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裝模作樣地離開。


    項信先無奈道:“你想要我做什麽?”


    葉疏陳笑嘻嘻地走回來,說道:“千牛衛那邊,我可以解決,但是金吾衛中我門路不廣。你是大理寺寺丞,與他們素有交情,定有辦法。隻要你幫我拖住他們,讓那人平安出城,這事的功勞,都可以算給你!”


    項信先簡直哭笑不得。


    說得好像他反得了多大好處似的。


    “今日申時,城門相候。出了城門,其餘事情我都可以自己解決。”葉疏陳說,“你應該知道了,他是一個和尚。”


    項信先點頭:“好吧。”


    葉疏陳朝他抱拳致意,後退著走開。轉過身的刹那,苦澀地歎了口氣。心說這次欠了人情,以後再也不能痛快地數落項信先。


    他要不快樂了。


    ·


    這邊同項信先約好,葉疏陳便趕緊去告知和恩具體的時辰。和恩身無長物,並沒有什麽需要特別準備的東西,隨時可以動身。於是葉疏陳又去雲來寺,轉告和恩的師父。


    那位禪師和善眯著眼睛,表示自己記得。


    中午未時,一行人在城門前的某處順利會和。


    和恩歉意道:“師父,給您惹了麻煩。”


    “和恩,你瘦了。”禪師搖頭,握著他的手,說道:“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受苦了。”


    和恩在這位和善的老人麵前說不出多餘的話,隻重重地回握了一下。


    葉疏陳說:“你們先慢慢聊,我出去找個朋友。”


    他估摸著時間已經差不多,到街上顯眼的地方等待項信先前來接應。


    項信先答應了的事,還是很上心負責的。葉疏陳未等多久,便看見了散值後趕來的項寺丞。


    對方架著一輛馬車,不大熟練地駛來,最後停在他的麵前。


    他將韁繩攥在手裏,說道:“我正好要攜公文出城一趟,讓那個人來做我的馬夫。至於其他人,稍後再動身吧。你自己安排。”


    葉疏陳若有所地繞著車廂走了一圈,項信先道:“隻有他一個人,你不行。你過於醒目了。”


    葉疏陳點頭。


    他知道項信先是找機會跟和恩獨處,想試試能不能問出些事情來。不過隻要能將和恩平安帶出去,他相信和恩說鬼話的功力一定能鎮住項信先。


    葉疏陳並無異議道:“我去叫人。”


    他利索地轉身回去,將已經喬裝過的和恩領了出來。


    和恩如今戴了假發,還粘了胡須,麵色塗得暗黃,刻意佝僂著背走出來,顯得畏畏縮縮。加上頭頂戴著的一個鬥笠,遮住了大半的麵容,與尋常馬夫並無二樣。


    項信先粗粗看一眼的時候,並未看出哪裏不對,還不明白葉雲冠是如何發現此人跟邱季深有血緣親情的。


    隨後和恩靠近,上了馬車,就坐在離他一臂之隔的鄰座。


    二人目光不可避免地對上,項信先才看清楚他的具體樣貌。這下那張原本從容不迫的臉,也出現了片刻的失神。


    “邱季……不是。”項信先難掩驚訝地叫了聲。


    他將少年時期的邱季深回憶了一遍,發現這人或許比邱季深更像邱季深……


    他也不明白這句是什麽意思,但因為還在街上,不遠處又有巡使走動,不想露出端倪,便克製了情緒,掐滅這個想法,側手將韁繩讓出來。


    和恩朝葉疏陳略一點頭:“告辭。”


    葉疏陳揮了揮手:“希望下次見麵,能聽到什麽好消息。如果隻是來找我尋常敘敘舊,也是可以的。”


    和恩也希望如此。鄭重道:“他就拜托你了。”


    葉疏陳點頭:“去吧。”


    和恩抖了下韁繩,馬匹平穩地上前。靠近城門。


    金吾衛等人見是項信先親自出麵,並未生疑,跟他說笑了兩句,確認公文無疑,就揮手放他二人出城。


    和恩順利蒙混出去,葉疏陳卻還是不大放心。他回去跟禪師知會一聲,說再等一個時辰,再安排他們出城,然後便帶了東西,策馬跟在項信先的身後。


    ·


    城門外不遠處的官道上,幾位富貴子弟騎著馬,已經來來回回繞了許多圈。


    旁邊的侍衛默不吭聲地守在一旁,穿著厚重的衣服,臉被烈日曬得蛻皮。


    一位青年卻是先受不了,無趣道:“葉二公子,這馬也跑夠了,是該回去了吧?”


    “這哪是比馬啊?分明是葉二公子拖著我們幾人陪他蹲守罷了。每個從城裏出來的男人,他都要上前打量一遍,看剛才那幾個人,被嚇得都差點說不出話來了。”


    “不知葉公子究竟是在等什麽?這大熱天的,兄弟幾個一起幫忙,也好早點回去。”


    “虧我還真以為是來比馬來了,特意背著我父親,偷了家裏最好的馬出來。唉,這次回去,免不了要受他一頓罵。”


    葉雲冠目光不住瞥向京師的方向,說道:“覺得乏了就自己回去,我還要再跑一會兒,也沒逼著你們陪我啊。”


    青年道:“葉二公子這話說的真是見外了。是我們非要陪著你,行吧?許久未聚,兄弟幾個怎能如此掃興?”


