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衷側身壓在座椅上避過他的手肘,用手格擋他刮過來的刀鋒。季被他握住了手腕,但下一秒他就鉗住了符衷的喉嚨。刀刃懸在符衷下巴跟前,再靠近些他身上就要少塊肉了。他們僵持著,符衷盯著季的眼睛,他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麽回事。季在看見了符衷的臉後就停下了動作,他瞪著雙眼,露出驚怖之情,然後大口喘起氣來。身上的汗不聽使喚地冒了出來,心跳得極快。他這下才徹底清醒了,清醒之後的空虛令他迷茫不已。“長官,”符衷抬起手,從喉嚨裏擠出聲音來,“是我。我們到時間局了,該下飛機了。您怎麽了?”季鬆開手,把折刀收了回去,藏在袖子裏。他抹掉額頭上的汗水,捂著眼睛在椅子上坐了會兒:“剛才那是應激反應,也就是肌肉記憶。對不起。”符衷還沒說什麽,季已經摘掉了頭盔和麵罩,起身從艙門往下走去。他沿著梯步走到停機平台上,樓頂的冷風馬上颼颼地灌進了他的衣領。符衷抿了一下嘴唇,關閉駕駛艙電源後挎著帽子走了下去,他看到季正與接待的人握手,緊接著他們就一同往大廳裏走去了。符衷落在了後麵,北京入秋已久,頓覺寒意遍生。他快步跟了上去。季接過文件夾攤開來,他開始瀏覽裏麵的內容,翻過了幾頁紙後他問道:“俄羅斯的負責人怎麽說?”助理步履匆匆地跟在季後麵:“是穿越計劃。”“這是個好想法。”季以截然不同的表情望著他,“說的好像我不知道似的。我問你他們有沒有透露項目的具體內容?總得要有個目標才能讓我去幹這事。但文件裏什麽都沒寫。”助理覷覷季的臉色,他才剛當上一級執行指揮官的秘書,他還沒搞清楚自己上司的脾氣。不過他現在該知道季說話是有言下之意的了。助理整理神色,回答:“目標是解決黑危機。”季點點頭,合攏文件夾遞還回去,邁開步子朝著電梯間走去:“好極了,這樣就對了。”“還有一個小時就將召開會議,長官,您得準備一下。”季點點頭,嗯了一聲。一行人走進電梯裏,季不用刻意去尋找就看見符衷默不作聲地在後麵走了進來。他的製服令季感到振奮,這樣的著裝是季願意看到的,而他自己也是這樣過來的。他們局促地對視了一瞬,符衷規規矩矩地去了電梯靠後的地方站好,不過他的視線一直定在季身上,燒得季背後發起燙來。到了樓層之後,季解散了接待團,遣走了助理,抬手點點符衷的胸口:“你留下。”符衷喜不自勝地照做了,他步履輕快地跟在季旁邊,明知故問:“我們去哪兒?”“去哪兒你不該是最清楚不過了嗎?”季像戳一個氣泡那樣戳破了符衷的心思,他總是能一眼就把符衷看透徹,不過符衷卻看不清他,“去我的公寓。”簷廊下停著敞篷的吉普車,季常在軍事基地裏看到這種跑來跑去的鐵家夥。符衷替他開車,這輛車就是特意為季準備的。他們驅車前往時間局的公寓群,幢幢樓房掩映在綠樹成蔭的森森花園中,黃櫨和烏桕則漸變紅黃,悉悉簌簌地在風中落葉。“我住的地方還是原來那個嗎?”季坐在車上問,沁涼的秋風打著他頭頂,他聽著車輪碾過樹葉的聲音。“是的,長官。”符衷回答,他轉過方向盤,車子從一處噴泉旁駛過,“什麽都沒變,一切都很好。”“你也沒變嗎?”符衷笑起來:“那要看在什麽地方了。”車子在七公寓樓下的泊位裏停好,兩人上了26樓。季打開套房的門,在玄關處按亮了燈。客廳裏的擺設都是原樣,他用手指擦了一下,沒有落灰。陽台上遮著白色的窗簾,牆上掛有裝飾畫,但看起來冷清極了。這兒沒什麽人氣,盡管處處都一塵不染。這是季的房子,但他已經數年沒有在這裏住過了。他到寬敞的臥室去看了看,床鋪都是新換的,腳下的地毯暖和和地鋪著,他一進門,鑲在隱秘處的線形感應燈就自動亮了起來。季站在房間裏環視了一圈,問道:“誰來打掃的?”“傭工和我。”季說不出話,符衷把事情做得太滿了,他挑不出什麽錯處。季站在臥室的陽台上往下看了看,說:“現在是什麽時間?”符衷笑了笑,把房卡放在桌上,說:“現在是集訓時間,教官都去訓練場了。”季恍然:“你不是也是教員嗎?你怎麽不去訓練?”“我今天要接您,所以上頭批了半天假,我去夜訓也可以。”符衷把衣櫃門拉開,露出掛在裏麵的製服,“這些是給您準備好的衣服,全都熨燙過了,所有的徽章也都擦拭幹淨了。”“你為什麽把每件事都做得這麽周到?你對誰都這樣嗎?”季朝他走過去,他的語氣帶點慍怒,連他自己也鬧不清究竟為何會有這種情緒。符衷站在衣櫃前勾著手指,他揣摩了一陣才回答:“與人方便,於己方便。我幫你把這些事兒都做好了,您就可以輕鬆點了。”“接下來你是不是還要伺候我穿脫衣服?”