑洞危機已經遠去了,大地上的積雪明天就會化開,迎接人們的是個晴朗的好天氣。“我們為什麽在這裏操心著警方的事情呢?”嶽俊祁忽然說,“皇帝不急太監急,我們明明隻是時間局裏的人而已。”“但三疊也是我們的朋友。”符衷發動車子,他準備離開這兒了,“我會注意三疊的,我一定要把那個混蛋雇主揪出來。”“聽起來你好像心中已經有人選了。”“這個可難說了。”嶽俊祁聳聳肩:“好吧。三疊應該不久後就能乘坐大使館的專機回國,到時候你用點手段就能和他見麵了,沒準能從他嘴巴裏套出什麽消息來。”“我會盡量找機會和他見麵的。”符衷點頭,他單手轉著方向盤,讓車子緩緩駛出停車位,轉到大路上去,“我什麽時候能動身去北極?”“好像是一周還是兩周後,反正不會太久的,你回去看看郵箱裏的信件和電腦的資料就知道了。”“還不太久?等到那時候,我的假期也差不多結束了。老天,我為什麽還要等這麽長時間。”“?”嶽俊祁狠狠按了兩下喇叭,身子探出車窗往外望了一眼,“你這麽上趕著去北極幹什麽?”符衷猛地踩下油門加速:“我趕著去見一個人。”“女朋友嗎?”“......”符衷沒說“女朋友”下邊那玩意兒跟他一樣大,“在某種程度上算是的。”“出息了你小子。”嶽俊祁先掛掉了電話,她得要集中精力去對付公路上的鋼鐵洪流了。符衷聽嘟聲消失後就把手機丟到副駕駛座位上,現在他腦子裏要思考的事情又多了一件,那就是“謀害三疊的那個人到底是誰?”。符衷很快把車開到長安太和的停車庫,空曠的路上就隻有他一個人,與早晨八點到十點的景象大不相同。符衷打開立在門前的郵箱,從裏麵取出一個文件袋。進門之後把手裏那些捆起來的圖紙丟在書桌上,先去給八哥喂了鳥食,再去給金魚換水。他先把身上的工作服換掉,然後去浴室裏洗了一個熱水澡。他今天沒吃晚飯,但感覺並不餓,中午那頓飯的鹽分已經頂他好幾天的攝入量了。符衷決定以後不再在倉庫旁邊的小食堂打菜了,他得吸取教訓,再慢慢考慮究竟要不要寫一張單子上去建議小食堂的廚師師傅應該節省用鹽。穿好睡衣褲後坐在臥室裏的毛皮地毯上,背靠著床,拆開從美國寄來的文件袋。符衷從裏麵取出一遝紙,這是保密聲明書,另外還有一張印著正麵照的通行證、一份裝訂好的權限證明,上麵寫明了他可以使用北極基地的通訊係統。裝在透明封口袋裏的是假身份證、假護照、假學位證,甚至還有飛機駕駛證。嶽俊祁將假身份的所有信息都發到了符衷電腦上,符衷現在必須得換個身份生活了。他很滿意,把那些東西鎖進了抽屜裏。捧著那本紅封皮燙金的筆記本開始研究,旁邊攤著《nature》雜誌。符衷用筆在紙上理順各種人物關係,今天他的關係圖上又新添了一位成員他把三疊的名字也寫進去了。三疊的本名叫晏縷照,他還是顧州的同性情人。這位年輕的和平大使從高中起就開始為世界和平事業在不懈奮鬥,在國際上頗負盛名,是個年輕有為的大使。他出版了不少反戰書籍,新書《論和平與人類的精神》前不久剛剛在大陸發行,符衷也買了一本放在家裏。聯合國建設和維持和平高級別原定於4月24日舉行,在這個日子來臨前的幾天,和平大使就在前往聯合國總部大樓的路上遇刺了。符衷看著日曆計算時間,凶手挑這個時間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說不定他一早就盯上了晏縷照。符衷想起了白逐和晏縷照都因為顧州的事而去拜訪過顧歧川的事情,他忽然就明白這裏麵的關係。顧州的死牽扯到了太多的人,現在連和平大使都被卷進北冥六門的家族紛爭裏去了。符衷在紙上寫下有關三疊的一些東西,符衷抓住了腦中轉瞬即逝的那一束火花,繼續往前追溯,他得要找到那隻引起風暴的蝴蝶。