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南塢的氣候與京中不同,是個終年濕熱的地方,因此穿著也是與京都稍微有些不同的,沒京裏的那般正式,且極少用綢緞,現下瞧著仿佛多是用輕紗長裙,外頭罩著的衣衫亦是紗質的,發式也不是京裏的那般富貴排場,卻是各個靈秀。


    立在最頭的姑娘,穿著一身粉紫色的紗衣裳,頸子上佩著式樣繁複的瓔珞,胳膊上的翡翠鐲更是極通透的,腰間的翠玉瞧著便是不俗。


    她身邊立著的另外兩位姑娘,亦是生的好皮相,雖是佩戴的首飾有些不同,卻是穿了統一樣式的橘黃色紗衣裳。如此瞧著,尤其中間那位姑娘,便是明眸善睞,顧盼生輝的極好樣貌。


    瞧著我們走近了,那粉紫色衣裳的姑娘立時開口道:“恭迎老爺夫人回府!”


    其餘人皆是齊齊地躬身行禮。


    父親輕聲道:“起來吧。”


    齊洌上前一步,對著父親母親介紹道:“這府上沒有管事嬤嬤,這三個是原府上的的管事丫頭,用著倒也趁手,便一直用著了,分別是錦書、錦瑟、錦菱,錦書的性子好些,她便是總管。”


    那三人齊齊站出來,欠身道:“見過老爺夫人,見過姑娘。”


    隨後便由齊洌引著進了宅中,一入門便是石子鋪的路,兩旁的花圃裏頭,花開的正是嬌豔。


    齊洌指著正前方,道:“由此處入了正廳,便是正堂,後頭乃是飯廳。穿過飯廳,則是咱們府上的園子,園子中有一小片水塘,可釣魚嬉戲。”


    隨後又往東側引手,指向一處高高的圓拱門,上頭垂下來的翠色隨風搖曳,“由此處進去乃是老爺夫人的院子,往西側的廊裏頭過去,則是姑娘的院子。”


    卻是父親開了口,“大家都累了,尤其是你,阿洌。此番路途中你忙前忙後的,始終在奔波勞碌,今日就先不必這般麻煩了,往後日子還長,就先帶回各處去吧。”


    母親亦是在一旁點頭:“阿洌將我們引了去便好,剩下的我們自己來,你也該休息休息。”


    齊洌聽著父親喚他阿洌,登時便笑開了,道:“多謝容叔、叔母體恤!如此,我就先帶著老爺夫人往東院裏頭去,錦書,你帶著姑娘往西院裏頭去,安排將家當物件往裏頭收拾。”


    “是。”


    錦書往前站了一步,道:“老爺,我們早就備好了沐身的地方,不如由我領著您和夫人去罷?”


    父親登時便板了一張臉,道:“不必了,你切記住,今日不必,往後也不必。”


    原來府上的人都清楚,父親沐身向來是不用旁人的,母親也是隻許張嬤嬤在一旁伴著。


    齊洌冷聲道:“我如何吩咐的,你便如何做。”


    “是。”錦書輕聲道。


    我卻在一旁微蹙了眉,齊淵啊齊淵,你這是故意給我出難題麽?


    原以為這三個姑娘總是要分兩個去父親母親院裏的,卻是哪知這回都跟了過來,跟著便跟著吧。


    錦書在前方引著道,錦瑟和錦菱則是跟在我們後頭,一路進了廊裏,這廊道乃是紅柱青瓦,地磚那是微褐色的斷石,邊上還有防滑的圓石子,時不時有清風吹過,寬敞涼爽。


    旁邊遮光的乃是淺白色的輕紗,透著外頭點點翠色,當真是美極。


    廊倒是不長,卻是走到一半便聽見後頭兩個姑娘低聲碎碎念道:“聽說是咱們公子的未婚夫人,可是你瞧瞧她那個樣子,哪裏有半分夫人做派?”


    “就是。”


    這等末三流的嚼舌根子話,什麽時候不能說,偏要這時候當著人家的麵來講,這下馬威著實是沒什麽水平的。


    我隻輕笑了一聲,珍兒卻就地停了下來,轉身眯眼瞧著後頭的錦瑟和錦菱。


    我輕歎一聲,亦是停了下來。


    隻瞧著珍兒眉毛輕佻,開口帶著些腔調,冷聲道:“喲,我若是沒記錯這宅子門口上頭大字寫得明明白白的,是容府吧?”


