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裏的暗風濕濕冷冷地鋪蓋過來,頭發一會兒就被濡得潮潮的了。四周的樹林東一塊西一塊地露著空,落葉林早已脫得光禿禿的,滿地都是橡樹的枯葉和雪花草。渾圓的山頭蒙著一層檸檬色的輕煙,邊緣鑲著一圈古怪的紫光。季看了一會兒景,興致缺缺,便叫符衷跟他一起回去。符衷走到入口驗了身份,側過身給季讓了位置:“您走前麵,長官,我後麵再進去。”季皺皺眉:“為什麽非得一前一後?”“您說人多的時候我要離您遠一點,等會兒若是我們一同走下去,被人看到了您該如何是好?”“難道你還怕有人刁難得我說不出話來?”季愣了一會兒後轉而笑了起來,他走到符衷身邊把手按在他背上,“我是說人多的時候你離我遠點,可你看看這會兒隻有我們兩個。清白之身何怕被人看見,如果聽說有人嚼舌頭我必然會把他的舌頭拔下來。”最後符衷還是與他一塊兒走進了電梯,他們肩並肩站立著。即使不說話,動作和眼神間也有種難以言喻的微妙,恐怕這是家人、朋友間都不會有的。符衷看著顯示屏上的數字不斷變化,季身上幹燥的香水味像是故意使壞似的直往他那兒飄。符衷再怎麽克製自己,耳朵卻還是紅了。電梯裏隻能聽見呼吸聲,一下一下地烘著氣氛。“長官。”符衷開了口。“嗯。”季答應了,“你有什麽話要說?”符衷正忍得難受,下巴和全身各處都繃得生疼,他停頓了半天後還是讓話鋒轉了一個方向:“沒什麽別的,我就是想聞聞您身上的香味。您身上太香了,太迷人了。”“沒出息。”季盯了他老大一陣子才說了這麽句話,他抬起袖口聞了聞手腕,“有這麽香嗎?我怎麽聞不見。”“當局者迷,誰能準確地說出自己的魅力有多大?久入芝蘭之室而不聞其香,所以您當然聞不見,而我可是聞得真切。”符衷扣著手指心安理得地說道。季被他說得連連點頭,隨即嗯了一聲,表示應允。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後,暗示香水就噴在那兒。符衷低頭的靠近他的耳朵,挨得近了,挺起的鼻子便擦到了季的耳垂。興許是外麵風涼得很,符衷的鼻尖冰冰涼涼的,毫無預兆地蹭在發熱的皮膚上,凜得季當即哆嗦了一下。當他的氣息落在自己領子裏的時候,季頓覺渾身過電般酥麻,眼前出現了持花仙人的麵影。香味毫不留情地鑽進符衷的鼻子,植物的芬芳、僅有的天國,被虛榮和驕陽之火爭先掠奪。他的唇離季的皮膚一寸之遙,香甜的唇瓣,除了他一心渴望的愛情什麽都沒有傳播。樓層了到了之後電梯裏響起了提示音,符衷這才直起身,稍稍站遠了一些。季沒有說什麽,他用手指碰了碰被符衷的呼吸捂燙的那一小塊地方,隨後很快脫掉身上風衣甩給了他。電梯門開了之後季抬腿走了出去,符衷跟在他身後,裝作是無意偶遇的樣子心無旁騖地走回自己房間裏去。季回到自己的房間,把身上的衣服除掉了幾件,方才外頭分明那麽寒冷,可他現在卻覺得熱得發汗。季穿著一件內衫首先走進了浴室,他站在鏡子前端詳自己的臉,看著它慢慢變紅,一直到變成了像水蜜桃那般熟透的紅。現在他聞到自己身上的芳香氣味了。季關上浴室的門,低頭把腰帶拉開。那地方在符衷的呼吸撲在耳後的時候就抬了頭,一直就這麽翹著,千萬要找個緊致的洞穴進出幾次才行。但現在他沒有可以進出的地方,隻得用手伺候起自己來。季仰頭靠著牆壁,壓下喉嚨中的聲音,一邊有意無意地去觸碰耳後那塊位置。他顯然低估了那地方的敏感度,結果把自己弄得浪浪迭起,直到精疲力盡才罷休。符衷挎著風衣進了房間,躺上床後把風衣蓋在了頭上。