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狼撲過來的時候勢不可擋,見符衷躲過去了,它們竟在空中轉了個身子,前爪著地之後就朝著三土奔過來。一匹狼正麵迎敵,狼嘴裏露出尖利的獠牙,另一匹狼繞到背後去,準備攻其不備。耿教授嚇得麵無人色,符衷野狼般的目光如刀鋒掃視四周,他反握手電,這狼眼手電光大、個頭沉,遇上野獸最好使,一手電懟下去能把老虎腦殼崩碎。符衷扯下對講機塞給教授,說:“給首長打報告,叫他派人來解決這些狼,快點,現在就打!”“什麽首長?”“季首長。”“哪個季首長?”耿教授捧著對講機,符衷把他扯得暈頭轉向,費了牛勁才把對講機抓穩。“季!鬼臉閻王!坐在指揮室裏的那個!老子的寶貝!你快點兒!”符衷大吼一聲,看準了狼頭,盯著狼眼,全身肌肉緊繃,他一抬手臂把手電往狼頭上砸去。這一砸氣力不小,那大狼嚎叫一聲,偏了一點方向,但並無大礙。符衷知道這狼是銅頭鐵爪豆腐腰,狼頭最硬,能跟青銅硬撞,所以殺狼要一腳踹斷狼腰,最省事。見狼偏離了方向,符衷飛起一腳踹在狼腰上,這一腳下去,直接把狼腰給踹斷了!一聲淒厲的嚎叫響徹叢林,山澗中的飛鳥撲棱棱地驚起。季坐在指揮室中,他數著星辰一點一點變化,符衷仍然沒有回來。忽地一陣鈴聲響起,他忙接通,就聽見裏麵嘈雜的聲音,似乎在與野獸戰鬥。“首長,季首長,狼群......熊......”耿教授語無倫次,一時不知道怎麽打報告,又驚又嚇,差點飆出眼淚。“出了什麽事?不要急,慢慢說。你是誰?符衷在哪裏?”季從屏幕前站起身,安撫教授的情緒。“我是耿殊明,我們遭遇了狼群襲擊,符首長正在與狼群搏鬥,請求支援!請求支援!”教授的聲音終於恢複正常,符衷踢斷狼腰,忽地轉身朝他擲出唐刀。教授嚇得身子一軟就癱坐在地上,沒想到這時候符衷竟然會殺人,唐刀的刀鋒閃著刺目的寒光,教授出了滿身的冷汗,緊緊閉上雙眼。唐刀沒有紮中教授,而是從他耳邊擦過去,緊接著一股溫熱腥膻的血從後麵濺到衣領上。教授回頭,唐刀整個刀身貫穿了一匹狼的喉嚨,鏨金刀柄露在外麵。符衷渾身是血,不過都不是他自己的。粘稠的狼血從手上流下來,他甩一甩,重新握住刀柄,站在教授麵前砍斷了一匹狼的前腿。助理和製圖員藏在灌木叢後,他們透過枝葉縫隙往外看,看到激烈的戰場,鮮血四濺,符衷幾次遭到前後夾擊,狼爪撕裂了他的袖子。狼群的一輪攻擊結束,頭狼沒有發出命令,符衷提著刀和槍站在濃霧中,草地上躺著幾匹狼的屍體。他深邃的雙眼中透出瘋狂而野性的光,那是他的本性,仿佛他才是這群狼的王。拇指擦掉臉上的血跡,頂上的天穹灑下水一般的月光。按說在這個時代,月亮是不應該出現的。忽然一陣大風繞著林子呼嘯而起,一股冰冷的寒意從地底下竄上來,隨之而來的,是沛然的水汽,整個林子像是被浸沒在了水中。狼群隱有退後的趨勢,頭狼一直沒有發出聲音。正當這樣的寂靜還要持續下去的時候,一聲悠長又渺遠的嚎叫從山穀中升起。這聲音與之前仍任何一次都不同,不帶有命令性,而是一種虔誠的、昭示的呼嘯,引得所有狼都不約而同地仰起脖子長嚎。“怎麽回事?”耿教授顫巍巍的聲音從旁邊響起,他剛才開槍打瞎了一匹狼,手還有點發抖。符衷盯著頭狼發出嚎叫的方向,沉聲道:“有東西要來了,狼群在迎接它。”“還有啥玩意兒要出來了?一座山裏怎麽這麽多邪門東西?”符衷冷笑一聲,給槍裝彈,抬頭看一眼天空,說:“你沒見過的多著呢,教授。”無邊無際的濃霧中,忽然升起了兩盞紅燈籠,浮在半空,緩緩往前飄動。