他把節點鎖定在唐霽越獄的那一天,如果不是因為唐霽越獄,顧州不會死,顧歧川不會被抓進警察局,季不會被誣陷,白逐不會插手,三疊也不會被槍殺。符衷覺得一切事情都變得順理成章了,所有的問題都在此時迎刃而解。當他們搞清楚風暴的源頭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深陷其中了。他合上筆記本,他知道自己該把矛頭對準了誰。符衷把頭後仰,枕在床沿邊上,餘光瞥見櫃子上的照片,伸手把它拿了過來。符衷靜靜地注視著照片上的人,還有那隻小狐狸。背景中有一大片柔軟的蘆葦,正飄著白白的蘆花。他覺得照片裏的季也在注視著自己,他們能夠產生共鳴。打開電腦,符衷登上時間局向社會開放的捐款平台,不過他這次不是去捐錢的。符衷追蹤了一下捐款的去向,發現自己捐的那筆錢已經轉入“回溯計劃”的獨立賬戶中了,而且一大部分都是拿去維護分子重組係統的,這個係統使用一次就要燒掉幾十上百萬的錢。時間局的財務信息是對外的公開,但符衷沒去看對公眾顯示的那部分。他繞到內部係統裏去,特意翻查了今年一月到四月的賬單。他不確定這些賬單是否被人做了手腳,財務部裏的人做起假賬來簡直太容易了。符衷決定再等等,他想看看這種平靜的假象還會持續多久,他得不露聲色地下餌釣魚,讓唐霖露出馬腳來。符衷在心裏做好計劃,暫時把這些事放在一邊,在網上找了些三疊做lgbt平權巡回演講時的視頻,戴上耳機後看起來。現在黑洞危機成了人類公敵,已經沒人還有心思去管平不平權了,之前的同性婚姻合法提案也因為黑洞危機而耽擱。符衷覺得自己既然選擇了留在地球上,那他就得為進步的事業做出點貢獻。他想聽聽三疊在演講中提到的各種先進思想,說不定能給他啟示。他得為未來做長遠的打算。*季坐在望遠鏡艙裏看攤滿了一整張台座的地圖,他戴著眼鏡,按著尺子在地圖上度量,然後用鉛筆在各個重要的地理位置畫上標記。他們前不久剛繞過泛大陸的最南端,來到了大陸西海岸,在西半球的廣闊水域中活動。他們繞過大陸南端可花費了不少精力,他們在那裏遭遇了強勁的風暴和寒潮攻擊,又遭遇了龍王精神體,並因此損失了數名執行員。當潛艇險些要沉沒時,龍王再一次放過了他們。大陸的西海岸漫長而平整,潛艇一進入這溫暖明亮的海域,艇上的執行員就給大陸南端那個突出的小尾巴取名為“好望角”,他們認為自己重新走了一遍迪亞士的航海路。季圈出地圖上的“好望角”,在相隔陸地20海裏的地方畫了一條線,然後打上一個紅叉。整張地圖上打了不少這種紅叉,表示某個位置出現了精神體。季翻看行軍日誌本,然後在紅叉旁注上具體的時間。他抬頭看了看旁邊的電腦,打上標記的地方都閃爍著紅點,在黑色的底圖上就顯得更刺眼了。季數了數,一共十三個紅點,全部分布在東半球的水域。他點著鉛筆,默不作聲地將那些紅點一個一個看過去,他在比對時間,並思考其中的關係。望遠鏡艙裏隻有他一個人,此時潛艇正在水麵航行,開著全透明模式,頂蓋敞開著,天空像藍色的絲絨。季覺得後背被陽光曬著很舒服,輕盈的海風正從他的衣領往裏鑽,一種軟綿綿的舒適感從他的鎖骨,一直放射到乳/頭,然後再到小腹。班笛扶著艙門把手從外麵走進來,他直起身子後理正頭上的帽子,喊了一聲“首長好”,再把文件袋放在季麵前:“監測台的作戰記錄表都整理出來了,需要您簽字確認。”季抬起眼睛看了看他,班笛背著槍站在台座旁邊,他在監測台的無線電室裏悶出了一身汗,額頭上都是晶瑩的水珠。季點頭嗯了一聲,放下鉛筆,把那隻文件袋拿過來,拆開封口後從裏麵抽出用回形針別好的標準公文報告用紙,一共有十三份。海風吹在班笛被熱氣蒸紅的臉頰上,他這才稍微感覺到了涼風習習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