季剛穿過的衣服,上麵還留著淡淡的鼠尾草香。符衷抱著風衣聞了很久,這香味讓他忍不住又做了些幻想,幻想著季的皮膚和他的身體。符衷覺得自己這樣可不行,他把頭深深埋在衣服裏,想趕走腦子裏那些亂哄哄的念想。但理智哪敵脈脈深情,他最後還是把手放到了下邊去,蜷在床上一邊抓著風衣一邊輕聲喊“長官”,把想念季的證據全都噴在了手上。符衷看著手上流淌的液體喘氣,眼裏忽然湧上了淚水。這麽多年過去,他仍然隻為了這一個男人動過情。符衷去洗了澡,出來後把風衣抖開來掛在衣架上,坐在床上和朋友們開了一局遊戲。他最後將飛機拉了一個拋物線,跟在他後麵的導彈沒來得及轉彎,炸掉了敵方陣營。這一局他們贏了,但此時季的電話忽然打了進來。符衷立刻退出了遊戲界麵,挺起身子跪坐在被褥裏接季的電話:“您找我?”“找你做一件小事。”季洗完澡坐在椅子裏往臉上塗藥,“快去摸摸你的風衣口袋,看看裏麵有沒有一條項鏈。有的話就幫我送過來,我住在阿爾法區第六部 ,編號α-2774-ad。” “什麽風衣?”“就是你剛才給我穿的那件。我的項鏈不見了,興許是放在口袋裏忘了拿出來。”符衷下床去拉開衣櫃,斜過肩膀夾住手機免得它掉下去,雙手在風衣口袋翻找了一遍。他在右邊口袋底摸出了一條細細的銀鏈子,下邊有一個古樸精巧、雕花鏨銀的墜子。第29章 初露端倪“我找到它了,長官。”符衷把項鏈握在手裏,取下手機靠在耳朵邊上,“您住在阿爾法區對嗎?”“是的,你現在可以把它送過來了。來的時候記得要敲門、問好,聽見沒有,士兵!”“收到,長官!”符衷習慣性地打了一個立正,盡管他麵前空無一人。是季先掛了電話,符衷把手機和項鏈放在桌子上後忙拉開衣櫃找出自己的衣服換上。一想到馬上就要去和季見麵了,他萬萬不敢怠慢,哪怕隻是站在門口看一眼他也要穿上得體、整齊的衣服。符衷在外麵披了一件鹿皮短襖,紮好扣子後他把項鏈包在絹布帕子裏疊好了才放進衣兜。出門時他從卡槽裏把房卡拔出來,但頓了一瞬後他又重新插了回去,空著手走出了門。他站在門外的顯示屏前輸入了密碼指令,將門裏外都鎖住了,這才抄著衣兜往阿爾法區走去。他在懸空月台上等待了一會兒,一輛通道轉運車從軌道那頭駛了過來,裏麵空空如也,這個時候已經很少有人還有在各個區之間跑來跑去了。符衷坐在靠近車門的位置,留心著整個地下基地裏的布局和結構,他看到子彈形的油料船滿載著燃料從單獨的安全軌道上開過去,還看到渾身鑲滿照明燈的巡航機在各自的分區內履行巡邏任務。阿爾法區距離貝塔區有點距離,數分鍾後轉運車才在站點停下了,符衷到月台旁邊的電子地圖那兒去找了路線,然後快步趕去季的住處。他敲了門,禮貌地問了好,過了會兒後季才來打開了門。符衷望見他的臉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從衣兜裏小心地取出疊好的帕子遞給他,說:“您要的項鏈,我給您送過來了。”季把帕子拿在手裏,掀開來看了看裏麵的那串小東西。確認無誤後他珍重地將其包起來,往外探看了一番,然後扶著門框問符衷:“一路過來累了吧?要進來喝口水休息一下嗎?”“是有點累,找路可花了我不少時間。謝謝您,長官。”符衷順著季給的路就下了,“有點累”不過是他信口胡謅罷了,他精力充沛,而季就像安非他命一樣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他這麽說,季自然不會沒趕走他。順理成章地把人請進了門,符衷一進去便聞見了房間的香水,燥燥的,宛如夏日的森林。在貝加爾湖基地的住所不比在時間總局的寬敞,但好在典雅、整潔。