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衷跟著他去了浴室,季在外麵的櫃子裏翻找了一會兒,取出一支軟膏和棉簽。他裝來了一罐冰,遞到符衷麵前去:“找一塊冰含在嘴裏,好給舌頭上咬傷的地方止血。”“要含多久?”“你怎麽這麽多問題?問題寶寶嗎?”季立起眉毛,自己用手掂了一塊冰貼住符衷的嘴唇,給他推了進去,“含化了就行。”他見符衷張嘴咬住了冰塊,忙道:“不許咬我的手指頭。”符衷果真沒有咬他的手指,季將食指收回來,自己也含了一塊冰在嘴裏,像吃糖那樣嘬著它。符衷把冰塊敷在咬傷的地方,這才感覺那兒麻木了一點,不那麽痛了。滑溜溜的冰在他嘴裏慢慢化掉,沁涼的冰水滲入了他的心田裏。季把符衷的手機給他塞進了衣兜裏,符衷正驚奇他怎麽專門拿了自己的手機,季又摸出一條項鏈來:“幫我戴一下。”“好。”符衷像上次一樣給他扣好了結環,季後頸子上白晃晃的皮膚又讓他浮想聯翩起來。季吃完了一塊冰,估摸著符衷也差不多了,便將軟膏和棉簽遞給他:“把藥膏用棉簽塗在傷口處,然後閉嘴別說話,不然藥都被舔沒了。”“您好會照顧人。”符衷笑了起來,仿佛剛才劍拔弩張的氣氛忽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其實不用藥也行的,它自己就好了。”“會長潰瘍,呆瓜,舌頭上長了潰瘍可有你好受的!這算什麽照顧人,不過是行軍打仗必備的技能而已,等缺少維生素接二連三長潰瘍的時候你就知道那是什麽滋味了。”季說,然後他沉默了一小會兒,因為這令他想起了自己在戰場上的經曆。過了幾秒鍾後他什麽都沒說,拿起裝有冰塊的杯子走出了浴室,順手將門關上了。季倒掉了冰塊走入外間的客廳裏,脖子上的吊墜下方開始閃爍起紅光來。他不慌不忙地將鏈子塞進領口裏,在單薄的長袖衫外麵掩上了一件羊絨大衣。季調開牆上隱藏的虛擬窗戶,靠在窗邊往外看了一眼,隻見窗外有一個攝像頭正對著自己,而它原先並不是朝向這個方向的。他盯著攝像頭看了一會兒,含了一根煙在嘴裏,低頭打燃火機,讓煙頭在明亮的火焰上點了點。季呼出一口煙霧,注視著放在桌上的獵槍,然後從衣兜裏取出手機給符衷發了一條消息。有人把我們給監視了,房間裏也許有竊聽器。塗完藥出來後直接進到臥房裏去等我,不要走到外麵來。第35章 杳杳孤鴻藥膏被均勻地抹在了舌頭的傷口上,涼颼颼的薄荷味讓他稍微好過了些。符衷含著藥不敢說話,剛把棉簽放回去時他便聽到手機震動了兩下,摸出來看了一眼消息,是季給他發來的。符衷被嚇了一跳,他的手正按在門把上,看到消息後又收回去了。他問問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但他一想到自己的手機或許也會被監視,當機立斷地把輸入框裏的字刪掉了。符衷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隨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開門走出去,按照季說的那樣進了他的臥房,再輕輕地鎖好房門。臥房裏仍舊彌漫著昨夜的橡苔香氣,符衷喜歡這個味道,他多嗅了一會兒。點亮房中的燈後他去書桌旁的椅子裏坐下來,看著桌上擺放的東西,那多半都是季時常要看的文件和書籍。