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這個點遲芸帆都已經入睡了,可許遠航還沒有一點要醒來的跡象,她隻好走過去,輕搖了搖他的手臂:“許遠航,醒醒。”


    許遠航沒反應。


    她又輕喊一遍。


    他皺著眉,聲音裏的睡意很濃:“別鬧啊。”


    遲芸帆無奈地站直身體,誰知這時許遠航睜開了眼,迷離的目光打量著四周,仿佛不知道身處何處,看到站在沙發旁的她,他的視線有了焦點,一點點清晰起來。


    柔和燈光下,他的眉眼幹淨明朗得像雨後的遠山,抿著唇角微微一笑,竟有幾分別樣的溫柔,好看極了。


    許遠航沒想到自己會睡過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揉了揉脖子,問:“多少點了?”


    沒有應答,他以為她沒聽清:“嗯?”


    遲芸帆回過神,垂眸避開他的目光:“你該走了。”


    許遠航坐起身,這是五天以來睡得最好的一覺,如果可以的話,真不想走,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順手把桌上那隻剛拆封的牙膏拿起來:“這個我帶走了。”


    遲芸帆當然沒意見,反正她也不會再用。


    他把牙膏揣進牛仔褲後兜,右手瀟灑地在空氣裏揮兩下:“走了。”


    遲芸帆跟著走出落地窗外,她站在小陽台上看著那道頎長的背影慢悠悠地穿行在夜色中,翻過牆後,再也不見。


    等到那棟低矮的小屋亮了燈,她才走進去,洗漱好後,關燈睡覺。


    時間還早,加上還睡了一覺,許遠航並沒有什麽睡意,也懶得去網吧,他幹脆就坐下來,隨便選了一張數學卷子,埋頭做了起來。


    不想再繼續混日子了,可荒廢太久,學業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撿起來的,還有一個多月就高考了,就算發揮超常頂多也就能混個大專。


    她以後會去哪裏?a大還是b大,又或者出國?


    十六歲以前,許遠航的目標是拿下跳水的大滿貫,可惜命運弄人,衝上過巔峰,也跌落生命中的最低穀,自我放逐三年,十九歲的他仍渾渾噩噩地虛度光陰,但遇見她後,未來好像慢慢又有了新的輪廓,盡管他不知道自己以後會走什麽樣的路,但他很確定——


    未來想和她有關。


    午夜已至,許遠航把卷子上會做的題目都做了,對齊折疊好,等明天再拿去給遲老師批改,他鬆鬆筋骨,打算去洗個澡,壓著桌沿起身,左手上那片誇張的白映入眼中,他忍不住搖頭失笑,翻找出保鮮袋,嚴嚴實實裹住,確保不會進哪怕一滴水後,才進浴室。


    等他洗完出來,身上隻穿著一件貼身衣物,關了燈,躺在床上,口腔裏還有著淡淡的和她同款的牙膏味道,他側過身,微舉起左手,在上麵落下輕輕一吻。


    晚安。


    次日有早訓,許遠航早早就來到學校,他落了五天,但一回到熟悉的訓練場上,身體的各部分就自動調整到最佳狀態。


    常規測試100米,許遠航還是當之無愧地衝在最前頭,結束後,大壯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遠哥,你終於回來了!”


    明天就是高考的體育招生考試了,大壯還以為他要申請補考呢。


    “臥槽!”大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遠哥你的手咋了?!”


    受傷了嗎,這麽嚴重?藥膏塗得滿滿的。


    許遠航特意抬起手,上麵的牙膏有些已經成硬塊了,看大壯大驚小怪的樣子,他低頭笑了笑:“沒事,就被蜜蜂蟄了一下。”


    “是嗎?”大壯盯著瞅了又瞅,“蜜蜂蟄的,抹成這樣……至於麽?”


    還以為嚴重到要從手腕截斷那種,切,浪費他表情。


    許遠航遞過去一個“你他媽懂什麽”的眼神,幽幽吐出兩字:“至於。”


    你知道這是誰幫我抹的嗎?說出來羨慕死你。


    大壯當然不知道,他的注意力被遠處的兩道身影吸引了過去,目露羨慕之色,感慨道:“果然有錢人隻跟有錢人玩啊。”


    許遠航輕扯嘴角,懶得搭理化身檸檬精的他。


    大壯又說:“我覺得高彥辰跟我女神挺般配的,男才女貌,又都是富二代……”


    許遠航像被戳中了什麽隱秘,循著大壯的視線看去,那並肩走在木棉樹下的不正是遲芸帆和高彥辰?!他的眼底泛起冷意,周遭頓時變得寒氣逼人,幾乎沒有什麽求生欲的大壯還在滔滔不絕:“他們家裏說不定都已經幫他們定親了。”


    腿肚子突然一疼,大壯踉蹌著往前了一步,回頭看許遠航麵色不善,他奇怪地問:“遠哥,咋啦?”


    剛剛不是還好好的?


    許遠航把手指關節拗得“噠噠”響:“太久沒打人,有點手癢了。”


    大壯見形勢對自己不利,立馬拔腿就跑。


    邊跑還邊想,自己這是哪裏招惹遠哥了?


    想、不、明、白、啊!


    許遠航麵沉如水地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不屑地輕哼一聲,高彥辰?和她般配?


    大壯的眼兒是瞎了吧。


    明明他才和她最配。


    她昨晚還親自幫他抹藥,高彥辰有過這待遇?


    嗬嗬。


    接下來公共部分的測試項目是原地推鉛球和立定三級跳遠,許遠航都完成得非常出色,他的專業技術考試項目選的400米,這個數字勾起了他的某段曾經不太愉快的回憶,然而現在想起來,感覺已經完全不同了。


    “萬一輸了呢?”