臥房與小廳隔著一道包著紅樺皮的門,崧藍色的簾子掛在窗戶前盡管在地下基地裏,窗戶隻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季穿著軟緞袍子,他聽了符衷的話,果真去多買了幾套這樣的緞麵長袍。他在櫃子裏翻了翻,回頭看著符衷問道:“你想喝點菊花茶嗎?我這兒隻有幹菊花了,還有薄荷葉和冰糖。”“隨便什麽都可以,經了您的手的東西還怕我不受用嗎?”符衷走過去與他站在一塊兒,等季丟了幾朵菊花到熱水裏去之後再把冰糖遞給他。他捧著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故意抬著眼皮看季的臉色。季把抽屜關上,等符衷的嘴巴離開杯子了再伸手去拍了他的腦袋一下:“菊花都沒泡開、糖也沒泡化,你急著喝什麽。”“先嚐嚐味兒。”符衷回答,“看看這菊花泡開了之後有多甜。”季知道他心眼兒多,遂沒有理會他,別過臉去把巾帕拿過來,從裏麵抽出了那條銀項鏈。符衷見了之後說道:“這是您戴在身上的項鏈嗎?”項鏈在燈下閃著光,亮熠熠的光芒讓它看起來仿佛還是嶄新的。季將它拎起來,把細細的鏈子纏在手指上:“這是父親留給我的,從小戴到大。而且這銀鏈自有玄機,它可以無限伸長。”他給符衷演示了一遍,把鏈子往兩邊拉去,直到在桌上盤成了小蛇也不見停下。變戲法似的表演讓符衷看得入了迷,季停了手,把鏈子重又收回到正常長度。符衷笑他:“好像變魔術。”“這世界上難以理解的事兒還多著呢。”季也不惱,將鏈子兩頭拉起來,要掛到脖子上去,“一開始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後來就慢慢習慣了,別讓現實禁錮了你的想象力!”鏈子的環扣太小了,沒有鏡子,季自己弄了一會兒也沒扣上,隻得找符衷幫了個忙。符衷讓他轉過身子,對著季裸露的後頸幫他把鏈子的環結係上。脖頸上的肌膚看得符衷心裏麻癢難耐,想用手去摩挲,再用嘴去親吻。但想歸想,他什麽也沒做,隻是讓目光在那片白白的皮膚上多流連了一會兒。季在他幫忙係環扣時一直垂著頭,靜靜地感受著符衷的手指時不時從皮膚上擦過的觸覺。符衷剛洗過澡,身上的香味悠悠長長地飄到了季那邊去,這會兒他終於知道中意之人的香氣究竟有多迷人了,要是換做了季,他也會忍不住想湊近了去聞符衷身上的味道的。符衷扣好了鏈子,讓季轉過身來好看看有沒有係正。符衷被項鏈的吊墜吸引了目光,他將其掂起來,低頭湊到季的胸前去端詳那枚小小的墜子。墜子是個四方形的鏤空小籠,裏麵裝著一枚黑色的珠子,像是黑瑪瑙。這樣一來,墜子就像是個做工精巧的鈴鐺,稍稍一撥弄便能聽見細碎的當啷聲。鈴鐺的碎響讓季覺得有些古怪,他的心忽然又加快速度怦怦地跳動起來了,他有了些綺麗的聯想。符衷的臉就距離他的胸脯咫尺之近,正不亦樂乎地打量著那個吊墜。這般認真勁兒讓季覺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定然不會是光為了看吊墜才這麽幹的。軟緞袍子服貼地穿在身上,柔軟滑潤的布料準確地凸顯了隆起的胸肌輪廓。他簡直覺得符衷下一秒就要在他胸上啾一口了,忙把他的頭推開,退後一步去桌上拿起水杯來灌了一口:“哪有你這樣湊得這麽近的!你看什麽?”符衷似乎毫無察覺,規規矩矩地回答:“看您的吊墜,看那上麵究竟雕著什麽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