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二公子,你怎麽樣?”


    “快!送去醫治!”


    “馬來!叫輛馬車!”


    “來不及了,直接將人抬走!”


    “快,去城中調集金吾衛!搜索附近一切可疑人士,不可放過。命人前去通報國公!”


    “葉二冷靜,不要用力掙紮……”


    第53章 暢快


    後方一陣騷動。項信先聽眾人呼喊,知道是葉二出了意外。


    當下沒人再顧得上他們,馬車在混亂中快速駛離。


    項信先已再難淡定,因為他沒想到此事竟是以這般發展作為結局,那二人可是手足兄弟啊!


    事情可能遠比他想的還要嚴重一點。


    不久後,馬車出了官道。項信先還在思考葉雲冠的傷勢,和恩已經將韁繩塞到他手上,然後敏捷跳下。


    “等等!”項信先終於想起此行的目的,問道:“你究竟是誰?”


    和恩朝他一禮,旋即轉身離開。


    項信先跟著跳下來。


    “你與葉疏陳,或者說你與邱五郎,是個什麽關係?”他追在後麵道,“我知道不像葉疏陳說的那般簡單,定然是有別的原因,不要拿那一套說辭過來騙我。”


    項信先一手搭上和恩的肩膀,豈料和恩回身,手臂一滑再是一轉,已幹脆利落地將他扣住,讓他不得動彈。而項信先甚至都未反應過來。


    他忍著疼痛強行回頭去看。


    竟然是個練家子!


    和恩本意並不是要傷人,隻是擺明了不願意配合而已。見項信先已經冷靜下來,便鬆開手與他保持距離。


    項信先揉著手腕,好言商量道:“葉雲冠為何會盯上你,葉疏陳又為何對你如此緊張?邱季深呢?你來京城找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我幫你帶出來,你該叫我安心才是吧,難道連一句想解釋的也沒有嗎?”


    “項信先。”


    項信先被和恩叫到名字頓時一凜。那是一種別有深意的,難以形容的語氣,好像在口中轉了幾圈,最後才帶著勁兒吐出。


    項信先壓下心中好奇,說道:“如果你心無惡意,我自然不會害你。我隻是想知道,你是誰而已。”


    和恩:“有些事情你知道了反而會後悔。”


    “那也要等我知道了再說。”項信先抬起下巴笑了出來,帶著一種不自覺的自信與驕傲:“而且我不覺得我會後悔。真相或許危險,或許殘酷,可不值得叫人後悔。”


    和恩看著他,不置可否地勾了下唇角。


    項信先這樣的人,與他們截然不同。生活在最光輝的地方,不必因為恐懼而步步猜忌,不必承擔與思考人性地卑劣,可以毫無負累地高談闊論,天下間都是坦蕩之地任由他們施展。


    這種差距隻要一眼就可以讓人看出。


    並不是說和恩有多羨慕,他隻是知道自己與他不同罷了。可是,對方又與曾經的自己多有相似。


    和恩說:“或許有一日你會明白,煩惱都是自尋的。”


    項信先:“什麽?”


    和恩將佛珠在手上纏了一圈,說道:“如果你想查,那就查吧。我叫楚偃,江南人士。”


    項信先:“哪個yan?”


    和恩這次卻不作答,隻堅定地走了。


    兩個時辰後,和恩在城外的山道旁,與隨後趕來的禪師相會。


    那位大師半眯著眼,眉尾下垂,唇角上揚,永遠是一副不會惱怒的模樣。他超車和恩略一點頭,便讓對方扶著他繼續趕路。


    “走了。離江南還遠著呢。”禪師偏過頭說,“已經親眼見過,你心裏該放下了吧。”


    和恩回頭了眼京城。那座繁華的古城淹沒在天際線外,對他而言已是不可觸及的地方。


    親眼見過一次之後,他不僅未感到寬慰,心中壓抑許久的陰暗被翻了出來,反而越發沉重。


    “師父。徒兒今日做了一件錯事。”和恩說,“依舊是覺得很不甘心。”


    “嗬嗬嗬。”禪師硬朗地笑出來,按住他的手臂拍了拍,說道:“常情罷了。苦痛是留在你身上,你自然是可以覺得不甘心,誰都不能替你做那決定。隻是,和恩,別將他人的錯,追到自己的頭上。恩怨到頭來,折磨最深的還是自己罷了。”


    “……是。”


    ·


    葉疏陳站在牌位前麵,看著上麵的一行刻字,猶如木雕般一動不動。


    從回來之後,他就站在這裏。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麽心情。


    國公府早就已經亂成一團,後院的下人跑來跑去,呼喊著大夫與奴仆,走廊上回蕩著他姨娘的痛哭聲,還有葉雲冠的唾罵聲。各種嘈雜全部混雜在一起,交織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沉悶氛圍。


    隻有這裏,還算安靜一些,國公府內最僻靜的角落,讓他再不用聽那些令人心煩的話語。


    這時身後房門被推開,國公拿著一支殘箭走進來。


    葉疏陳低頭,看著被丟到自己麵前的半支箭矢。


    坦誠來說,單憑這支箭矢什麽也看不出來。可現在葉疏陳半點沒有否認的興趣了。


    無論是狡辯還是爭吵,他都覺得特別無趣。


    國公:“你有什麽想對我說的?”


    葉疏陳淡然轉過身,問道:“他怎麽樣了?”


    “他還能怎麽樣?傷得那樣重你說能怎麽樣?”國公雙目猩紅,衣袖處的布料布滿褶皺,胸前的衣襟也被扯亂。他對著葉疏陳,心思萬千,卻說不出話來。


    葉疏陳笑:“那好,從廢物成了廢人,起碼是個人了。”


    國公萬萬沒料到他會這樣說,心下已不止痛心。


    “你兄弟二人平日玩鬧也就罷了,你竟然存了那麽毒的心思。”國公說,“你是要逼他死,還是真的想讓他死?”