符衷不敢隨意翻動文件,在看到了那本《斯拉夫神話》後他便輕手輕腳地將其翻開,生怕弄皺了紙頁。季在許多段落上都留下了閱讀的痕跡,符衷查看了一下書簽,季已經快讀完了。符衷隨手翻到了“博列維特”那一頁,這是長著羊角的山林之神,符衷被插圖吸引,隨後默默看了起來。外間,季離開了窗戶,把散發出草木樨香氣的煙咬在嘴裏,走到放有獵槍的桌子旁邊去。黑亮亮的槍身被符衷用絹布擦拭得格外幹淨,提著這把槍仿佛就是個真正的獵人了。季最後吸了一口煙氣,然後把沒燒完的煙取出來,摁滅之後丟進了回收通道裏。他端起槍來調試了一下槍栓,回過身去靠在牆邊,接著抬起槍管對準了外麵的攝像頭。*電腦前的科員抬起頭來,注視著屏幕中的監控錄像。他按著耳機聽了一會兒,片刻後係統傳來提示:監聽係統已被屏蔽。科員放大了錄像畫麵,他看到季抬著槍正對著鏡頭,黑洞洞的槍口隨時都能射出子彈來把攝像頭擊得粉碎。科員反射性地捂住額頭,好像那子彈會衝出電腦打進他的腦袋裏。他忙摘掉耳機,在座機上撥通了一個號碼。“監聽係統被屏蔽了,屏蔽機製尚未查明。目標人物發現了攝像頭,是否中止追蹤?”科員對著話筒說,他現在正坐在時間局內部調查科的特別行動小組辦公室裏。李重岩按著耳機轉過廊道走上通往會議室的快速通道,查看完平板上顯示的內容後回答:“保留錄像原件,清除‘莫洛斯’數據殘留,中止追蹤。集合所有特工線性跟蹤目標對象。”“收到,長官。”科員推著椅子滑到另一邊去,讓計算機組開始清除莫洛斯中的殘留數據。秘書替李重岩打開了會議室的門,李重岩將平板還回去後略微整理一番衣袖和領口,踩著皮鞋走入廳堂中。執行部的副部長前來與他握手,副部長的身材與李重岩一般無二,高俊挺拔,一看就是個有頭有臉的體麵人物。副部長身上有許多了不起的野獸般的東西,他的眼眶常常發紅,這得歸功於他體內的酒精濃度。但即使在他清醒的時候,眼睛裏也時常散發著野性。副部長對自己的許多事都諱莫如深,他在時間局裏就像個幽靈,甚至比李重岩還要神秘。鮮有人能成為他的知交,人們對他的身世更是知之甚少。當他伸出手來與李重岩緊緊相握的時候,他手背上一條筷子長的傷疤赫然暴露在了燈光下。那條傷疤發白、凹陷,把他的手掌劈成兩半,盡管它隻是一條疤痕,但仍令人覺得凶猛非常。符陽夏隨後乘坐軍委的車來到了時間局裏,當他進入會議廳時,李重岩上前來與他見了麵。兩人熱切地交談了好一會兒,李重岩對他說:“符衷與他走得很近。”“那是他們自己的事。”符陽夏笑著說,側身往會議桌走去,“我想,聰明的人應該會做出正確的判斷。”*季抬著槍口默默地站了一會兒,他的手指按在扳機上,就像在瞄準一隻鹿。季從前當過狙擊手,他在叢林裏一動不動地熬了48小時,終於擊斃了敵手。當他端起槍的時候,那種奇妙的感覺重又回到了身體裏,讓他覺得自己仍處於林莽的包圍中。攝像頭一會兒之後就轉開了,季這才不動聲色地把手指從扳機上鬆開。他放下槍,虛擬窗戶緊接著關上了,重又變回貼著香檳色壁紙的牆壁。季背過身去把槍放回桌麵上,拉開羊絨大衣的衣領,脫下衣服搭在椅子靠背後頭。他伸手進去摸了摸自己的項鏈,墜子上一閃一閃的紅燈已經熄滅了。他先進了浴室,打開水龍頭放水衝洗雙手。他在嘩啦啦的水流聲中暗自想著方才到底是誰在監視自己,又是誰操控了自己屋外的攝像頭,是什麽原因讓對方非得這麽做。