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遠航也隻是聽過棟哥的名號,交情根本說不上,不過是臨時想到便拿出來嚇唬一下耗子,料想耗子這個等級的吧,還沒有資格能和棟哥打上招呼,幹脆將計就計了。


    他活動著肩膀,無所謂道:“喝一次酒,不就認識了?”


    那就是,不認識了。


    遲芸帆哪能聽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又問:“那他們叫……嫂子,又是怎麽回事?”


    “誰知道呢?”許遠航彎起來的嘴角怎麽都壓不下去,“全都瞎幾把亂叫。”


    見遲芸帆不信,他挑眉理直氣壯地反問她:“嘴長他們身上,難不成我還能管得了他們說什麽?”


    遲芸帆輕描淡寫地分析道:“你是管不了,但不排除做了某些暗示性的引導。”


    許遠航非常無辜地舉起兩根手指:“我發誓絕對沒有。”


    老子直接明說的。


    許遠航看著她白皙雙頰上染著薄薄的紅色,白裏透紅,格外誘人,女孩子真的是水做的,白嫩得幾乎能掐出水來,安靜時也如水般溫柔,可打起人來……


    他回想方才的畫麵,別說耗子會再找她麻煩,估計都留下心理陰影了。他驀地失笑,低聲問她:“剛剛,爽不爽?”


    遲芸帆從小接受的是淑女教育,一舉一動都被劃定在嚴苛的框架中,自然是和這類的粗俗字眼絕緣的,但此刻,她望入那雙幽深的黑色眼睛,眸底也跟著浮現盈盈光亮,那個字幾次在唇邊徘徊。


    受到了他的眼神鼓勵,遲芸帆試著慢慢放鬆緊繃的心弦,像數個冬日深藏在土地裏的草,在春天的暖陽和風裏破土而出,她終於緩緩吐出那個字:“爽。”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暮色四合,四周靜謐。那隻喜歡躺在牆根下曬太陽的胖貓,肚皮上趴著四隻小奶貓,正咕嘟咕嘟喝著奶,胖貓一臉的生無可戀,隻是在聽到腳步聲響起時,它會下意識投去警戒性的目光。


    雖然來自耗子的威脅已經徹底解除,但這並不妨礙許遠航一如既往地把遲芸帆送到了她住的別墅區門口,他停下腳步,單腳腳尖微微踮起,轉了兩圈,狀似隨意地問她:“下次……你什麽時候來幫我補習?”


    遲芸帆麵上紅暈還沒有散盡,若隱若現,連帶著雙眸都溫柔了幾分,她看著他,沉默了幾秒。


    許遠航便很自然想到,她之前答應幫他補習本就目的不純,會不會現在發現沒辦法從他手上把視頻拿回去,就要反悔了?


    反悔也不行。


    他正要說什麽,就聽到那清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今晚準備好英語資料。”


    這是……


    許遠航覺得她真是簡直了,勾得他的心跟坐過山車似的,高低起伏,上上下下,他忍著笑意,拽拽地“哦”了一聲,又問:“還是在我家?”


    遲芸帆想了想:“嗯。”


    “行吧。”要是不刻意控製,他的尾音估計都得飛上天了,“那我等你。”


    她點點頭,轉身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許遠航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一點點地消失在視野中,這一幕無比熟悉,他站在原地目送她遠去,而她從來都是頭也不回,他低頭輕笑,想著,總有一天,老子一定要讓你回頭一次。


    遲芸帆回到別墅,在客廳沙發上休息片刻,傭人就過來說晚飯準備好了,她獨自坐在餐桌邊,對著落地窗進食,天色已黑,窗外的小花園被橘色燈光照亮,花團錦簇的,迎風招展著蓬勃的生命力。


    吃完晚飯,傭人們收拾好餐桌,把碗筷送進廚房清洗,遲芸帆正準備上樓,從廚房出來的傭人喊住她:“小姐,這是先生今天特地讓人送過來的營養品,他吩咐一定要讓你在飯後吃掉。”


    說著,傭人遞過來一個類似口服液的深色玻璃瓶。


    遲芸帆對這所謂的營養品並不陌生,這是她爸爸費盡心思找來的,價格昂貴,萃取的都是天然精華,據說具有顯著的補充體力、舒緩精神的功效,但她並不喜歡它的味道,更何況她狀態很好,並不需要額外的補給,但她還是接了過來。


