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描述中提到的,太後的傷心往事究竟所指什麽,邱季深無從得知,那份憎恨的對象,也就無從考究。多半,她曾經也被類似的事情傷害過。


    可能她是那個站在落水者身邊,卻平白頂了罪責的人。


    也可能她是那個被他人推落湖中,卻被責以故意為之的人。


    總之她在整件事情當中,沒有得到一點的關懷與諒解,所以黑化了。


    而按照劇情中的“世情薄,人情惡”,以及提示中打引號的“聰明人”中可以推斷,將責任推卸給宮人,要她們頂罪,想必是不可取的。


    那這提示就是……就是為了讓她做個好人。


    雖然她本意如此,但在得到係統的肯定之後,更有了種安心感。


    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吧。


    唐靈瑤衝著她拚命使眼色,唐平章也因她的遲疑而變得焦慮起來。


    這時邱季深終於開口,說道:“當日臣已經離去,是背對眾人,所以並未看見。”


    “那你又聽見了什麽?”太後說,“那群宮人道是,是長公主責罵皇後,令皇後羞憤愈加,所以主動跳的水。”


    她說著,瞥了眼左手側,坐在自己下方的皇後。


    皇後手指緊緊絞在一起,眼神甚至已經渙散。


    邱季深道:“不是。長公主隻是心切,說話聲音重了些,稱不上責罵。”


    太後又問:“那是有人推了皇後,才致使皇後落水?”


    邱季深說:“臣不知。”


    太後卻好像沒有聽見,繼續問道:“是膽大的宮仆,不慎推攘了皇後?”


    邱季深:“臣不知。”


    唐靈瑤見她不配合,急得動了下,插嘴道:“太後,他確實沒有看見,但確實如此!”


    太後警告般地斜睨一眼,唐靈瑤悻悻閉嘴。


    “那你覺得是誰?”太後說,“邱五郎觀察細微,縱然未有目睹,可事發時的站位,呼聲,以及談話,你總該能看出些許端倪的。”


    邱季深:“臣確實不知,不過,長公主在場,宮仆實難發生推攘,想必不是宮仆的錯。”


    在場眾人皆是屏息,已不知道她想做什麽。


    “那就是長公主推攘了皇後?”


    “長公主關心皇子,知曉輕重,怎會與懷抱皇子的皇後發生推攘?也應該不是長公主的錯。”


    太後聲音似乎緊了些:“都不是她們,莫非是皇後自己跳的水?”


    邱季深搖頭:“皇後疼愛幼子,怎會做出這番舉動?想必也不是的。”


    唐靈瑤閉上眼睛,心說完了,太後豈是這樣好糊弄的人?這邱季深真是自作聰明。


    太後重重拍桌,手鐲磕到了桌麵上,發出一聲巨響。她聲音中透著憤怒,聲音尖細道:“皇後在一幹宮仆照看中,平白落水,總不會是被風吹的。老身沒空在這裏聽你百般推脫,含糊其辭,你今日非得給個答案!不是她們,那就是你!你自己選一個吧!”


    唐平章站起來行禮道:“母親,邱五郎既然沒有看見,想必是真的不知情,又涉及後宮秘辛,不敢妄加猜測,您……”


    太後不接受這樣的解釋,直指著邱季深道:“我看他閃爍其詞,分明是知情不報!皇後與皇子險些遇難,可是連坐的大罪,他敢縱容包庇,想幾方討好,乃至不惜欺瞞於我,這是絕不能的事!如此要事,豈容他鑽營取巧?你說!”


    邱季深終於抬起頭。


    【太後命你給出確切答案,你深思熟慮之後,決定回答:


    【a:……


    【死亡全序列,請自圓其說。】


    邱季深:“……”


    太後:“你想好了再回答,老身不會容你一次又一次!”


    唐平章別有深意地提醒道:“五郎,你最是聰明,該知道太後在問什麽。”


    第56章 出宮


    邱季深挺直了腰背,臉上表情也堅定起來,像是已經做好了決定,點頭說道:“臣明白了。”


    “那究竟是何人推皇後落的水?還是皇後自己不慎落的水?”太後陰沉著臉道,“凶犯須得嚴懲,不可放過!邱五郎,你的證詞極為關鍵,陛下總說你明察秋毫,溫良恭儉,現下更要如實述說,不要妄害了無辜性命!”


    唐靈瑤覺得事態要失控了,弱弱道:“我就說,是宮人們看護不力,才出的意外。”


    “這宮裏的事老身見得多了,年輕時也是看過各種把戲的!”太後嗓音漸大,雖然上了年紀,帶著一股沙啞,卻依舊威嚴十足,那不容置疑的語氣,似乎是說給身邊人聽的。


    “無論是什麽打算,什麽謀劃,什麽緣由,既然已經做了,就該磊落光明地站出來!罰也好放也好,才有個名正言順的處置。躲得過今日,能躲得過明日嗎?躲得過明日,能躲得過自己的良心嗎?邱五郎你說!真相究竟為何!”


    皇後低頭,發出輕微的抽氣聲。


    邱季深此時才明白。太後想罰的根本不是她,而是皇後。


    邱季深對她而言,可能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稍稍討厭的普通角色,不至於為了處置她,而將局麵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關著她已經是出氣,真正動怒的原因還是皇後主動跳水的舉動。


    太後肯定是知曉真相的,畢竟目擊者眾多。唐靈瑤等人可以為了遮掩而說謊,被要求頂罪的奴仆卻是連性命都要保不住。隻要一個兩個透了口風,事情脈絡就全清楚了。


    太後若是想息事寧人,直接處置了那幾位宮仆,是最簡便的方法。可她如今不聽信唐靈瑤與唐平章的證詞,非要找邱季深來求證,就足以證明,她是想從邱季深這裏,聽到原本的真相。


    就到她說出,皇後是自己跳入水中的。


    邱季深大聲道:“不是宮人推攘,致使皇後落水的。”


    太後臉色稍霽。與此同時另外幾人卻開始慌亂。


    “是奴婢!”


