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林皇後方才難堪的神情,說心裏不暢快也是假的。


    林皇後不將她放在眼中,視她為螻蟻,想要欺負她無所倚仗,她自己也不願意做被欺負的那個。


    因而這次入宮她特意留了個心眼,又想起林皇後贈簪,自己又丟失,這才讓丫鬟回去去取來,以備不時之需。


    薑荺娘想到方才莊錦虞一心護著自己,不免又為他擔憂,低聲道:“你我如此衝動離席,難免會衝撞到皇後顏麵……”


    莊錦虞扯了扯唇角,道:“不是這次也是下次,林皇後因有聖上庇佑,已經不是頭一回荒唐行事,她針對你,我也不過是順勢而為,叫你我做了那根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的話隱有深意,令薑荺娘不解。


    “這是何意?”


    莊錦虞將她的手指握入掌心,垂眸道:“很快你便知道了。”


    第63章


    在林皇後看來,這一切都是不公的結果。


    她身為一個皇後,卻連一個小小仇人的餘孽都製不住,她這皇後當得實在委屈。


    當夜,盛錦帝過去看她。


    她冷著臉,道:“如今皇室是怎麽了,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做王妃,她今日便敢辱我臉麵,我日後又要如何禦下?”


    盛錦帝道:“是嗎?皇後,你給朕惹的麻煩夠多了,朕一直不想打破與瑾王府的平衡,你今日偏要去針對瑾王妃,究竟為何?”


    林皇後見他竟質問自己,心中火氣更是旺盛。


    “你寵幸的女人害死了我的兒子,我不過要那薑家餘孽難堪都不行嗎?”她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盛錦帝沉默下來。


    林皇後見狀隻冷笑一聲,道:“你隻會這樣,你什麽都聽太後和瑾王的,不過就是因為當初太後將帝位傳給了你,你便一輩子讓著太後和瑾王,而我和我兒算什麽,連薑氏都能欺辱到我們頭上來,她害死了我的兒子!”


    “住口!”盛錦帝終是忍無可忍,緩緩起身,目光沉鬱地凝著她。


    林皇後仰著頭看著他,沉甸甸的鳳冠令她發髻往下沉墜。


    她做了一輩子的皇後,林家跟著她榮,跟著她衰,而這一切都是她全身心奉獻的男人所導致的。


    到頭來,她的兒子也沒有了……


    盛錦帝不是頭一次看到她這幅歇斯底裏的模樣。


    每一次他都容忍著她,她折磨著薑貴妃宮中的下人,又背地裏會見某些臣子拉幫結派。


    她逾越太多太多,他忍著她,她也都全不在意,外間傳她失寵,她便似怨婦一般,永遠都是他對不住她。


    可是哪個失寵的皇後能辦這樣盛大的壽宴?


    她卻並不珍惜,寧可利用這樣的機會,去滿足自己報複的欲望。


    “皇後,你以為你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朕就真當你什麽都不知道嗎?”他的目光裏透出一絲陰晦。


    林皇後目光掠過某種情緒,卻後退一步。


    “陛下什麽意思?”


    盛錦帝道:“你比誰心裏都更清楚,你當初做皇後,從來都不是因為林家的權勢,相反,你林家有今日,恰恰是朕選擇的結果。”


    林皇後聽了這話,臉色終於黯了幾分。


    “朕娶你時,是真心愛護著你,那時朕還是王爺,你曾以身相護,那些真摯的情誼都是假不出來的。


    你失寵了,可你從沒有失去你的權你的勢,即便朕知道你不再是從前的林氏,但你卻也還是林氏,朕私心裏舍不得,又有多年情分在,所以才一直縱容著你。”


    他說著便邁出一步,聲音也愈發低沉:“你很清楚,太子與薑貴妃有染,可你卻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你為的是什麽,以為朕心裏不清楚嗎?”


    那一瞬間,林皇後臉上的血色盡失。


    太子被廢,後來一杯毒酒失了性命,坊間傳言是薑貴妃害他,薑貴妃亦死在了深宮。


    所有人都不清楚,可她心裏一直是清楚的,所以薑氏一族全都垮了,她都無法解除心頭之恨。


    盛錦帝轉過身去,低低道:“為了維護你皇後的地位,為了維護太子之位,你寧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你覺得,朕不直接與你說穿,是因為朕心虛嗎?”


    “朕原想,這些話不戳破,彼此便留一線體麵,可你為何偏偏要去招惹瑾王的王妃?”


    盛錦帝又道:“知道瑾王在這其中做了什麽嗎?他替朕隱瞞這宗醜聞,外人說他進獻讒言陷害皇子,他便背了這鍋,你那好兒子偷了朕的私印,想要借此逃走,為了掩藏醜事,瑾王便又將此事引到了潛伏在境內的襲國匪徒身上,而朕的好皇後你又做了什麽?你索求無度,不思己過,怨天尤人,不管朕多寬容於你,你始終都覺得是旁人對不住你。”


    他每說一句,林皇後的神情便愈發僵硬。


    “你目中無人,將人命當做兒戲,覺得不順眼的便想除去,你覺得這是皇後應有的行徑嗎?”