    回到房間,遲芸帆便隨手把營養品放在桌上,接著她喚醒休眠的電腦,打開遲氏集團的網站,認真地瀏覽起上麵的消息,她記得聽爸爸提起過打算拓展海外業務,而這個項目計劃並未得到董事會的同意,隻能暫時擱置。


    可她太清楚爸爸的性子,擱置不過是表麵的緩兵之計,這些年來他越發一意孤行,聽說背地裏還得罪了幾個股東……


    整個網頁看下來,和海外相關的,遲芸帆隻看到一則遲氏和非洲某企業合作開采礦石的消息,她關掉網頁,瞥了一眼時間,九點零七分,她拿起外套,目光又落在那深色玻璃瓶上,以往她不喝一般都是拿去洗手間倒掉,不過現在……


    九點十分了。


    許遠航數著時間,在院子裏走了一圈,皺眉望著牆後,她怎麽還沒來?


    他朝歪脖子樹走去,打算看看那邊是什麽情況,才走了三步,就看到樹影輕搖,一道身影從樹上輕盈落地,緩緩起身,亭亭玉立,在他眼前。


    看到許遠航站在院裏,遲芸帆似乎有些意外,她隻說今晚,沒有和他約具體時間,難道他一直在這兒等她?她不習慣解釋,所以就什麽都沒有說,越過他走進屋裏。


    桌麵幹淨,隻放著一疊英語資料。


    遲芸帆拉過一張木椅坐下,許遠航斜著身體半坐在桌上,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裏變出了一碟草莓,放在她前麵,側頭一笑:“還挺甜的,嚐嚐?”


    草莓一層層擺成了小金字塔的形狀,看起來很新鮮,個頭都很大,上麵還沾著水珠,遲芸帆沒有飯後吃水果的習慣,但那道故作漫不經心卻環繞她周遭的清亮目光實在太明顯了,她伸手把尖頂上的那顆草莓拿了過來,輕咬一口,果香濃鬱,果然很甜。


    許遠航雙手環胸,不錯過她臉上的每一絲表情變化:“還行吧?”


    在他麵前不必保持淑女模樣,遲芸帆很自然地把剩下的草莓一口吃掉:“嗯。”


    “我不過就那麽隨手一跳。”


    遲芸帆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餘光瞥見他手背上的淤青,忍不住問:“你的手……”


    “沒事,過兩天淤青就自己散了。”


    許遠航湊近她,壓低著聲線,壞笑道:“怎麽,你關心我啊?”


    遲芸帆直視他的眼睛:“是。”


    什麽?


    許遠航驚得險些坐不住了,如果不是她麵上的清淡之色和毫無感情波瀾的嗓音,他還以為自己耳朵出錯了,可以啊,這都學會反調戲了。


    第一次言語反擊,遲芸帆心裏還挺不自在的,她把手帕疊好放回外套口袋,又把那瓶營養品拿出來,立在桌麵。


    許遠航心領神會:“給我的?”


    沒等她回答,他就把小玻璃瓶拿了過來,晃兩下,又屈指彈了彈瓶身:“這是什麽?”


    遲芸帆淡淡道:“毒`藥。”


    “遲同學送的毒藥,那必須得喝呀。”許遠航毫不猶豫地打開瓶口,仰頭,一飲而盡,喉結微微聳動,他舔著唇角,才從嘴裏覺察出一種從未嚐過的怪味,難道真是毒`藥?


    他捂著胸口往桌子那邊倒了下去,一動不動。


    眼睛閉著,錯過了遲芸帆唇邊泛起的一抹淺笑。


    碰瓷慣犯。


    許遠航還想著看看這次能不能騙個人工呼吸什麽的,哪怕嘴上過過幹癮也好啊,然而等了好半晌,根本沒動靜,他掀開眼皮一看,遲芸帆正淡定地看著手裏的英語卷子,他自覺沒趣,又坐了起來。


    氣氛有那麽一絲尷尬。


    許遠航臉皮厚慣了,若無其事般晃著空瓶,評價道:“難喝。”


    遲芸帆抬眸看他一眼:“畢竟是毒`藥。”


    許遠航想到什麽,笑得整個胸腔都在顫動:“真要把我毒死了,以後咱倆的名字就得鎖死在一塊了。”


    這樣也不錯。


    遲芸帆懶得理他,傾斜視線,被他捕捉到,他更來勁兒了:“欸遲同學,你這個白眼翻得很不到位啊,來,我教你該怎麽翻。”


    她結結實實地翻了個白眼過去,試卷往桌上一拍:“做題。”


    “是,遲老師。”許遠航嘴上服軟了,心裏卻想,她不再戴乖乖女的麵具,會說俗話,還會翻白眼,真實又生動,多好。


    這一麵,隻有他能看到。


    這次的英語補習到十點鍾就結束,遲芸帆走後,許遠航收拾桌子,草莓她隻吃了一顆,剩下的全進了他肚子,酸酸甜甜的,味道也就一般,也不知道女生為什麽都喜歡吃?