季已經走到了符衷跟前,他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射定在符衷雙眼裏,這疾言厲色逼得符衷雙耳通紅。“如果您需要我幫忙,我就留下來等您。”符衷盡量找個沒有紕漏的說辭,季離他很近,這種距離讓他進退兩難,“您叫我幹什麽都行,隻要是我能做的。”季伸出手指頂在符衷胸上厲聲說道:“你得知道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士兵!我很高興你處處為我著想,但我希望你與別人不一樣!”符衷的心房顫了一下,他被季狠狠地用手指頂著胸口,正好就點在他心髒跳動的地方。符衷穩穩地站立著,吞了吞喉嚨,喉結滾動了一番。他給出肯定的回答:“我與別人不一樣。”“哪兒不一樣?”“據我所知,長官,您不能問我這個問題。”“好了,士兵,我要換衣服了,等會兒還要開會。”季沒再追問下去,他知道符衷心裏藏著事,不過他還不想就這麽讓真相大白,“你給我馬上去委任部報到!動起來,立刻執行!”吼完後房間裏安靜了一瞬。符衷神色有些局促,眼神徘徊了兩下,抿抿唇打了個立正:“收到!長官。”門關上了,季看看時間,把身上的衣服脫掉,抓起毛巾進了浴室。符衷在房門外猶豫了一陣,欲言又止,最後轉身往電梯間走去。晚間6:30,季來到c區會議室,他洗了一個澡,換上執行部的製服,皮帶紮得緊,徽章別在胸前。“長官好。”過路的工作人員朝他停步行禮,季點頭致意。秘書部的人把他帶到會議室門口,分了季一個翻譯器。穿著灰色條紋西裝的女士們從旁邊經過,她們有著金色的頭發,在腦後盤成一個發髻。季聞到了撲鼻的香味,聽到她們在交談。“那是俄國來的專家。”秘書把翻譯器戴上季的耳朵,“名校畢業,都是各領域的佼佼者。”季沒說話,看到玻璃門後的巨大會議桌,另一頭坐著一排人,俄國專家正依次坐下。會議室中央的全息投影儀正在調試,光線在牆壁上照來照去,晃得人眼花繚亂。時間局長李重岩正和俄羅斯的基地負責人在談話,他看見季後忙走上去與他見了麵。季行了禮後就把帽子摘下來用手托住,再去和負責人握了手。李重岩身材高大,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褐色的眼睛莊重、善良。他有一頭茂密而輕柔的銀發,看起來遠比真實年紀要年輕,那對眼睛裏常顯露出來的銳利目光又讓人不禁要對其肅然起敬。會議桌已經等著季了,銘牌上刻著他的名字。季拉開椅子坐下來,左右都沒有人,他也不想與人說話。季心裏悶悶的,他還在回想著剛才在臥室裏和符衷的對話。符衷的臉、發紅的耳朵、故作鎮定的表情一直在季腦海裏反複出現,鬧得他心神不寧。季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焦躁,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想抽煙,但這次他忍住了。“我是俄羅斯‘回溯’計劃發起人、委托負責人,安德烈季耶裏希維奇康斯坦丁。”發色青褐的康斯坦丁開始了他的陳述,他鼻梁上架著眼鏡,是一副學識淵博的學者姿態。康斯坦丁發表完講話後總結道:“這就是我們目前的狀況,我想應該不會有人對我們的處境感到滿足。黑洞危機關係到全人類的命運,這是我們要去好好思考的問題。”“我們已經有了初步的猜想,黑洞產生的原因可以用蝴蝶效應來解釋。”季說,他疊著雙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耳朵上並沒有戴翻譯器,“時空波動不是突然出現的,而是因為從地球誕生開始,就有了微小的波動,慢慢累積到今天,造成了大範圍的時空錯亂現象。”康斯坦丁讓投影儀放出古地球的複原圖,說:“目前最古老的岩石年齡是43.74億年,而地球的年齡是46億年。其間缺失了大約3億年,而我們最迫切需要的,就是在這3億年裏地球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按照康斯坦丁先生的意思,我們這次穿越行動,將要穿越到43.74億年前去?”季朝前探了探身子,“恕我直言,這是很長的一段旅途,這裏麵的風險不是你我能夠隨便估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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