    那兩個姑娘瞬時便縮在一處,不敢說話。


    珍兒的神色登時便滿是厭惡,色厲內荏四個大字仿佛就要脫口而出了。卻是她忍了住繼續道:“我在容府都十幾年了,怎麽不知家中還有公子?”


    我回頭瞧一眼錦書,她仍是未開口。


    錦菱卻開口道:“你不過才剛踏進這宅子,便是換了容府又如何?”


    “既是換了容府,那便是容家當家做主,你一個丫鬟罷了,有何可頤指氣使的?”


    錦菱登時便噘了嘴,眼中蒙上了一層霧氣,可憐楚楚的模樣。


    哪知錦瑟猛地向前一步,將錦菱護在身後,“確是改換了容府的名兒,也的確是你們搬了進來的,可總不能頭一天進來就欺負我們這些舊人吧?”


    我原本很是疲乏,無心今日動作,卻是現下瞧著,這三個姑娘是留不得的,得想辦法送走。


    錦菱一瞧便是是個沒主意的,傻乎乎的被那兩個當槍使的。


    錦瑟雖是頗有姿色的,也有些口齒,卻是自視過高,不懂得尊卑利害。


    最麻煩的大約就是這個錦書了,這兩人能幹出方才的事情,多半是她在一旁攛掇的罷……


    珍兒聽了錦瑟這話,杏眸登時便瞪大了,正要開口,卻是被我製止了。


    那錦瑟還是以為是自己的話得了用,將我給嚇住了,眉眼間忍不住的帶出了幾分得意之色。


    我忍不住笑了一聲,“你倒是個伶牙俐齒的,既然你如此說,那我今日就給你個機會,你且細細地同我們說說,我們是如何欺負你了。”


    錦瑟登時便換了臉色,櫻唇開合著,卻是說不出話來。


    這個時候,那錦書才上前對著我一個欠身道:“姑娘,錦瑟她向來是個心直口快的,今日是她說錯了話,惹得姑娘不悅了,也怪我身為管事的卻管教不善,我代她向姑娘賠禮。”


    “哦?隻有錦瑟嗎?我瞧著錦菱也挺厲害的。”


    “不不,皆是我管教不嚴,我平日裏太縱著她們了。”錦書連忙道。


    一旁的湘兒麵上都忍不住不滿,口中碎碎念道:“你平日裏頭縱著她們?怎麽這話聽著仿佛你是個主子一樣,當真是個拎不清自己幾斤幾兩的。”


    錦書猛地便抬頭瞧了湘兒一眼。


    我斂了笑意轉身看向她,她猛地便將身子又欠下,我忍不住冷哼了一聲,“你確是該代她們賠禮的,可是瞧著她的性子,大約也不是一日兩日成的,想來是你縱容已久了吧?”


    她登時便跪下了,“姑娘說的是,我日後定會對她嚴加管教!不不,定是要好好勸導他們的……”


    不等她把話說完,我便輕聲喚道:“湘兒”


    湘兒立時便欠身應聲,“是。”


    “這三位姑娘雖然名義上是入了我的院門,不過想來她們也不服氣由我來管教,你是齊淵的人,由你來管教或許她們會服氣些。”


    我輕笑一聲,瞧了那錦書一眼,便由著珍兒和孫嬤嬤陪著繼續往裏頭走。


    “是,姑娘。”珍兒在我身後朗聲答道。


    “你一個未過門的人,怎敢三番四次地直呼公子的名諱?”那錦菱在我身後低聲急道。


    這話我並不想接,人也不想理,隻想著能早些到榻上休息。


    “容二姑娘!”哪知卻是那錦瑟開了口,厲聲喊著我,“您可萬不能處置了我,我可是被公子收了房的。”


    這話倒是有點意思,我很喜歡。即使已然走到廊盡頭,身體亦是極其疲乏,卻仍是輕輕轉了身,忍不住笑了起來,當真是送來的機會啊!


    她在廊邊上坐下,胳膊隨意搭在欄杆上頭,細細瞧著錦瑟的表情,道一聲:“哦?”


