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戈默默放下了碗,“哦。”


    席間,衛柔表現得跟個沒事人似的,誇林初這湯煲得好喝,還多吃了半碗飯,完全看不出她上午還坐在雪地裏無聲落淚。


    林初覺得這姑娘假裝堅強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心疼,不過能說的她都說了,現在隻能等衛柔自己慢慢走出來。


    飯後衛柔幾拖著林初去畫工圖,瞧著這姑娘興致勃勃的勁兒,林初覺得找點事情做,讓她忙起來也挺好的,就跟衛柔一起鑽進了房間裏。


    特意告假半天回來看媳婦兒的燕明戈瞅著那扇緊閉的大門,心底頗不是滋味兒。


    韓君燁拖著他的小書箱敲開了房門,因為林初覺得這孩子也不小了,在世家差不多得進學堂了,就差人尋了《三字經》、《百家姓》這些入門的書,她雖然不會寫繁體字,但是憑著以前背的那些,半猜半蒙還是知道那些字念什麽,有空的時候就教韓君燁念書。


    可能是男主光環在吧,林初覺得韓君燁比起一般小孩聰慧太多,基本上她教一遍,韓君燁就會自己讀了。隻是這幾天韓君燁倒是經常有不會的字拿來問她,衛柔現在有了身孕,許是母性的緣故,她對小孩子格外的喜歡,林初沒空的時候,她就教韓君燁念書。


    眼下韓君燁拖著一個小書箱過來,林初和衛柔自然不會把這個雙眼裏寫滿求知欲的小不點拒之門外。


    荊禾如今腿傷也有了起色,雖然走路還是得靠著拐杖,不過照看一下韓君燁還是綽綽有餘。


    林初和衛柔在桌前研究那些武器的模型圖,韓君燁給自己搬了個小凳子坐在衛柔旁邊,手裏捧著一本三字經,朝著門外的燕明戈看了一眼。


    燕明戈覺得一定是自己的錯覺,不然他怎麽會在那小鬼臉上看到了嘚瑟?


    風平浪盡過了幾日,其實也不能算是風平浪靜,六皇子突然送來幾大箱的珍奇玩意兒,名貴布匹,珠玉首飾琳琅滿目,讓林初有種自己一下子成了貴太太的錯覺。


    她摸摸這個,又掂掂那個,滿眼的新奇,看得燕明戈好笑又有些心酸,他的傻棒槌啊,以前當丫鬟的日子一定過得很苦,跟了自己也沒享過幾天清福。她喜歡這些,他以後就一箱一箱的尋來給她就是了。


    如果林初知道燕明戈心中的想法,一定會說這是個美麗的誤會。


    作為一個朝九晚五的上班狗,日子常年過得緊巴巴,猛然見到這麽多珠寶,她是新奇大於喜悅的。珠釵發飾什麽的,以前隻在古裝劇裏見過,現在親眼見到,還上手摸了一把,那質感,那做工,真的得讚揚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


    “這鐲子好看。”林初拿起一個箱子裏的一個白玉鐲,白玉的色澤細膩而溫潤,一看就價值不菲。


    燕明戈笑道,“你倒是有眼光,上好的羊脂玉做出的玉鐲,自然不差。”


    林初笑得眉眼彎彎,“把這個玉鐲拿給師姐戴,我聽說玉養人的。”


    燕明戈看著手中書卷,答了句,“隨你”。


    反正他日後會為她尋來更好的,他的妻,理應戴他送的鐲子。


    林初拉著衛柔又挑選了些喜歡的首飾,餘下她琢磨著,還是找機會換成真金白銀比較好。


    作為一個窮逼,林初始終覺得手裏握著真金白銀才踏實。


    之前販鹽賺了不少銀子,林初琢磨著在姚城這邊開幾個鋪子,到時候若是生意還行,就辦個學堂。


    姚城雖然繁榮,但是因為常年戰亂,這裏根本沒有學堂,富貴一些的人家還能請夫子教著認幾個字,貧苦一些的人家,溫飽都成問題,談何讀書。


    現在蠻子已經大敗,隻待清繳殘兵,收複羌城,到時候若是朝廷那邊不出什麽亂子,大昭鐵騎殺進草原,直搗蠻子王庭都是有可能的。邊關安定下來,就得百廢俱興了。


    就在林初琢磨著要做什麽生意的時候,姚城主將安定遠的夫人突然送來了請帖,說是讓她去府上一敘。


    有了六皇子的先例,林初猜測安夫人應該也是想跟他們拉近關係。


    燕明戈如今已升為都尉,等羌城收複,他們就得回羌城那邊。林初還沒有一套適合都尉夫人這個身份的衣服,好在六皇子送來的有不少名貴綢緞,衛柔和荊禾看著都不像是會做女紅的,但是偏偏他們都女紅了得,這讓林初倍感挫敗。


