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鴿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想要尋點什麽東西防身,可手邊卻隻有幹冷的被褥。外頭的風聲將戲音吹得零散了,斷續傳來的那幾聲“咿呀”,也像極了昨夜聽到的鬼哭。就在這時,那穿著戲袍的人突然僵硬地動了起來,一側身子聳拉著向前傾去,兩條胳膊無力隨著動作擺動著,而後又是另一側繼續向前挪動。這樣的動作詭異而又滑稽,葉鴿絲毫不敢大意,隻能不斷在床上向後退去。可正當他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的人時,肩膀卻突然被什麽東西抓住了。葉鴿幾乎連呼吸都停住了,他已經可以想到自己身後有什麽,整個人一動都不敢動。可他身後的東西卻並沒有放過他,很快他另一邊的肩膀也被抓住了,而後一張幹枯的,鼻嘴尖長的麵容,帶著濃烈的腥臊之氣,抵到了他的麵前。葉鴿被那氣味熏得幾乎要吐了出來,他想要掙紮避開,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完全動不了了,意識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之後的種種,葉鴿實在記不真切了,他隻是依稀感覺到,那房中的兩個枯頭人一左一右地將他架了起來,等到他意識稍稍清醒些時,就發現自己已經被帶到了留香閣後台,用來上妝的小隔間中。兩個枯頭人像是早有安排一般,徑直將葉鴿安放到了其中一張梳妝台前。葉鴿身體依舊無法動彈,他盡力讓自己保持清醒,通過梳妝台上銅鏡,瞧著著身後的環境。隻見之前把他帶到此處的那兩個人,此刻正僵直地站在他的身後,沒過多久,一個穿著粉紅戲衣的人,就走了過來。此上妝的小間中點了幾隻蠟燭,葉鴿也得以看清了這些人的樣貌。他們身上確實穿的是戲服,不過是十分陳舊的那種,甚至很多地方都有大塊的破損。而更令葉鴿驚訝的是他們的麵容,並不是之前他所認為的骷髏狀,那腦袋雖然小,但上麵卻覆蓋著一層毛發,眉眼處與人十分相似,但鼻子和嘴巴卻異常尖細,倒像是……狐狸。聯係上之前聞到的腥臊味,葉鴿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而剛剛進來的那穿著粉衣的狐頭人,已然走到了他的麵前。細長幹黑的手從梳妝台上,取出來各式的油墨脂粉,十分僵硬笨拙地往葉鴿臉上塗抹起來。隻可惜他的手藝實在是過不去,幾番折騰下來,將葉鴿的臉畫得紅一塊白一塊。葉鴿瞅著鏡中自己的模樣,剛剛還嚇得雙眼睛都幾乎要盈出淚來,這會又生生憋了回去,險些笑罵出來。那粉衣人卻並沒有就此停手,他給葉鴿畫完臉後,又轉身搖晃著走到了放戲服的衣架旁,也不分什麽蟒什麽衣的,胡亂抱著一團就走了回來,然後就開始一件一件地往葉鴿身上套。可這衣服比不得油墨,不是他想怎麽就能怎麽的,粉衣人折騰了許久,才勉強給葉鴿歪歪扭扭地穿好。這時,一牆之隔的戲台上突然傳出了鞭炮的聲音,而之前那兩個帶葉鴿來到這裏的人,一聽到鞭炮響,就立刻走到了葉鴿的身邊,一左一右再次將葉鴿架起來,很快就走到了通往戲台的布簾前。第4章 夜半鬼戲(四)葉鴿隻覺自己被他們重重地推了一下,整個人就撲進了戲台中,毫無支撐地跌坐到地上。可下一刻,他卻發現自己居然可以動了。葉鴿馬上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下意識地抬頭向戲台之下望去,可就是這麽一望,卻讓他出了一身的冷汗。那戲台之下,此刻竟坐滿了人,他們的身上都穿著破舊的戲妝,一顆顆半狐半人的枯頭正整整齊齊地抬著,全部緊盯著戲台上的他。