    “任由你處置。”


    “親你也行?”


    要是當時真的贏了,他肯定毫不猶豫就親下去。


    轉念一想。


    上次不行,找下次製造機會不就得了?


    那邊,老師還把大家當幼稚園小朋友一樣,第n次強調:“明天早上六點在學校大門集合,六點四十分前要到棉城體育學院,上午在田徑館進行身體素質考試,下午一點在各專項場館……受傷需要佩戴護腕護肘的,一定要是純黑色,長筒襪隻允許穿純白色……”


    許遠航彎腰拿起草地上的外套,從口袋裏摸出手機,點開微信頁麵,發了一條消息出去——


    “如果我明天體育測試拿滿分的話,有沒有什麽獎勵?”


    同一時間,在教室裏的遲芸帆聽到手機震動,她拿出來看一眼,又重新鎖上屏幕。


    正準備放回抽屜,手機又是一震。


    許遠航:“不回複的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遲芸帆:“……”


    習慣了他時不時就要在嘴皮子上撩撥她,實際上隻是雷聲大雨點小,遲芸帆就沒把這兩條消息放在心上,誰知第二天下午四點半,她又收到許遠航的消息,這次是一張照片。


    100米20分,原地推鉛球20分,立定三級跳遠20分,400米40分。


    滿分100分。


    體育是他的強項,遲芸帆對這個結果並不感到意外。


    許遠航又發了一條語音消息過來。


    剛下課,洛添燈就坐在旁邊,周圍也有同學走動,遲芸帆點開消息,手機貼近耳朵,聽到他那低啞又肆意的聲音說:


    “今晚,等我。”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許遠航也不意外自己發出去的三條信息石沉大海,他和大壯、小白的考試項目結束得比較早,三人沒有等學校統一接送的大巴,和帶隊老師打了聲招呼後就先離開了,他們此時正在從棉城體育學院回去的路上,因為成績都還不錯,心情輕鬆,小白搖頭晃腦地跟著車載音樂輕聲哼起了歌。


    坐副駕的大壯總覺得身上還有一股力氣沒用完,身體被安全帶勒得慌,忍不住扭來扭去的,不經意瞥見後麵的許遠航握著手機,眉目舒展,唇邊含著淡笑,大壯覺得太反常了,不就是體育考試拿了滿分嗎?對他來說不就跟探囊取物一樣簡單的事?


    至於高興成這樣?


    更何況他還是個向來情緒不外露的人,他這副樣子……讓大壯想到了南巷那些藏在夜色的某個角落裏媚叫的發`情野貓,可不就是嗎?!


    難道真的有什麽情況?


    大壯又覺得不太可能,兩人經常待在一塊,如果他真有貓膩,就算自己神經再怎麽遲鈍,也不至於一點兒都沒察覺啊。


    而且以他總是對女生不耐煩,拒她們以千裏之外的冷漠態度來看,可能性就更微乎其微了。


    所以,問題又回到了原點,他遠哥情緒異樣的原因是什麽?


    大壯清了清喉嚨:“遠哥,你看起來好像心情很好?”


    許某人口是心非,輕描淡寫道:“還湊合吧。”


    小白一直都在狀況外,疑惑地反問:“壯哥,難道你不開心嗎?”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接下來再也不用那麽辛苦,每天起早貪黑地進行高強度訓練了,當然訓練還是要的,不過我們的大部分精力都要放在文化課上了。”


    大壯歎氣:“說得好像文化課很簡單一樣。”


    小白是他們三人中文化課成績最好的,大壯的思路被他打岔,壓根不記得一開始想問什麽了:“小白,你想考哪個大學?棉城體育學院不錯啊,你報的話肯定能考上。”


    其實小白想考的是a大的音樂學院,但這話他說出來自己都覺得可笑,隻好笑了笑:“等總成績出來再看看吧。”


    大壯越說越來勁,替小白把未來都想好了:“畢業出來,你可以去當體育老師,最好考個編製,工資高,五險一金,還有退休金,不然去健身房當教練也不錯,嘿嘿嘿容易泡妹子。”


    小白聽得有些羞澀,耳根微紅,大壯忍不住又逗他,許遠航則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神情慵懶愜意,嘴邊噙笑,修長的手指在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路上的時間就這樣消磨過去了。


    回到一網情深網吧,許遠航開了門,按下牆上的電源總開關,順手開了燈,走到前台,從櫃子裏拿出工具箱,前兩天有部機子出了問題,他打算趁現在有空,看能不能修好。


    大壯則是利索地把燒烤架搬到門外,小白也沒閑著,幫忙把冰箱裏的燒烤食材拿出來一一放好,然後靠在柱子上,用手機點了一堆外賣。


    剛考完試,難得放縱一回。


    外賣到的時候,許遠航也把機子修好了,三人圍坐在桌旁,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大部分時候都是大壯和小白在說,許遠航搖著啤酒瓶在旁邊聽,偶爾插一兩句話。


    吃得差不多,職高的學生也陸續過來了,生意上門,大壯把小白拉去幫忙燒烤,許遠航收拾完桌子,就來到前台坐著,進來的人跟他打招呼,喊遠哥,他就點點頭算作回應。


    都是老熟客,規矩都懂,也不用他太費心。


    以往這個時候許遠航都是低頭玩手機,他有時也會額外接些遊戲代打或者賣裝備的活兒,但此時手機摸出來,解鎖屏幕,看到微信頁麵還是沒有回複,他又把手機反扣在桌麵。


    麵上無謂一笑,心裏卻想,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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