    二人趕著給她做了一套新衣。


    到了赴宴那一日,林初穿著一身新裁的衣衫去了安府。


    到了安府,府上大門沒開,隻開了左側的角門,瞧見這一幕,林初皺了皺眉,這可不像是大戶人家的待客之道。


    宋拓架著馬車進去,林初下了車,迎接她的是個五十左右的老婦,老婦一身石青色的衣衫洗的有些褪色,手上戴著的那個銀鐲子暗灰,看樣子成色不好,鐲子的花紋上還能看到汙垢,顯然這是個粗使婆子。


    稍微講究些的人家,都不會讓一個粗使婆子來迎接貴客。


    婆子衝林初福了福身子,姿態說不上恭敬,甚至有些輕慢,“燕夫人稍等,有丫鬟進去通報了。”


    今日雪停了,但是寒風淩冽,大冬天把客人晾在門口?聯想到進來時安府開的角門,林初眸色冷了冷,這安夫人倒是有意思,送拜帖的是她,現在是想落臉子麽?


    在寒風裏等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才見一個穿著藕色比甲的丫鬟從垂花門處走出來,“勞煩燕夫人等這麽久,夫人正在花廳那邊,奴婢這就引您過去。”


    丫鬟手臂上帶著一對纏絲銀鐲子,看成色就比老婦的好上許多,也是難為她,這大冷的天,衣袖比別人短了一截,就為了露出手上那對鐲子。


    林初能感覺到丫鬟落到自己身上那毫不掩飾的打量目光,從她的麵貌到穿戴,目光裏有鄙夷也有豔羨。


    “將軍府的後院倒是大。”林初突然道。


    丫鬟以為她沒見過這般氣派的地方,語氣裏帶上幾分得意,“那是自然,咱們這府邸,占地十畝呢!”


    十畝地,差不多也就一個足球場那麽大,足球場周長不過三百五十米。


    一盞茶的時間相當於現代的十四分鍾,都夠繞著足球場走三兩圈了。


    林初眉宇之間染上冷色,“看來你這腿腳不好,尋個醫術高超些的大夫,鋸了接條狗腿興許能走得快些。”


    如果到現在林初都還沒看出安夫人這是想刻意刁難她,那她就是傻子了。


    底下的人沒有主子授意,哪敢這麽對待來客。


    丫鬟聽了林初的話,果然憤怒不已,不知是想起了什麽,露出一臉鄙夷,尖利道,“爬床的賤婢能有什麽教養,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迷住了燕都尉,先前燕都尉還沒封官,你不還企圖勾引我們家表少爺嗎?狐媚下賤胚子……啊……”


    林初反手一耳光就打了出去,丫鬟被她打得踉蹌好幾步,捂住臉一臉的難以置信,“你敢打我?”


    林初麵色平靜得冷漠,“這一耳光,是我替你家夫人打的。她不會管教奴才,就由我這個客人代勞了。”


    老婦見此情形,打算上前幫忙,林初一個冰刀般的眼神掃了過去,老婦當即定在原地,訕訕不敢上前。


    丫鬟一臉恨意的朝著林初衝過來,“小賤蹄子,我跟你拚了!”


    林初閃躲不及被她抓傷了臉,她怒極直接揪住了丫鬟的頭發,左右開弓就是“啪啪”兩耳光。


    林初打得自己手疼,丫鬟一張臉也腫得跟豬頭似的。


    林初冷冷道,“這兩耳光,是我為自己出氣打的,你要是想知道什麽叫下賤,不妨回去照照鏡子。”


    那丫鬟還不死心尖利的指甲抓進林初揪著她頭發的手背。


    林初才不顧忌這點痛,揪著丫鬟的頭發就把她重重往旁邊的牆上砸去。


    林初是下了死力氣的,丫鬟慘叫一聲,腦袋瞬間跟開瓢了似的,血染的牆上到處都是,那名老婦被嚇得哇哇大叫,跌了個屁股墩兒。


    “這是在做什麽?”台階上,一身錦衣的婦人在一眾丫鬟婆子的簇擁下走來。


    看得出她是個美人,便是現在上了年紀,一張臉顯然也是精心保養的,有著半老徐娘的風情。


    林初的視線先落到了貴婦人旁邊的年輕女子身上,蘭芝,沒想到羌城之變後,她竟然還活著。


    “燕夫人,你這是……”貴婦人的話音拉回了林初的思緒。


    林初看著眼前這似乎再和善不過的婦人,嘴角勾起冷笑,“安夫人的待客之道,實在是讓我大開眼界。”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盞茶為10分鍾或者14.4分鍾,語出《僧祇律》


    第49章


    安夫人被林初這麽直白的一懟, 麵上那抹和善的笑就有些勉強,“燕夫人哪裏話……”


    她像是才看清林初臉上那被抓出的幾道血口子, 忙提著裙裾從台階上快步走下來,一副緊張的不得了的樣子,“燕夫人這臉是怎麽弄的?”


    見林初手背也血淋淋的一片, 一雙美目大睜,過來要執起林初的手,“呀, 這手也傷成這樣?”