葉鴿知道,現在逃是決計逃不掉了,隻能使勁拖著還很虛弱地身子,向前挪動幾步,扶著戲台邊的那圈雕花圍欄勉強站起來。“辛苦玉老板來這一趟了。”就在這時,台下忽然傳來了一個尖細的女聲,葉鴿立刻就辨認出,那正是前一晚在這裏唱戲的人。他趕緊抬頭看過去,那些半狐枯頭人的身影紛紛動作,避讓開一條小道,簇擁著一男一女兩個人走進來,坐到正中的席位上。隻見那女子身穿一襲大紅戲服,同色的蓋頭遮住了她的麵容,剛才的聲音,就是她發出的。而坐在她身邊的男子,則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洋禮服,麵容呆滯,雙眼無神。葉鴿並不知該如何反應,隻是警惕地看著他們。紅妝戲服的女子,又繼續說了起來:“本來不該麻煩您跑這一趟……隻是今日,是我與史少爺成親的日子,實在不便上台去。”“以前,又常聽史少爺誇讚您的戲最好,所以就請了您來,還望您不要見怪。”史少爺?葉鴿眨眨眼睛,提起這麽個人來,他倒是有了幾分印象。兩年前,他剛登台的時候,戲園子裏倒是有這麽一位常客,隻是沒過多久,就聽人說他去不知什麽國留學了,至此便在沒見過。葉鴿細細地端詳著台下那男人的麵容,他雖然麵容慘白消瘦,但也確是那位史少爺沒錯。這麽說來,那這個穿著紅衣的女子,應當也是戲園子裏的人吧?葉鴿皺眉,經曆過之前的恐慌之後,他反而沒那麽害怕了。反正唱戲是不可能唱了,那女子的語氣倒也還算客氣,說不定有什麽法子能逃出去呢。這麽想著,葉鴿試探著搖了搖頭。那女子雖然戴著紅蓋頭,卻十分清楚葉鴿的動作,見他拒絕,便出聲催促道:“怎麽,玉老板不願意賞我們這個臉嗎?”葉鴿依舊隻能搖頭,伸手指著自己的喉嚨,擺擺手,希望對方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但可惜,這一次,那紅衣女子就沒那麽好說話了,她幽幽地說道:“看來,玉老板真的不願意賞這個臉了。”話剛落音,坐在她身邊的那些狐頭人,突然齊刷刷地站來起來,幾十幾百個枯黑的腦袋同時看向葉鴿,一雙雙眼睛散發出幽綠色的光。葉鴿剛剛安定些的心緒立刻又被提起來,他不禁向後推了兩步,再次伸手指著自己喉嚨的位置,想要提醒對方,自己並不是有意不唱的。但那紅衣女子卻絲毫不聽他的解釋,聲音拉長,變得越發尖細,甚至帶上了幽怨的戲腔:“玉老板,你到底唱也不唱--”葉鴿當真沒有辦法了,他想要從後台的方向逃離,可剛一回頭,就發現之前三個狐頭人,此刻正用與台下的狐頭人們一模一樣的姿勢,直挺挺地站在通往後台的門簾前,冒著綠光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唱也不唱--”“唱也不唱--”紅衣女子的聲音越發偏執瘋狂,不斷地重複著這一句話,聲音卻一次比一次更可怖。而那些狐頭人們,也不在繼續站在原地,而是隨著女子的聲音,僵直地邁開腳步,動作統一地向著葉鴿的方向移動。而之前被忽略掉的腥臊之氣,也一瞬間變得極為濃重,讓葉鴿幾乎無法呼吸,身體也搖搖欲墜。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卻伴著凜冽地北風,破開了這一切的迷亂。“這可就奇了,玉鴿的戲,我還未能聽到,如何就輪得到你們了。”葉鴿猛地轉頭看去,目光所及之處,竟是謝臻自那留香閣的屋簷上翻身而下,他的臉上依舊溫潤的笑容,目光卻驟然凜冽,手中的煙杆如同活物一般,頃刻間湧出半條虺龍,帶著滾滾戾氣呼嘯著向台下掃去。那些狐頭人立刻發出淒厲地慘叫,身上破舊的戲衣連帶黑枯的身體霎時燃起黑火,一個個翻滾著四散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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