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人倒了,才恍然記起那人臉色不對,慘白慘白的,有些駭人,分明不是活人的樣子。  一律被嚇了一跳,急急慌慌的縮回手指,跌坐在椅子上,抱著他師父的胳膊。  埋頭藏在椅背後麵,不讓人看到,驚慌失措的叫著他師父,“師父、師父,你快醒醒。”  他師父睡得正香,壓根就沒睜開眼睛,就那麽打著輕巧的呼嚕,伸手把他攬到懷裏麵,聲音壓得很低。  就跟夢囈般的含糊不清,“沒事,再睡會兒,咱們就快到了。”  他嚇得不行,哪裏還睡得著。  趴在他師父的胖肚子上,胸口“砰砰砰”的劇烈跳動著,小心翼翼的抬頭看著四周,車廂裏安靜的嚇人。  沒有拖拉機那種“嘟嘟嘟”的聲響,乘客間的低聲交談也沒有,仿佛大家都安靜的坐在位置上,睡得正沉。  外麵雨越下越大,不停的敲打著車窗,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吵鬧得很,跟車內的死寂形成鮮明的對比,他越聽這些動靜,越覺得緊張害怕,胸口“咚咚咚”的敲響著。  臉色漲得通紅,嘴裏隱隱發苦,默默祈禱車能趕緊到站。  可惜他的祈禱沒生效,天色逐漸變得黑沉,雨始終沒有停的意思。  大巴車開著開著,速度慢了下來,隨著“嘎吱”一聲,靠著路邊停下了。  他動作輕微的掙紮著,壓低聲音跟他師父說話,“師父,咱們要不要下車。”  他師父抱著他,寬厚的手掌在他背上拍著,輕聲歎息著,“這荒郊野外的,雨下得這麽大,下車能去哪裏。”  “可是……”一律掙紮著,抬起頭看著他師父,著急的想要解釋,“這車上……”  他都能發現車裏不對勁,他師父不可能發現不了,怎麽還不下車跑啊!  正想說話,他師父伸手捂著他嘴,輕輕搖了搖頭,“不怕的,我給了兩個人的車費,他們就得把我們送到。”  說著拍了拍他的後背,低聲安慰道,“沒事兒,你有佛祖金身保佑,誰都可能出事,你也不會有事的,別怕啊。”  他們……所以說這車上有問題的,至少是兩個以上麽,一律差點兒直接被嚇哭,一點都沒有被安慰到。  他小心翼翼的,往四周看了眼。  前排的那兩個“人”已經重新坐好了,安靜的背靠在座椅上,仍舊是半點聲響也沒。  剩下他能看到的座位,都是空蕩蕩的,其他位置都被座椅擋著,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他沒有辦法,伸手抱著他師父的胖肚子,希望他師父靠譜些,能夠順利的到站下車。  大巴車靠邊停好後,車門被打開,有人、他也不確定是不是人的東西上了車,沉默著往他們的方向過來。  腳步聲有些雜亂,經過他們的時候,一律抬頭看了眼,上來的是兩個人。  雖然渾身濕漉漉的,看起來有些狼狽,但確實是麵色紅潤、會喘氣的活人,前麵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哥哥。  那大哥哥可真好看呀,一律都形容不出來的好看。  若硬要他形容的話,應該是像童話裏麵的白雪公主。  頭發像烏木那麽的黑,皮膚像牛奶那麽的白,嘴唇就像是紅紅的花瓣。  雨水從他身上滾落下來,像是透明的珍珠。  一律安靜的趴著,目不轉睛的望著那個大哥哥。  小哥哥也看到了他,彎著好看的眼睛,對他笑了笑,似乎想跟他打招呼。  可還沒等說話,就被背後的人使勁推搡著,腳下踉蹌著,撐著座椅才勉強穩住,坐到他們後排的位置上。  他撐著他師父的胖肚子,想趴到座椅上跟那個大哥哥打招呼,剛撐著手臂,還沒等他腦袋探出座椅去。  就被他用力抱緊,摁在肚子上,他師父低聲說了句,“完了,要出事。”  一律抬起頭,看見他師父胖乎乎的臉上,表情凝重嚴肅,心裏也有些害怕。  趕緊低聲問道,“怎麽了,師父。”  他師父看著前麵,皺著眉頭,“那兩人沒給車費,司機要生氣的。”  說著歎了口氣,眉頭皺得更緊,“司機一生氣,這車不知道會往哪裏開呀。”  一律生怕司機生氣,帶著他們開到山崖下去,緊張的咽了咽口水,“那、那怎麽辦呀,我們能幫他們補票麽。”  他師父搖搖頭,麵色凝重的抱著他,悄悄的跟他說道,“待會他們若是補票,就啥事也沒有,若是不補……”  肯定就會出事,一律聽得害怕,趕緊問道,“我能提醒那個大哥哥,讓他們趕緊補票麽。”  他師父搖頭加歎氣,低聲跟他解釋,“這車詭異的很,我也是上了車才發現的不對,幸好隨身攜帶有金元寶,給了他們買路錢。  路上就咱們兩個的話,平安到站肯定沒問題,可那兩個人在雨裏等車,誤打誤撞的上了這車,去哪裏找冥幣燒給他們……”  一律愣了愣,半響才慢慢反應過來。  後排那個大哥哥上了這輛車,車票是注定是買不到的。  換句話說,他們搭乘的這輛車,是注定了要在路上出事的。  他都快被嚇哭了,抱著他師父不撒手,“那我們該怎麽辦呀!”  他師父理清了思路,便也不著急了,輕輕拍拍他的後背,彎腰撿起地上的被踢掉鞋子,仔細地給他穿上。  把他換到靠過道邊坐著,低聲跟他說話,“沒事,待會若是再有人攔車,你就站起來跑,跑下車就沒事了。”  他拽著他師父的袖子,皺著張小臉,“那你呢,師父。”  