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偏要查這個?”“有人被監視了。”“誰?”“......我很在意的人。”“哦。”林城淡淡地回應了一句,又不禁琢磨,冒著被莫洛斯引爆炸/藥炸死的風險,也要來做這事?符衷打開西北角的門,門後出現螺旋樓梯,通往下方,空氣中漂浮著金屬的氣息,還有絲縷的奇怪的味道,但一時又說不上來是什麽味道。資料庫裏擺著一排排的金屬架子,符衷走過去,每一排架子上都滿滿當當地擱放著整齊的玻璃罐子,金屬封口,裏麵放著紙質的檔案,這是曆次出任務的卷宗,按照年代排序。頂上的吊燈安靜地亮著,空蕩蕩的資料庫中隻有他走路時帶起的氣流聲,連硬底的皮鞋都沒讓它發出聲音。幾萬甚至幾十萬個金屬罐子上倒映出符衷穿梭的身影,風衣一閃而過,好像整個空間中,憑空多出來了幾萬個人。林城看了看建築掃描圖,看到第二層時猛地彈起身子,把掃描圖放到最大,按住耳機對符衷說:“第二層有人進入,注意,注意!”第71章 柳上新稍新聞發布會現場,季回答了幾個問題之後就退了場,康斯坦丁要上台講話,季穿過回廊離開會場,後麵的記者仍在追他的光。魏山華等在玻璃門外麵,把手中的文件夾遞過去,季和他一起走進玻璃升降電梯。“人都齊了沒有?”季翻動文件紙,嘩啦啦作響,升降電梯很快地下降,“中國區的執行員要上台去露麵,全球都盯著我們看直播,所有人都必須到場!”山花按著無線耳機與其他人通完話,才轉頭對季說:“人員名單就在你手上,他們正在下麵做準備,有些人還沒到,可能要再等兩三分鍾。”“什麽事情這麽忙?還要我們等他兩三分鍾?”季皺著長眉,略有些惱怒的不滿,山花知道他這個脾氣,他最討厭別人多事,一多事,準炸。電梯飛速下降,地下基地的建築結構像流水一樣從身邊擦過,季看到寂寥的燈光,錯雜的走廊上,身穿白褂的研究人員來來往往。他看了看手表,時間不多了,他摸出手機給符衷發消息。馬上要上去跟記者見麵了,你在哪?消息收到沒有?收到請回複。隔了很久都沒人回話,季攥著手機站在山花身邊,山花輕輕地哼著流水小調,俄國的古典民歌,甚至還有中國江南的杏花曲子。符衷在合金走廊中奔跑,門禁一道一道打開,頂上的攝像頭發出刺啦刺啦的響聲,他的風衣飄起來,獵獵作響,整個空間中回蕩著急促的腳步聲,像是在逃離什麽恐怖的東西。“前方一百米右拐,進入第三通道。”林城湊近了電腦指揮符衷撤離,甬道中傳來厚重的金屬門落下的巨響,一道激光網正沿著符衷跑過的路線疾馳。這是高能激光射線,工業上用來切割車床刀具和金屬零件,現在組成一張網,要是從活人的血肉上穿過,整個人就像金屬零件一樣,被大卸八塊了。前方還有一扇門此時頂上亮著紅光,兩扇黑鐵大門正緩緩合上,門後就是黑暗的電梯間,星點紅光從門楣上射出,兩邊甚至不合時宜地掛著提香和倫勃朗的畫作。林城把喝空的酒瓶敲碎了了丟到一邊去,手指飛快地翻動,大量反防護程序輸入,侵入莫洛斯的中央處理器,給它造成了幹擾。他爭取到了幾秒鍾的時間,讓激光網的速度放緩,金屬門停止了關閉,頂上的紅光也霎時消失了。“我拖住了它十秒鍾。”林城在耳機裏對符衷說,“快點,再快一點,我擋不住莫洛斯多久的,7......6......5......”符衷按下大門開關,密碼盤亮起,剛拿出黑卡要刷,猛地停住了手,他聽見背後傳來“嗚嗚”的聲音,那是激光網逼近的怪聲。他把黑卡咬在嘴裏,卸下伯萊塔的彈匣,從隔層中抽出一張白卡,插/進凹槽裏,叮一聲響,金屬大門往兩邊打開,外麵已經降下的鐵柵欄和防護網也一一升起。“3......2......1......”林城計數的最後一根手指合上,電腦屏幕上炸出白光,所有的程序崩潰,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塔,隻在一瞬間就轟然倒塌化作齏粉了。還有最後的三十秒,電腦的防護係統正在被莫洛斯打破,等最後一層堡壘倒塌,他的地址也就徹底暴露了。林城踹開酒瓶,把周圍廢舊的鋼材掀倒,電腦顯示屏全部被砸碎。扯開一罐機油的頂蓋,哐啷一聲把罐子推翻,裏麵殘存的半桶機油全都傾倒在電腦稀碎的殘塊和生鏽的鋼鐵上。