    皇後身邊的宮仆衝了出來,跪到地上,用力磕首,不一會兒額頭便破了皮。她哭嚷道:“太後明鑒,確是奴婢!是奴婢不慎推攘到了皇後,還妄想皇後能念在老奴多年侍奉能為我遮掩。不想邱季深為人剛正,敢於直言,奴婢自覺罪行深重,實難寬恕,求太後賜奴婢一死,不要再牽連他人。謝太後,求太後開恩!”


    那老仆看向邱季深,淚光中帶著卑微懇求。


    “是不是,邱五郎,您說是不是?與皇後無關的。”


    皇後失態地站了起來,過去想將人扶起。


    邱季深突兀道:“是陛下。”


    唐平章愣了下:“啊?”


    “若非要分個罪責出來,那元凶就是所有人。”


    “是陛下,是長公主,也是太後您。”


    “是宮中上上下下,將皇後看得密不透風的宮仆,是皇城內內外外,將殿下逼得不能喘息的規矩。”


    “是母儀天下的重責,是為人覬覦的高位,是無處逃離的危險,亦是,連真相都要避之不談的那份惶恐。”


    太後眼神顫動,看向了遠處。


    “為何,為何分明到了這等地步,性命也已不重要了,卻還是要強裝無事,閉口不談?人生來,人生來是軟弱的啊。”邱季深重重彎下腰,行拜禮道:“太後,這不是錯,這分明不是錯!若非要讓他人出來頂罪,宮仆何其無辜?皇後,又何其無辜?”


    “臣確有目睹,可不知所謂凶犯是誰。太後若要責罰,就責罰罪臣吧。”


    “不,太後,是我……”


    皇後終於開了口,多日未曾說話,聲音極其幹啞,混著因激動而加重的氣音,叫人分辨不清。


    她虛軟地跪到地上,膝行上前,抱著太後的腿,抽噎道:“太後,是我……是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我實非故意,隻是當然腦子昏昏沉沉,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麽,就跳了下去……是我的錯,是我軟弱,與他們都無關。”


    太後低下頭,像在壓抑著情緒,說道:“你起來。”


    皇後搖頭,聲音細弱:“是我,太後,三娘原是我母親的婢女,跟隨我已多年,求您不要殺她。邱五郎……邱五郎更是無辜,他還救了皇子,請太後網開一麵。”


    “你以為老身是不辨是非,嗜殺好惡之徒嗎?”太後按著她的肩膀道,“起來孩子。隻要你還有這擔當,我不罰你,誰都不罰。你不要害怕。”


    皇後眼中淚雨如珠,豆大的點點滾落,表情卻是呆滯了。


    “太後,您說真的嗎?”她反手抓住太後的手,再次哭道:“是我不懂事,竟成了這樣的局麵,叫您左右為難,還偏偏誤會了您。”


    太後安撫般得拍了拍她的手。


    唐平章與唐靈瑤也是愣住。


    太後瞥了他們一眼,二人皆是慚愧地低下頭。


    怎知太後竟會不予追究?


    就聽太後接著道:“皇後身邊宮人確實是看護有誤,才叫皇後心生鬱結。該如何作罰,請陛下裁度。皇後也再自己挑幾個合心的婢女回去,有事可來找老身商量。”


    皇後頷首。


    “陛下請先回去吧,老身有些乏了。皇後也回去休息。”太後說,“邱五郎先留下。”


    邱季深退到側麵,恭送幾人離開。


    唐平章特意繞到邱季深的前麵,朝她笑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率先出去。


    總歸邱季深是安全了,他現在心情大好。


    待殿內的外人隻剩下邱季深,太後又恢複了以往的冷淡,說道:“到近處來。”


    邱季深恭順地小步上前,站回中間。


    太後細細打量了她兩眼,笑了出來,說道:“老身原先,是有些討厭你的。將你關入東院,本著責罰敲打之意,不想是老身看走了眼。你與我想象的,委實不同。”


    邱季深:“臣惶恐。”


    “你何來惶恐?你頗為膽大才是,甚至是莽撞無知,在老身麵前,也敢口出狂言。”太後嚴肅說,“若換成其它的事,憑你今日的言行,我一定要責罰你的不敬之罪,可偏偏這一是,老身覺得你說得對。”


    邱季深又道:“謝太後寬恕。”


    “你知道為什麽嗎?”


    “是太後仁善,悲憫宮人。”


    太後搖了搖頭。


    “因為老身曾經,就遇過一樣的事。當年我是皇後,她是昭儀。她霞姿月韻,性格溫婉,是個帶著江南風情的靈秀女子,一雙眼睛脈脈含情。她在宮中頗受聖寵,可我一點兒也不嫉妒她,甚至還很喜歡她,將她當做我最親近的姐妹,在京中對她多有照拂。”


    “可就是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她竟然陷害我。她拿著自己的柔弱做武器,用最利的劍,來嘲笑我的天真,委屈哀婉地說我要謀害她。最後是我身邊跟隨多年的忠仆代我受過,從那以後,我身邊再也沒有可親近的人了。”


    邱季深見太後痛心疾首的模樣,心說那人的屍骨現在都應該涼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太後的手指捏緊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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