    她的神色瞬間便局促幾分,卻是很快便恢複了原本鎮定的模樣,目光十分篤定的看著我。


    “我不知道你們南塢風俗和規矩是如何的,卻是在京中,若是有刁奴敢有這般欺瞞誹謗、毀主上聲譽之行,可是要亂棍打死的。”


    我聲音不高,卻是瞧著她的神色仿佛又變得緊張了幾分,心中大約也知曉是怎麽回事了。


    當真是可笑。


    我登時便立起身,背過身,邊往西院走,邊道:“既然如此,湘兒,在外頭給她們找一處居所,給足銀兩,由錦書和錦菱伺候著,等齊淵回來再說罷。”


    “你怎可如此霸道?便是正妻也不能如此對我,更何況你還沒過門!不過是個落魄小姐,我家公子能收留你已是大恩大德,你怎敢如此作威作……”錦菱在後頭吼著,卻是被湘兒登時捂住了口。


    珍兒的神色忍不住的陰冷,眉頭緊蹙著,回過身兩步便過去,登時便是往那錦瑟臉上打了兩巴掌。


    錦瑟被湘兒抓著,反抗不得,麵上登時便被打的通紅,忽閃著大眼睛,淚水忍不住往外滾。


    卻是聽珍兒嗬斥道:“你到如今都穿著丫鬟的衣裳,想來自己也是清楚,還沒被收房,我家姑娘這般待你已是想要息事寧人,當真是寬厚無比!若是由著我,你早該被打死了!”


    我輕笑一聲,珍兒的脾氣見長。


    隨後的話卻是珍兒對著那錦書說的,“錦書姑娘,我雖愚笨,今日之事卻也能瞧出一二。你若是勸著你那兩個小姐妹乖乖的跟著湘兒去,那便作罷,可若是你不肯,那便由我做主,直接將錦瑟拖出去打死作罷。若是日後出了事,也怨不得我們姑娘。”


    錦書猛地抬起了頭,瞧著一旁的錦菱瑟縮在後頭,錦瑟則是已經哭的不成樣子。蹙了眉道:“多謝姑娘照顧,我們跟著湘兒妹妹去了。”


    我瞧著她向我恭敬的跪拜,心中卻是忍不住輕歎一聲,這錦書大約是不會消停。


    我向著孫嬤嬤傾身,低聲道:“去告訴湘兒,多尋些人手,看住她們三個。”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這三個傻姑娘還會繼續搞事情的。


    第77章 第76章


    過了廊,直接入了西院,卻是一進拱門來,便是一座寬寬的木橋,底下水流叮咚。


    我一步踏在上頭聲音咯吱咯吱的,竟是有幾分好聽的。


    再往裏頭便是細石小路直接通向主屋,主屋跟前鋪著齊整的青石磚,前頭有一大片綠地,上頭栽種著一棵巨大的榕樹,垂下來的須直接又埋入地下生了根。


    旁邊高高的兩根柱子結實的紮在地下,一個紅繩秋千綁在其間,再往西些,還有個圓形的石桌,帶著幾個小凳。瞧著倒是閑適。


    主屋北側便是廂房,連帶著一個小廚房。


    我往主屋裏頭一走,卻是有些不滿意的。這屋子倒是極大的,卻是擺放的物件兒叫我有些不滿,我輕聲喚了珍兒,道:“珍兒,今日便先休息著,明日你記得叫人將我那案幾搬來,把這幾把椅子直接換了出去,再布上兩張屏風,將案幾和此處隔開。”


    “好的。”珍兒道:“我瞧這裏也是不習慣的。”


    我輕笑一聲,道:“好了快些去休息吧。”


    “噫?姑娘不先沐身嗎?”珍兒輕聲問道。


    “不了,你若是想沐身,便直接去吧。”我低聲道,疲憊的將外衫脫了下來。


    “真的?”珍兒還有些不信。


    我輕點了頭,道:“真的。”


    那處浴房,當真是極好的,一進入裏頭便能瞧見一張巨大的木屏風,上頭的浣紗圖雕刻得栩栩如生,繞過屏風進去,便能瞧見一個巨大的圓池,湯池的一側大約裝著類似地龍的物件,隻要外頭燒著,便能一直熱下去。隻想想便覺得甚是舒服。


    卻是此刻,我已然坐在床榻上,上下眼皮已然黏連在一處。


    再次醒來時,已然快要申時末了。我連忙穿上外裳,理了理儀容,連忙出來。


    卻是出來時,珍兒正坐在秋千上輕輕蕩著,瞧見我出來,便連忙帶了人將一個烏木案幾抬了進去,隨後又將裏頭的椅子搬了出來。


    “怎麽了?不是叫你先休息著,明日再忙麽?”我低聲對著珍兒道。


    卻是珍兒笑得極燦爛,道:“我在那浴房裏沐了身之後,便覺得渾身都是力氣。”


    “更何況,廳裏頭的掌櫃們,抱著賬本也候了多時了。”她隨口道,仿佛這是一件十分輕飄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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