    時間還早,他關上門,到一網情深網吧去。


    守到十二點才回來,衝個澡,往床上一躺,很快就睡了過去,沒有做夢,也沒有半夜驚醒,一覺睡到了天亮。


    許遠航有些詫異,難道是因為昨晚喝的那瓶味道怪異的液體?


    他打算待會到學校再問問遲芸帆。


    去高三(21)班的路上,許遠航被一個女生叫住,他以為又是來跟自己遞情書表白或者要手機號碼的,擺出一副不耐煩的神色。


    洛添燈本來心裏就怵他,連他的眼睛都不敢看,話都說不順了:“我、我也是雨來鎮的,就、就住在坤叔家旁邊。”


    許遠航終於正眼瞧了瞧她,薄唇微抿:“什麽事?”


    “我打電話回家,”洛添燈還是緊張得不行,“無意中聽我媽提起,坤叔從樓上摔了下來,好像傷了腰,他不肯去醫院,家裏也沒人照顧他……”


    “知道了。”


    許遠航沉聲打斷她,麵色頓時變得陰沉難辨,轉身就走。


    許遠航一路走出校門,攔了輛出租車,去火車站的路上,他給班主任老湯打了個電話請假,老湯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他隻說有點事就掛斷了,然後又發信息給大壯,讓大壯幫忙看幾天網吧。


    大壯秒回:“遠哥,你要去哪兒啊?”


    許遠航沒回複。


    大壯又問:“行吧,那什麽時候回來?”


    “還不定。”


    從棉城到雨來鎮所屬縣城的火車站,大概需要六個小時,許遠航到達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他先去火車站附近的atm機取了一千塊現金,揣進兜裏。


    他身上雖然穿著校服,可臉色不善,渾身散發著陰冷和戾氣,火車站外麵那些濃妝豔抹舉著個牌子見人就拉的賓館老板娘,以及胡子拉碴目帶精光的黑車司機看到他走來,都很識趣地遠遠繞開了。


    許遠航已經三年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了,準確地來說,這是他第三次到這兒,還和離開時一樣,孑然一身,連行李都沒有帶,然而關於路的記憶還在,他打車到汽車客運站,坐上了開往雨來鎮的大巴。


    大巴一路走走停停,終於在黃昏到來之前抵達了雨來鎮的站點,許遠航下了車,眯眼打量這個有幾分陌生的山區小鎮,外界日新月異,它卻像被時光過了塑封一樣,保持著閉塞貧窮破敗的模樣,連那半塊站點牌都還跟他上次走時那樣死氣沉沉地掛著,要掉不掉。


    鎮上久不見生麵孔的客人,摩托車和三輪車齊齊湧過來搶生意,嘴裏熱熱鬧鬧地說著帶濃重方言口音的普通話,許遠航一個都沒搭理,長腿一跨,往右手邊一條長滿野草的小路下去,走了十分鍾左右,停在一扇木門前。


    門沒鎖。


    他隨手一推就吱呀開了。


    坤叔是木匠,一輩子都隻住木房子,許遠航走進院子裏,牆角和井邊長滿了綠苔,花草樹木被侍弄得很好,生機勃勃的,他繼續往裏走,透過木窗,看到了房間裏一道傴僂的背影。


    三年未見,坤叔更瘦弱,後背也更彎了。


    許遠航眸底翻湧著複雜之色。


    坤叔和許遠航的媽媽莫青如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家裏給他們定了娃娃親,後來莫青如越長越出挑,成了方圓百裏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坤叔讀到初中就輟學了,在鎮上一家木坊當學徒,自知配不上她,越發努力地賺錢。


    莫青如十八歲跟人去外麵大城市打工,憑著出眾的外貌嶄露頭角,遇見了建築商人許宏安,也就是許遠航爸爸。


    許宏安不知道莫青如還定了娃娃親,兩人火速墜入愛河,即將談婚論嫁時,莫青如才向他吐露了實情,但已為時已晚,她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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