    林初用力一甩, 揮開了安夫人的手,安夫人像是受不住那股力道一樣,後退了好幾步, 若不是身後的丫鬟及時扶住了她, 怕是她得跌倒在地。


    “夫人!”


    “夫人您沒事吧?”


    “夫人要不要去請個大夫?”


    一群丫鬟跟天塌了似的, 圍在安夫人跟前。


    林初隻想翻個大白眼,她這一揮手的力道能有多大?這安夫人是個紙片人不成?


    寒風掠過,林初臉上和手上被那婢子抓傷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疼。


    她冷眼看著捧著心口似乎氣都喘不過來的安夫人, 嘴角的諷刺之意再明顯不過,“瞧瞧, 安夫人這臉色發白, 印堂發黑,還胸悶氣短,怕是馬上就要歸西了, 你們還請什麽大夫啊,買口棺材回來得了!”


    “你……”原本閉著雙目的安夫人驀然睜眼,胸膛劇烈起伏著,指著林初卻是氣得一個字也罵不出來。


    蘭芝扶著安夫人,安撫一番安夫人之後,目光朝林初掃來,看到她那身用白底玫紅素縐緞裁出的衣衫,頭上戴著的珠翠發飾,心底頗不是滋味兒。


    曾幾何時,她在曇芸麵前才是體麵的那一個,她做著千戶夫人,曇芸嫁了個不受將軍看中的窮百戶,曇芸想吃頓肉都還要她施舍。


    誰能想到,那燕明戈竟然有這樣的造化!如今燕明戈發達了,曇芸自然也是跟著雞犬升天!


    蘭芝越想,越覺得命運不公。


    曇芸不就生了張狐媚子臉麽?怎麽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趕著她了?


    之前羌城之變,她跟她相公趙大誌也是僥幸才逃過一劫。


    羌城就那麽大點,除去幾個副將,就是幾個千戶官職最大。她們這些官太太也時常聚在一起打馬吊什麽的,一來二去她跟副將王猛的小妾也就熟絡了起來。


    蘭芝素來覺得自己能識文斷字,要比別人高出一等,王猛那小妾她本來也是不屑與之為伍的。


    但是那時候林初雖然落魄,可她心底裏還是喜歡拿著林初跟自己較勁兒,林初那日子過得越淒慘,她心底就越舒坦,時常想讓一眾官太太一起奚落林初。


    不過她自恃清高,這種隱晦的心思,隻能藏著,偶爾裝作不經意提起,她也不會親自說林初哪裏不好,隻是煽風點火,聽著別人罵這個昔日一直騎在她頭上的丫鬟,她心底會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和滿足感。


    王猛的小妾跟林初有過齟齬,自然是罵林初罵得最凶的那一個,有了共同討厭的人,她們不免就走得近了些。


    羌城之變前兩天,王猛的小妾跟她們一起打馬吊時,就炫耀說王猛要帶她來姚城這邊挑布料裁新衣。姚城的繁華是羌城比不了的,牌桌上不少人都羨慕王猛的小妾,她們大多數雖然也是進了副將的帳子為妾,但是遠遠沒有達到那樣的寵愛。


    蘭芝表麵沒什麽,心底卻有幾分不樂意,回家就臉子,讓趙大誌也帶自己去姚城。


    趙大誌能升到千戶的位置,全靠著他妹子是將軍寵妾,本身沒多少本事,膽小卻又極其虛榮、好大喜功。


    被蘭芝拐彎抹角的刺了幾句,當即決定也帶蘭芝來姚城,不曾想就是這樣,才陰差陽錯的逃過一劫。


    到了姚城後,得知羌城淪陷,趙大誌別說去姚城軍營,就是上街都不敢,生怕被扣上一個逃兵的名頭小命不保,帶著蘭芝在客棧一住就是十天半個月。


    他們帶來的銀子本就不多,二人又是奢靡慣了的,很快銀子就花得差不多了,蘭芝想讓趙大誌出去打探消息,但是趙大誌說什麽也不肯,還說蘭芝是想他去送死。


    蘭芝頭一次覺得,趙大誌離了羌城主將的扶持,整個就一窩囊廢!


    她隻得自己四處打聽消息,聽說羌城那邊逃過來的兵都編進了姚城的隊伍,都升官賞了宅子,蘭芝又是欣喜又是窩火。


    喜的是她們在姚城終於也可以有個著落了,窩火的是若不是趙大誌窩窩囊囊成天縮在客棧,他們也能趕上升官賞宅子!


    憑著趙大誌那股窩囊勁兒,讓他自己去見姚城主將他是沒那個膽子的,蘭芝廢了好些功夫才搭上了安夫人的線,演了一出苦情戲,才把趙大誌給編進姚城的軍隊裏了,不過別人都是升官,他反而降成了一個百戶。


    蘭芝心中雖然惱怒,但是想著好歹是在姚城安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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