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祝盛在裏麵待上一晚。等到第二天,他們沒吃沒喝,想圍也圍不住。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隨著時間流逝,夜色漸深,人們口號慢慢喊不齊整了——祝盛太過坦然,仿佛成人麵對無理取鬧的幼兒,這種態度著實讓人挫敗,繼而懷疑自己的判斷。難道真是合成人搞的鬼嗎?如果冒充祝延辰的一直是“不會打仗”的夏語鋒,牆外的交戰真的會那麽激烈嗎?哪怕是現在,防護牆外的隆隆炮火聲依然連綿不斷。人群組成的怪物泄了氣,不見剛才的活力,隱隱有萎靡下去的意思。混在人群裏的合成人們努力擠到一起,交換了下眼色。其中一人吃力地挪出劇院,不知所蹤。見有人退出,年紀大些的人率先生了退意。可是人們把這大廳塞得太滿,除了少數人高馬大體格健壯的,一般人壓根擠不出去。人潮騷動了好一會兒,人們進入了奇妙的半放棄狀態。一大半人陷入沉默,悲哀地看著光屏中的影像。“在下個節目前,我先講兩句。”祝盛輕咳幾聲,主持人一回生二回熟,麻利地將話筒奉上。“外麵來了不少朋友,我知道,你們不信我。”祝盛清清嗓子,“關於之後的安排——”祝盛話還沒說完,他的一位助手匆匆跑上台,附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祝盛微微皺眉,歎了口氣:“我想和各位講的還有很多,可惜時間不太對頭。合成人那邊突然加大攻勢,還請大家回指定場所避難。”“劇院相對安全,但容不下這麽多人。”祝盛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我不介意和大家擠一擠,但一半人必須回中心廣場——那邊的防禦也相當完備,算是城內最安全的地方之一。”“我建議留下老人、婦女和孩子。接待這些人的位置,我們還是能騰出來的。”人們麵麵相覷,互相推擠一番,竟是誰也沒有走的意思。祝盛看起來並不意外。“將下一個節目推遲一個小時,疏通劇院旁邊的酒店,暫時將人轉移去酒店內部。湯家這筆賬,記在我頭上就行。至於剛才的狀況,我會在稍後詳細解釋。”老人的聲音低沉有力,聽起來讓人無比心安。“事出緊急,關於城外人的安置,我們的確有很多沒做到位的地方,先在這裏跟大家道個歉。”他微微頷首,話語是道歉,語氣強勢得一如既往。“接下來的一小時,還請大家迅速回到室內。夏涼小姐的演出被我推遲了,等各位找到合適的房間,可以繼續欣賞晚會……”年輕人哪敵得過老狐狸的彎彎繞。一套棒槌加一個甜棗,劇院外的幾萬人頓時有了軟下來的趨勢。然而就在這次激情集會即將散場時,市中心西側的防護牆發出恐怖的轟隆聲。一時間,城內警報聲大作,震得人腦髓混作一團。瀕臨死亡的人流怪獸又有了活力,人們擠在一起,橫衝直撞。祝盛不得不移去劇院最高層的包間,暫時讓部分人進去劇院避難。劇院裏的一切動向,全被牆另一邊的某人看在眼裏。“柴旭陽拍得不錯。”束鈞語調隨意,爪尖在扶手布料上滋滋滑動。“按照原計劃分散,讓alpha蝕沼進入市內。人我都幫忙聚好了,阿煙應該接的下這一手。”“束隊,夏語鋒已經按照你的安排跑了,祝元帥不方便再現身啊?”“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這不,咱們成功突破了他們的封鎖線,不至於再當三明治的餡兒了。”束鈞笑了笑,“祝盛給安排的副官不錯,但和阿煙還差得遠。他們缺乏對蝕沼作戰經驗,絕對會當場敗退——防禦亂了節奏,內部又亂成一團,多好的機會。”“你難道是想……”“讓那個蝕沼打頭陣進市,我們當螳螂捕蟬的那隻螳螂——羅斷向來行事穩妥,他必然會選在我們元氣大傷後出手,好好扮演‘黃雀’。”“老、老大,你該不會真的想要掀起戰爭吧。那隻蝕沼是sigma的東西,它可不會手下留情。”束鈞不撓扶手了,他抱住最近越發膘肥體壯的周一,臉上的微笑漸漸轉冷。有那麽一瞬間,麵前人透出些讓人不舒服的怪異氣息。胡硯還以為哪裏的大型野獸在衝自己哈氣。“我和阿煙都過了玩過家家的年齡,這當然是戰爭。隻不過我在事先給足了人類麵子——天時地利人和,該有的都有。”“我數數看——我暴露了自己的能力,讓阿煙做了對蝕質武器;怕移居者陷入恐慌,我特地將他們聚在一起好管理;怕sigma親自打到他們措手不及,我沒殺那隻蝕沼,給了他們實地演練的機會;怕阿煙威望不足難以服眾,我逼夏語鋒搞了一出大戲……有著這樣的條件,阿煙不可能輸。”“但、但是他的同胞會有傷亡。”束鈞的笑容更大了:“怎麽,又想去保護人類?”“不不不,當然不!我隻是在想,你們兩位關係在那裏——唉,你知道的。”“你想啥呢,我可不會替你們原諒人類的所作所為,我沒那個資格。另外,我愛的是阿煙這個人,又不是他的族群。”束鈞的語氣仍舊放鬆,隻不過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感。“這場戰爭原本就是人類該承受的,戰爭怎麽可能沒有犧牲?要是他因為這些事恨我……那隻能說明我看錯了人。”胡硯表情相當複雜:“隊長,不是我說,你也真夠狠的。”“sigma往我腦袋裏塞了一大堆第一人稱死亡記錄,沒辦法。”“萬一祝元帥有別的心思……我們要不要做兩手準備?”“不用,他知道。如果我現在化為怪物,隨蝕沼來個奇襲,完全可以把三大家族的人殺光。可就算這樣,他也沒有立刻拿著淨化武器出現。”“可是——”“沒有可是。待會兒我們轉去城東,挨著聚居地難民駐紮。蝕沼由人類對付,我們以遊擊自保為主。等sigma自己過來,我們還有場硬仗要打。”“……然後呢?”“然後好好看著他們的戰爭。”束鈞收了笑容。“y市是人類最富足的城市,他們絕對會拚死抵抗。”“我開始以為全是你倆商量好的,敢情都在這即興對招。”胡硯歎了口氣,“不瞞你說,現在我更擔心了。”“局勢瞬息萬變,除非我們倆天天待在一起,否則沒法商量出結果。”束鈞扛起周一,輕描淡寫地結束對話。“我去看看那隻蝕沼怎麽樣了。”那隻蝕沼不怎麽愉快,準確地說,它尚且理解不了“愉快”與“不愉快”的區別。它隻覺得自己被夾進牆縫,挪得相當緩慢。它把蝕質滲進裂縫,將它們轉化為硬刺,這才強行將牆縫撐開。要是按照笨辦法直接上,鬼知道它多久才能侵蝕出一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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