抬眼看到角落裏還有一罐丙烯腈,這是高爆易燃物,剛想一同拿過來,忽然住了手,丙烯腈是劇毒物質林城這點良心還是有的。炸/藥埋進破銅爛鐵下,此時已經過去了十五秒,林城把倒在一邊的酒瓶提起來,一把火點燃了滿地的機油,撐著破爛的舊窗戶翻出去,沿著荒蕪的草地離開了倉庫。十秒鍾後,火焰點燃了炸/藥,劇烈的爆炸掀翻了倉庫的屋頂,幾十斤重的鋼板被炸上天,煙花一樣砸下來。爆炸波及了周圍的建築物,老舊的廠房玻璃被震得稀裏嘩啦往下掉。這一片是廢舊的重工業區,荒草長了一人高,爬山虎的枝條已經把老樓包裹住,蕭瑟的,成了城市裏的無人區。幹枯的藤蔓覆蓋著白雪,野梅花在牆角靜靜地開放。林城聽見背後傳來爆炸聲,回頭看了一眼,樓房背後閃過激烈的火光。他按住無線耳機告訴符衷:“我把線上線下所有的痕跡都抹掉了,兄弟不用謝我,我這邊估計還有點麻煩。你小心一點,我不敢保證莫洛斯完全沒有查到我的位置。”在激光網恢複原先的速度之前,符衷在千鈞一發之際用白卡鎖上了身後的大門,激光網撞在金屬門上,嗚嗚響過一陣之後就消失了。“多謝了六弟。”符衷把伯萊塔扣回腰帶,按下電梯的開關,屏幕顯示電梯正在上升,需要等一會兒才能下來。符衷知道上升的電梯中坐著誰。“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一點小事,咱倆兄弟一場,應該的。”林城聲音寡淡,比冬天的雪還寡淡,“掛了,免得被追蹤到。”林城喝了一大口酒,烈烈的酒水從喉嚨裏落下去,燒的胃裏似乎起了火,裹著羊羔毛皮子的身軀漸漸暖和起來。他扯掉耳機摔在地上,一腳踏過去踩得稀爛,地上稀薄的髒雪被他踏成泥濘。經過一樹梅花,林城在酒香中聞到清冽的梅花香,這香味比烈酒還提神醒腦。他忽然有了些興致,站在樹下湊近了聞梅花的香氣,眯著眼,眼梢瞥見不遠處橘黃色的亮光,火勢仍在繼續。最後一滴酒喝完了,瓶子空空如也,林城覺得這野梅花甚是美妙,抬手折了幾枝,插進酒瓶裏,抱著一瓶子梅花走出了朽爛的工廠大門。倉庫爆炸的時候,唐霖正和林儀風一道從科元重工的廠房中出來,身後猛然一聲巨響,回頭看看,就看到被濺起幾百米的鋼板和碎屑,腳下的地顫抖了一番,枯枝上的薄雪簌簌抖落。“那邊怎麽會爆炸?”林儀風擺弄著手裏的銀質打火機,點燃又熄滅,點燃又熄滅。唐霖發紅的眼睛盯著不遠處被照亮的一方天空,轉而無所謂地擺擺手,回頭走向停在外麵的車:“這地方的工廠早就撤走了,剛才爆炸的是一家熱電廠,本來就是各項指標不合格的黑企業,進進出出的煤灰能在居民區的窗台上堆積三厘米。垮了之後沒人接手,倉庫裏還堆著各種違禁的易燃易爆物品,也沒人管。”林儀風笑笑沒說話,啪一聲合上打火機的蓋子,側身坐進車中,像往常一樣和唐霖閑聊著啟動車輛離開,仿佛那爆炸隻是不值一提的一件小事,毫無波瀾。車子剛調轉車頭,林儀風忽然看見前邊的路口駛過一輛山地自行車,由於這些路的紅綠燈也停了,自行車飛快地衝過斑馬線,轉瞬就消失在十字路口。能騎著這種自行車風馳電掣的,也隻有年輕人,林儀風驚鴻一瞥,捕捉到自行車上模糊的一個人影,那仿佛是自家兒子,老爹對自家兒子的模樣總是刻骨銘心的。“嗯?老林,你怎麽了?”唐霖隨口問起,因為林儀風忘記了踩油門,車子一直停在原地不肯走。林儀風一下子回神,視線也調轉過去,看著前方無垠的荒野,淡然道:“沒什麽,就是看到有人在馬路上超速行駛,覺得不安全。”唐霖嘁笑一聲,說:“你開車不也是超速行駛,一點自知之明沒有的。”林儀風沒回他的話,掉頭之後踩下油門,車子駛過坑窪的泥濘,幾顆鬆樹和冷杉在寒冬中依舊綠意盎然,風窗上沾了些雪珠,北京城又開始飄起了小雪。林城騎著山地自行車離開重工業區,在路燈下轉進城市裏,停在一家酒館門前。鎖了自行車走進去,摘掉口罩和帽子,手已經在冷風中凍得通紅,他打個寒噤,跺跺腳驅散寒氣。“照舊。”林城靠在吧台上對侍者說,他懷裏抱著一瓶梅花枝,聞一聞,香氣沁到骨頭裏去。侍者上了伏特加,林城端起酒杯喝一口,辣得嗓子疼。忽然旁邊坐下一個魁梧的男人,林城忽驚,以為是魏山華,轉過頭去看,一張蒼老中透露著一絲猥瑣的臉正朝著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