他師父摸著自己的光頭,胖乎乎的臉上露出抹笑容,“瞧見你師父的光頭沒有,等你跑下車去,我再收拾他們。  解決掉問題就來找你,咱們一律是最最厲害的小和尚,肯定不會害怕的,對不對。”  他趕緊點頭,癟著嘴跟他師父保證,“對的!我才不怕呢。”  商量好,他就靠在椅子上,緊張的等著大巴車停。  天色越來越黑,外麵的樹木已經看不清了,好在雨慢慢的停了,大巴車再次慢慢吞吞的靠著路邊停了。  隨著車門“嘎吱”聲響,他師父從背後推了他一把,低聲喝道,“跑!”  一律心中焦急,邁著小短腿就沿著過道,揮舞著胳膊使勁的往前麵跑。  他跑得很急很快,但因為腿短步子小,也沒跑出多遠,就被兩邊伸出的胳膊拽住。  那些胳膊都是慘白慘白的,有些還腐爛發臭,拽他的力氣特別大,卻在碰到他的時候,就跟被火焰燙到似的,飛快的往回縮去。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被拽倒在地,“咕嚕嚕”的滾到車廂上。  等他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起來,兩道暗色人影從車門上車的時候,他離車門還有三米多遠。  眼看就要天黑,這會下不了車,前麵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他跌跌撞撞的往車門跟前走,周圍還有慘白的胳膊伸出來,試圖阻攔他的步伐。  車門搖晃著,發出難聽的“吱呀”聲,眼看就要關閉。  一律急得不行,渾身都冒著冷汗,胸口”砰砰砰“的胡亂跳動著,呼吸急促。  就在車門即將關閉的瞬間,他被人從背後攔腰抱起來,快速移動著,從就剩條縫隙的車門裏擠了出來。  抱著的人一腳踩空,兩人摔在泥濘的路上,糊了滿臉的泥水。  他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看向抱著他跑下車的人。  白白的皮膚,烏黑的頭發,鮮花般的紅嘴唇,是剛剛上車那位大哥哥。  大哥哥抱著他,在泥水裏打個滾,往遠離大巴的方向退了兩步,才看向那輛大巴車。  車裏麵暗影重重,剛閉合的車門被重新打開,有個臉色慘白的人影站在那,黑洞洞的眼睛緊盯著他們不放。  他被嚇得抖了抖,抱著他的人低聲道,“不怕,他們不會下車。”  邊繼續往後退了兩步,保持著安全距離,沉著臉跟車上的那人對視。  果然,那人站在車門口,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許久。  終究是沒追下車,轉身回了車廂裏,車門緩緩地關上,大巴車繼續搖搖晃晃的,慢吞吞的往前麵開走了。  等車慢慢開走,直到看不到了,一律才敢放開了用力呼吸。  低聲跟抱著他的大哥哥說話,“怎麽辦,我師父還在車上呀。”  “嗯。”大哥哥應著,把他放到地上,站在原地往四周望了望,仔細的確定了正確方向,牽著他往前走。  “是大師把我扔出來的,說等下車就安全了,讓我們去前麵的鎮子裏等他。”  一律才鬆口氣,乖乖的跟著大哥哥走。  公路還沒鋪設水泥,路麵並不平整,坑坑窪窪的積滿了泥水,光線十分暗沉,看不到哪裏是地哪裏是水。  不小心踩進水坑裏去,腳背就直接被淹沒了。  就這麽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沒過幾分鍾,渾身都濺滿了泥點子。  天色完全黑了,已經看不到路麵在哪裏,更別提他師父口中的鎮子,連影子都看不到。  他很難受,低聲跟大哥哥說話,“哥哥,你叫什麽名字啊?”  拉著他的人沒說話,沉默著走了兩步後,停下了前進的步伐,往四周看了看,“不能走了,在這裏過夜吧。”  也沒等他回答,彎腰將他抱起來,摸索著往路邊走,將他放到個石頭上。  四周都是黑黢黢的,他趕緊伸手把人拽住了,不讓走,“哥哥,你也坐這裏吧。”  “嗯。”那人挨著他坐到石頭上麵,伸手把他抱在懷裏,“睡會兒吧,等天亮了咱們再去找大師說的鎮子。”  一律睡不著,衣服褲子都是濕的,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山裏濕氣還重,夜晚的溫度低,就算被人抱在懷裏,也有些冷颼颼的。  他往緊裏縮了縮,低聲的跟人說話,“我叫一律,跟我師父下山是要去南城的,大哥哥你呢,是要去哪裏啊。”  空氣裏飄蕩著不知名的蟲鳴聲,抱著他的人沉默片刻,問他,“你是有個師兄叫一休麽。”  一律很認真的想了半天,低聲答著,“沒有的啊,我師兄叫一戒。”  抱著他的人輕笑著,胸腔震動,聲音很好聽,“你知道八戒麽?”  一律搖搖頭,乖巧的回答著,“不知道啊,八戒是誰啊。”  於是那個好看的大哥哥就抱著他,聲音悅耳的跟他講八戒和一休的故事。  故事講得很好聽,他被人抱在懷裏,溫度慢慢的升起來,天色完全暗下去後,天空中出現了許多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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