    “我沒有如你說的那樣不堪……”林皇後的聲音喑啞得很,卻盯著麵前的人,仍想辯解:“我隻是……隻是因她姓薑……”


    “有也好,沒有也好,既然話都說開了,往後你我之間也不必再虛以委蛇,你的德行已經配不上皇後這個位置了,後宮之事不缺人來管理,你如今尚且還有虛銜在,若不識抬舉,便沒人再能救得了你。”說完了這些,他反而重重地鬆了口氣。


    盛錦帝心中一直都明白,他對皇後的忍耐實則早就到了頂峰,但凡她收斂著,他也能繼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惜她終究是個不惜福之人。


    這事情之後,宮內外的人私下裏皆是議論紛紛,隻當皇後瞧不起瑾王妃的身份,當眾想要給瑾王妃難堪,卻沒曾想瑾王會特意趕來,維護王妃。


    有了這一傳言,先前都說瑾王妃不討瑾王喜歡的流言頓時也消失了不少。


    因這事情,俞太後又特意傳見薑荺娘,聽她將事情說了一遍。


    薑荺娘與她將宴席上的事情交代,俞太後似心中有了數,也並未打算要插手帝後之間的事情。


    薑荺娘出了太後宮中,偏巧又遇見白凝瑄入宮裏來。


    白凝瑄神色如常,但卻因那日事情心底多少都有些動搖。


    她不太情願相信瑾王是喜歡這位王妃的。


    “白妹妹。”薑荺娘見她過來,也是極客氣地與她打了招呼。


    白凝瑄道:“你該沒有與旁人說我的閑話吧?”


    薑荺娘猜到她擔心什麽,便與她道:“白妹妹那日幫了我,我又怎會恩將仇報。”


    白凝瑄聽她這姐姐妹妹的稱呼沒來由地覺得煩躁,便道:“我昔日還覺得姐姐是個單純之人,一直坦誠相待,如今看來,姐姐也並非如此,隻怕日後與姐姐未必再能以姐妹相稱了。”


    薑荺娘扯了扯唇角,道:“白妹妹這是什麽意思?”


    白凝瑄不語,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去。


    豈料二人擦肩而過之時,那白凝瑄竟不慎踩到了一根枯枝滑倒,薑荺娘下意識去扶她,卻慢了一步。


    丫鬟扶著白凝瑄起來,白凝瑄眼中掠過一抹狼狽之意,見遠處有人過來,又如數收斂。


    “王妃,您為何要推我家姑娘?”


    從那丫鬟角度來看,竟成了薑荺娘推的人了。


    白凝瑄聽丫鬟這般言語,亦沒有立刻反駁。


    莊錦虞這時走到薑荺娘身後,自然也是聽到這話了。


    不等薑荺娘開口,他便與白凝瑄道:“白姑娘身子這般虛弱,回頭該叫人送些補藥去白府。”


    白凝瑄攥著拳,見他竟問都不問,直接認為是她體虛所致。


    “是……是王妃推的我。”她似鬼迷心竅一般,說出了這話。


    薑荺娘見莊錦虞看向自己,心口也是微懸。


    她倒不是怕他不信自己,主要還是怕他無端又捉著她一個把柄回去變著法子欺負她。


    莊錦虞垂眸打量著地上的姑娘,臉上神情半點不變,仍是方才那般冷靜的聲音,與她說道:“若是白姑娘開罪了本王的王妃,如若有心,改日備一份禮上門來與王妃道歉,想來王妃也不好再與你計較。”


    他說罷便牽著薑荺娘離去。


    白凝瑄身邊的丫鬟聽了這話亦是目瞪口呆。


    “那瑾王殿下方才在說什麽?”


    白凝瑄捏著帕子,柔美的臉頰上驀地氣紅了幾分。


    “先去見過太後。”她隱忍著心下的羞恥,平靜地與丫鬟說道。


    丫鬟扶著她過去。


    白凝瑄見過俞太後之後,心中才稍稍平穩許多。


    不管怎麽說,她在俞太後這裏總歸是不一樣的。


    俞太後見到她極是高興,比方才見到薑荺娘時都要高興許多。


    她對這白家姑娘的喜歡亦是發自內心。


    這點也正是白凝瑄自信之處,是薑荺娘所無法相比之處。


    “你這孩子每日都來陪哀家,叫哀家也實在過意不去,隻是眼見年關將至,你家裏卻還沒有給你定下什麽合適的人家。”


    白凝瑄聽俞太後提到這話,心裏才又暖了幾分。


    “我……我一切都由您做主。”她略有些羞澀與俞太後說道。


    俞太後見她亦是乖巧樣子,歎了口氣,道:“其實我先前也有打算將你許給瑾王,隻可惜,你與瑾王沒什麽緣分……”


    白凝瑄聽她前半句話時,唇角便彎了起來,再聽到後半句話的時候,唇角的笑亦僵住了。


    待她領會了俞太後口中的意思之後,忙跪在了俞太後腳邊,低聲道:“我與瑾王殿下自幼相識,緣分遠遠勝出常人,我情願做他的側妃,哪怕在薑姐姐之下,我也都是情願的……”


    她萬萬沒有想到,太後這般喜歡她,竟也會一口就回絕了她。


    要知道,她除了幼年體弱未能陪伴太後,自十歲之後,時常入宮來陪太後左右,與太後的情誼又豈是一般人可比?


    白凝瑄想自己這般真情實意說與對方聽,俞太後再怎麽樣也會為她做主的。


    豈料俞太後仍是那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一副心疼模樣將她扶起,又親自替她理了理衣擺上的褶痕,將她拉到身邊坐下,握著她的手,笑說:“你在哀家身邊,對哀家比哀家宮中任何一人都要體貼細心,這就足以說明你是個極好的姑娘。”


    “你放心吧,往後你常來哀家宮中,哀家必然會為你尋一門合適的人家。”


    俞太後微笑的模樣,落在白凝瑄的眼中,令她的心愈發冰冷。


    待宮人送走了失魂落魄的白凝瑄後,嬤嬤才忍不住歎息道:“您一向都最喜歡她,如今她傷了心,往後也不知道還肯不肯來。”


    俞太後笑了笑說:“如此便傷了她的心,難不成哀家要為了她而逼著乖孫娶她?況且瑾兒的話也不無道理。”


    嬤嬤好奇道:“殿下怎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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