想了一會兒後他關掉水,檢查了一遍符衷是否把藥膏和棉簽放回了正確的地方,再走出去打開了臥房的門。符衷聽見了外頭的聲音,他握著槍靠在門邊,上好了子彈和消音器後待門一開便轉過身去抬起槍對準外麵。他的對準了還沒進門的季,而季同樣用伯萊塔正對著他的心髒。“這麽快就想要和我槍口較量了?”季看著他說。符衷忙把槍收回去,舉起手來表示自己不反抗:“當然不,長官,我隻是怕外麵的人不是您。”季上前一步把槍口頂在符衷心口處,抬著手腕點了點,問:“不是我還能是誰?”“您說房裏有竊聽器,還有小尾巴在監視咱們,於是我就怕來了特工,要把我捉去關進審訊室裏了。”“你怕什麽?”季別開槍柄壓在符衷的肩,讓他側身避開一步,“我不是還在外麵守著嗎?就算特工來了也得過了我這一關對不對?”“您說得對,長官。”季進到臥房裏,把伯萊塔扔在床鋪上,瞥見桌上攤開著《斯拉夫神話》,他便知道符衷在房間裏做些什麽事了。季沒說話,他拉開衣櫃將裝備包取出來,拉開鏈子開始清點起裏麵的東西。符衷卸了彈匣和消音器,將槍藏回去,問道:“方才究竟是怎麽回事?”包裏有幾樣圓盤炸彈,季把它們一一拿出來核對數目,說:“屋外的攝像頭被人動了手腳,轉過來正對著我屋內,準備窺視我的動靜。我第一時間屏蔽了竊聽器,他們應該沒聽到什麽。”“是什麽人要這麽對您呢?”符衷去搬開桌上的東西,好給季騰出位置來擺放那些各型各色的工具。沉默了一會兒後季才回答:“我不知道,能隨意接入莫洛斯的監控係統並且專門針對我的人必定本事不小。也許是內部調查科的吧?他們總喜歡幹這種跟蹤人的事,他們的沿眼線遍布全球,就算跑到了月亮上也休想逃過他們的眼睛!”符衷笑了笑,沒作聲,低頭幫季清理著包裏的東西。裝配好所有的槍支彈藥後季看了看時間,靠在桌板邊上喝了口水,說:“再過兩小時我們就乘直升機出發。現在你可以回你自己的地方去了,把衣服換好,到時候去停機平台上等我。”“我的衣服就在我的背包裏。”符衷指了指外麵,“我一直都裝著的。我還差一件防彈衣就夠了。”季收攏手臂,伸著雙腿看他,默不作聲地吞了幾口水。他知道符衷這話是什麽意思,符衷就是在待在這兒不走了。不過這樣也挺好,他若是走出去了說不定又要被什麽人跟上,還是與自己待在一起比較安全。這個好心腸的壞家夥,讓人時刻為他提心吊膽著,生怕他被人勾了、搶了、使絆子了。“你這事兒精!”季站起來責怪他,卻半點沒有攆他走的意思,“防彈衣等會兒我給你吧。你若不想走我也不趕你,但你可千萬別蹬鼻子上臉就以為我這是對你青眼有加了。聰明腦袋和彎彎腸子別整天盡知道琢磨我!”他讓符衷去了外麵,自己則留在了臥房裏。符衷笑起來,心裏給自己打了個氣。符衷覺得此時保持點距離是最好不過的了,如果季離他近了些,符衷早就忍不住想把他抱起來轉個圈了。*窗外又開始落雨了,何巒起身去把窗戶關上些,卻見陽台的地麵上灑著不少雨水,已經把那張躺椅、搭在椅子上的毛毯浸濕了。陳巍關掉電腦和全息投影,將古怪的盒子用絨布包起來,在外麵捆了一圈皮筋固定住。他走出房間去,看見何巒正在陽台上晾毛毯,過去給他搭了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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