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節哀,貧道看見此地妖氣衝天,便連忙禦劍過來了,沒想到……”昭冉看見地上的姚家夫婦,搖頭歎息了一聲,“沒想到還是來遲一步。老太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昭冉又朝扶嵐拱手,“這位小友以爪殺人,似是妖道中人,請問姚家妖鳥可與你有關?”戚隱原本還愣著,聽到這話兒連忙把扶嵐拉到身後,道:“和他沒關係,他是我朋友,他是趕來救我的。”昭冉笑道:“無關便好,貧道來接戚長老的遺孤回山,不宜節外生枝。”這廝笑得像一副笑臉麵具,戚隱看了心裏有些不舒服。轉眼看扶嵐,他還是那副淡淡的神情,仿佛什麽都不在意。昭冉又望向老夫人,“老夫人,還未請教戚隱小友身在何處?不知此間二位哪位是戚小友,又或者……他已經命喪妖腹?”底下一片寂靜,老太太淚眼朦朧地望了望戚隱,正要開口,戚隱卻先問道:“小人冒昧,敢問這位仙長,無方仙山對戚隱不聞不問十八年,為何又想起要把他接回去?”“不聞不問?”昭冉馨馨然笑起來,“小友恐怕誤會了,無方仙山對戚隱從未有看管之責。修道之人斷七情,絕六欲,十八年前戚長老前往烏江降妖,戚隱之母不知恩圖報,反倒魅惑長老遠離大道,沉迷綺念。所幸長老最終幡然悔悟,重歸仙山,否則數十年修為皆付諸流水。獨自撫養戚隱,後又埋骨江底,是其母自食其果,與我仙山有何幹係?”“埋骨江底?”扶嵐忽然出聲了,“阿芙死了麽?”“阿芙?”昭冉道,“若你所說是戚隱之母孟芙娘,她已在戚隱小友五歲之年被水鬼拖入江水了。”扶嵐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戚隱也緘默了一陣,又問:“戚隱母親勾引你家長老這話兒,是戚長老告訴你的麽?”“自然,”昭冉道,“長老回門不久,便在晨省之時當著全派自述己過,還自罰思過崖靜坐八年以證悔悟。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仙途漫漫,何能一帆風順?長老能悔,便依然是我輩翹首。可惜長老前往穎河清剿水鬼,竟又不幸遇害。掌門體恤長老,又念及母之過錯不能累及稚子,特令我前來接回戚隱小友,若他克承長老衣缽,也不失為一件幸事。”戚隱沒再說什麽,指了指姚小山,“他就是戚隱,你把他帶走吧。他爹留給他的琉璃子在打怪鳥的時候散了,就在前院。”姚小山震驚地看著戚隱,結結巴巴地喊他:“表……表弟你……你不想麽?”“你不是一直想去麽?去吧,好好修行,”戚隱扭頭望見地上殘破的屍首,眼神暗了暗,“不要辜負小……夫人的期望。”他返身把落在前院的包袱背起來,對姚家老太太做了一揖,“老夫人,我走了,您保重身體。”老太太拉著他的手落淚,“你等天明再走不好嗎?還有那些銀鈔,都拿上吧,拿上吧。”他搖搖頭謝絕了,走到門邊,忽然想起門被閂著,想回去拿鑰匙,扶嵐指尖一劃,鎖就斷了,門吱呀一聲打開,露出外麵黑漆漆的巷道和沉沉的夜色。他回頭望了望裏邊,姚小山和老夫人抱著屍首痛哭,小圓呆在回廊裏雙眼無神,木頭人一般。昭冉揣著袖子站在旁邊看著,臉上神情漠然。大約修了仙便要斷情絕愛吧,心向著蒼蒼大道,哪裏會在意這點兒砂礫一般的世俗私情呢?戚隱默默地想。另一個白衣人抱著劍偏頭望著他,這人兒看著有些怪,一直沒吭聲,右手上戴了一隻黑手套,臉上饒有興味的模樣。戚隱皺了皺眉,轉頭想走,身後又傳來昭冉的聲音,“小友,還要奉勸你一句,妖道不是正途,小友還是莫與妖人為伍的好。與妖人為友便罷,切莫浸染妖道,萬劫不複。”戚隱還沒回話,扶嵐頓住腳步,回頭道:“他不是我朋友。”“哦?”昭冉挑了挑眉。扶嵐道:“他是我的新娘。”院裏的哭聲忽然就停了。大家靜了一會兒,昭冉道:“那更不好了,小友,斷袖也非正途,還望你三思。”第6章 賊山(一)扶嵐和戚隱站在鎮口,大眼瞪小眼。“妖人老兄,我已經說了第十遍了,我不是你的新娘。”戚隱無奈道。“你是。”扶嵐道。“我不是。”“你是。”“我不是……”扶嵐很篤定,“你是。”“……”他們剛剛已經重複這段重複了十遍,現在是第十三遍。戚隱快瘋了,轉而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是?”扶嵐歪著頭看他看了半晌,戚隱在他的目光裏有點起雞皮疙瘩。就在戚隱以為他沒話答的時候,扶嵐忽然上前一步,把他拉進懷裏。緊接頸間一熱,是扶嵐埋首在他頸間,深深嗅了一口。戚隱頓時炸了,雞皮疙瘩起了滿身,猛地推了扶嵐一把,捂著脖子退出去老遠,叫道:“你幹嘛!”“氣息是對的,”扶嵐望著他,“你是狗崽。”“唉,你這娃娃。”黑貓道,“你小時候我們帶過你的,那時候呆瓜十二歲,你才四歲,天天跟在呆瓜屁股後麵喊哥哥。後來魔族入侵南疆,老夫和呆瓜才離開了烏江。誰知道這一仗就打了這麽多年,你娘也……罷了,娃兒,你在人間無故親無故的,不如跟我們走吧。你哥現如今是妖魔共主,起碼能護你一二。”“妖魔共主?”戚隱抽了抽嘴角,“這位貓爺,莫非你就是庾桑?”“正是老夫。”庾桑長什麽樣兒戚隱不知道,但告示上明明白白畫著扶嵐的模樣一頭豬。戚隱看看告示上的豬頭,又瞧瞧扶嵐那張白白淨淨的臉蛋,試探著問道:“老兄,你說你是南疆的皇帝,你是豬嗎?”扶嵐搖頭。“你的近身衛隊呢?”扶嵐指了指黑貓:“它。”“你的太監侍從呢?”“它。”“你的將軍大臣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