符衷抹掉下巴上的水珠,他的飛行服已經被水汽浸透了,整個人就像從水裏爬上來的一樣。“還有人在這種地方打燈籠?”“不是人,是大東西,一個頭就有兩間房那麽大。”符衷淡淡地說,語氣不像是麵對著危機重重,而是坐在桃花樹下閑聊今日的午餐。符衷端起手裏的槍,先看了一眼助理藏身的灌木叢確認安全,再回頭看準/鏡瞄準。霧很重,看不清來的究竟是什麽物事,隻能看看到兩團在水汽中熊熊燃燒的火焰,那就是“它”的眼睛。符衷忽然想起赤塔的野豬王,一間房子那麽大,用加特林和火箭彈才炸死了它。這回來的這個“它”,不僅猜不出大小,連它的眼睛都已經超出了人類的想象那是兩團火焰,實實在在的火焰,在滂滂的水霧中飄搖。隨之而來的,還有極大的威壓,就像頭頂上壓著雲層,逼迫你下跪。那種帝王一般的尊貴氣息,彌漫著原始的古老,卻又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就好像天生就是這樣。這種敬畏,能與對自然、對星辰、對宇宙的敬畏齊名。狼群的嚎叫沉寂下去,幾匹灰狼對符衷虎視眈眈,卻隻是在外圍徘徊,像是在等著誰命令。一時間天地寂靜,混沌之中隻有兩團火焰的顏色突兀鮮明,山鳥發出一聲嘶啞的怪叫。藏身於灌木叢後的三人被眼前的奇景震撼得說不出話,製圖員跪在地上,仰望那磅礴水汽中不滅的明火。身後突然傳來沙沙的聲音,樹枝搖動了幾下,幾條亮眼睛小狗從後麵鑽出來,小個子助理一下拉住旁邊兩人,低聲驚叫:“夭壽了,這是豺!”豺狗一般成群活動,性格凶猛變態,喜歡把爪子從獵物屁/股/眼/子裏伸進去掏腸子,黑熊遇上豺群都要繞著走。讓他們三個人碰上變態的豺群,怕不是今夜肚子就要被掏空!沒等他們思考幾秒鍾,忽然一枚煙霧彈射中空地,炸開一堵煙牆,豺群怪叫著往後避讓,然後煙霧中出現幾個人影,把麵罩給他們戴上,很快轉移到了安全地帶機艙內部。一架飛機黑雲似的貼著樹冠懸停在上空,狂風把萬木吹得倒伏,兩盞最大的探照燈打下巨大的光暈,整片森林霎時一片慘白,符衷聽到飛機降臨的聲音,他沒回頭,抬手比了一個戰術手勢,季坐在機艙中看得很清楚。季回頭看看,三名執行員架著三個人上機,三人除了有點虛弱,其於無恙。季關閉艙門,按住對講機說:“0578,符衷,這裏是0002,季。你的同伴已安全轉移,情況良好。”“收到。”聲音略帶笑意。火焰的明光透過霧氣照射到飛機的風窗上,季抬眼迎上那個“它”,手握操作杆,拇指搭在發射器上。飛機的兩翼下方,漆黑的兩排炮管抬起,對準了火焰的中心。他原本有飛行恐懼症,天空對他留下了陰影。但這次,他親自開著飛機滿載彈藥趕來支援,他不覺得害怕,因為他要保護的是他喜歡的那個人。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兩方對峙,季盯著黑暗中鮮亮的火光,聽儀表盤上的數字滴答滴答地閃動,他長久地保持一個姿勢,隻要那東西敢動,他立刻就發射導彈。長久的寂靜中符衷甚至覺得過了一萬年那些一直蠢蠢欲動的狼群在這時忽然退卻,漸漸隱進濃霧,再不見蹤影。漂浮在半空的兩團火焰與季對視良久,那火光靜謐而安詳,就像站在晴朗的日光下,眺望遠方的雪山。很顯然,“它”是看得見坐在駕駛艙中的季的。隨著狼群消失,火焰也扭過方向離去,巨大而熱烈的眼瞳轉瞬便消失在濃霧中,狂風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