    葉疏陳哂笑:“玩鬧?隻有您覺得是玩鬧而已。你怎麽不問問他為何要出城?不問問他近日在謀劃些什麽?不問問他接連舉動是要做什麽?不問問他多年來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麽?”


    葉疏陳肩膀聳動,悶笑出聲道:“他視我如世仇,哪次不是下的死手?不過是自己太笨,不足以成事罷了,你卻覺得他隻是不懂事。論惡毒,我可遠不如他。”


    國公:“我已嚴厲教導,命他改過,你為何不能再給他一些時間?你二人可是自幼一同長大,有二十幾多年的朝夕相處啊!你就這樣奪了他的命,將他生生逼瘋,你心中還念及一絲舊情嗎?”


    葉疏陳:“葉雲冠無論做了什麽錯事,你都是替他遮掩,嘴上說著要嚴懲,結果次次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所謂秉公辦理,不過是靖言庸違,你隻管出去問問,你的一世英名就毀在他的手上!正是你百般縱容才令他越發放縱!如今他會落得這般境地,全是報應!他若能反省也罷,要是真的瘋了,也隻是他自己活該!”


    國公手指顫抖地指著他,咬緊牙關道:“你怎麽就成了這副模樣?你在你母親牌位說這樣的話,不怕她死不瞑目嗎?”


    “我才覺得他有今日是我母親在天有靈!”葉疏陳指向牌位道,“你說他年幼不懂事,那是誰教他,拿著莫須有的東西,跑到前堂官員的麵前,栽贓給我母親的?他害人時,你說他隻是不懂事,如今自己遭了報應卻成了無辜,我不認!”


    “那你說我應該怎麽辦?他是我親生子,少不更事,年紀尚幼,隻是害怕才說了錯話,你是要我殺了他嗎?”國公含淚道,“夫人病死在外,我又何嚐不痛心?但那已無可挽回,非要人命去償嗎!”


    “從小到大你對我說過多少次這樣的話?明麵上擺出一副對我補償縱然的樣子,要我諒解,要我寬恕。可那分明不是諒解,不是善良,也不是寬恕,隻是委屈罷了!是委屈才能求全,是你為了高掛的門楣強行要我忍耐他的錯誤,可那個人憑什麽是我們!憑什麽!”


    葉疏陳胸膛劇烈起伏。


    “父親,你不知我恨透了你所謂的‘縱容’,它隻會讓我一遍遍地想起你對二弟的退讓。我不後悔,也不會反省。今時今日,我隻覺得暢快。”


    國公哽咽道:“為何要這樣對我?你不曾想過我也有難言之隱嗎?”


    葉疏陳扯出一個放肆的笑來,似乎一切對他都不重要了。


    “從小您教我,逃避別無用處,如今你又有選擇了。”葉疏陳說,“現在二弟廢了,葉家隻剩我一個人,您可以去告訴他,讓他顧全大局,寬恕我。也可以在我母親牌位麵前,以求公正,殺了我。”


    第54章 提示


    葉疏陳給了個極其殘酷的難題,或者說是一道早就決定了答案,卻無法選擇的題。


    國公閉著眼睛,搖了搖頭。


    拒絕麵對眼前的兩難之境。


    葉疏陳兀自走到門口,回頭道:“等我出了這道門,您就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國公深吸一口氣,背對著他問:“是我錯了嗎?如果昨日你來找我,我能答應你幫邱季深的話……”


    “沒有那樣的如果,父親。它不存在,就沒有意義,彌補不了任何事,說到底,也不過種是自我安慰而已。”葉疏陳說,“不要想那些,我早就已經不想了。”


    腳步聲匆匆遠去,待過了許久,國公才回頭去看。身後隻剩下一條空曠的走廊。


    四下無人的時刻,國公再難自控,趔趄走到拜訪牌位的桌前,抬手掩麵,熱淚縱下。


    “夫人……”


    他往小爐中添上一炷香,看見手背上浮出的黑斑,以及快要不受控製的雙手,發覺自己真的已經將將老矣。明明昨日之事,還盡在眼前。


    他何曾想過,自己老去之時,會是這般模樣?


    他錯在,錯在總以為世間能有兩全法,結果到頭來,什麽也不留了。


    ·


    國公府中的喧嘩與離愁,在偌大京城中也不過是其中一角而已。


    飛鳥在橙紅的餘暉下掠過,下方是富麗堂皇的神霄絳闕。


    這座看似寬闊平和的宮殿,卻處處透著謹慎跟猜忌。


    邱季深靠在牆邊,闔著眼睛養神,耳朵聽著遠處的動靜。


    這屋子的擺設相當簡陋,裏麵甚至連張桌子也沒有,隻有一張冷硬的木板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黴味。


    門外有幾位侍衛守著,每日正午會有人過來送飯。


    之前下水後,邱季深沒來得及換衣服。


    雖說是夏天,可穿著濕透的麻衣,還是不大舒服。尤其是到了晚上,寒氣降臨,她將就著睡下,第二天醒來發現衣服被體溫烘幹了,可是四肢軟綿,大腦遲鈍,是要感冒的前兆。加上一日隻有一頓的飯食,以及難以安睡的作息,雖然太後沒有主觀虐待,邱季深卻委實被坑得不輕。


    更叫她抑鬱的是,自太後將她帶過來為止,一直沒人來向她通報案情。這地方就跟與世隔絕了一樣。


    邱季深擤了下鼻子,隨即腦海中紅光一閃。那提示燈一般的豔麗燈光,差點讓她以為是係統宕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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