    一華服青年指著不遠處,眯著眼睛道:“誒,那輛馬車,上麵坐的,是不是項信先啊?我記得那是大理寺的車。”


    話音未落,葉雲冠已經拍馬跑了過去。一幹兄弟見狀,縱然對項信先那人發怵,也隻能在後麵跟上。


    項信先自然同樣看見了他們,嘴裏發出一聲驚疑。他沒想到自己順利出了城門,卻會在城外的官道被人攔住。為首的好像還是葉雲冠,擺明了是早就等在這裏。


    要說國公府這兄弟二人真是與眾不同。好像生怕對方死得早,自己沒機會動手一樣,兄弟鬩牆幾乎鬧得滿城皆知,手段更是一個賽一個的幼稚。


    項信先不等他們靠近,先大聲嗬斥道:“大理寺辦案,前方何人,速速讓道!”


    葉雲冠終究不敢衝撞,放緩了速度,遠遠停下,寒暄道:“項寺丞,天色將黑,怎麽還要出城?”


    項信先不作解釋,朝著抱拳,也笑道:“原來是葉二公子,官道上豈可策馬嬉鬧,幾位公子還是早些回去吧,免得被人看見,受人彈劾。”


    幾位公子臉色都黑了一下。


    別人家的孩子的舉報威脅,在他們父母那裏還是很有用的。


    葉雲冠嘴上敷衍地笑著,暗中仔細打量著項信先身邊的馬夫。可那馬夫就跟他作對似的,深深將臉藏在鬥笠之下,讓他覺得越發可疑。


    項信先見他在悄悄靠近,抬手阻止道:“葉二公子是何意,莫非是要攔大理寺的車架不成?還是與項某有什麽過不去?”


    葉雲冠觀他態度,心中肯定了。


    昨天晚上葉疏陳跟國公的爭吵,聽到的人不少。雖未聽到具體相關的事情,可也知道是跟自己有關。


    而葉疏陳深夜偷溜去書房,隻能是為了父親的私章,至於要父親的私章是做什麽,結合這兩日的發展,他閉著眼睛都能猜到。


    遲則生變,他知道自己先前打草驚蛇了,照葉疏陳的行事風格,一定會馬上將和尚送出京城,且越快越好。


    需要連夜做的事情,多半就是為了今日。所以他才守在城外,等著目標主動現身。


    不過,他沒想到葉疏陳竟然會是找項信先幫忙,看葉疏陳平日的態度,他還真以為這二人多有交惡呢。


    嗬,果然他大哥是個惡心的人。


    葉雲冠思定,麵上擺出微笑道:“自然不是,不過是來打個招呼而已。既然項寺丞有要事在身,不敢阻攔,還請慢走。”


    他主動讓了道,身後的狐朋狗友便跟著退到一側。


    項信先坐回位上,和恩冷靜如常地駕車過去。


    可等到了最前排,和恩讓馬加快速度,卻並未將幾人甩脫。葉雲冠在後麵跟了上來。似要追著,不死不休。


    項信先回頭看了一眼,怒極反笑。


    這可不符合葉疏陳說的,其餘他會負責的保證啊。


    項信先還在煩惱之際,和恩突然道:“不要回頭。”


    項信先愣了下。


    和恩說:“他會解決的。”


    “誰?”項信先,“你說葉疏陳?他知道他弟弟守在城外?”


    和恩:“不管之前知不知道,現在應該知道了。我們隻管再繼續走,舉止尋常,別讓人看出不對。”


    項信先下意識地想回頭去找葉疏陳的身影,想起和恩的提醒,又生生忍了下來。他再次偏頭打量自己身邊的年輕人。


    對方清澈的眼睛,正堅定地望著前方。那側臉的弧度,跟他記憶中模糊的人臉漸漸重合。


    ……真的,真的很像。雖然骨骼有了變化,性格也截然不同,可那種眼神,始終讓他印象深刻。


    ·


    後方葉雲冠領著一群人不遠不近地跟著,看項信先始終毫不在意地繼續趕路,還覺得奇怪。但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對方慢慢來,他也悠著跟。


    突然,耳邊傳來一陣呼嘯風聲,葉雲冠下意識地回頭,就看一道箭從他眼前擦了過去。


    眾人皆是大驚失色的表情,可根本來不及出聲提醒。


    葉雲冠瞳孔一縮,看向緊跟而來的第二支箭。


    那箭沒有箭頭,隻是一根截去了前段的細杆,但葉雲冠見視線中一道箭影飛來,便慌了手腳。用力勒住韁繩,想要避讓。


    馬匹因勒痛發出高聲嘶鳴,抬起前蹄直直站起。葉雲冠怕被甩下,同時又關注著飛來的箭矢,還要戒備是否會有追擊,一時間忘了控馬,隻知道用力抽緊手中細繩,那馬便徹底瘋了。


    巨大力道中,葉雲冠被直接摔落,在地上滾了一圈。


    他好歹還知道護住頭,可是關注不了更多。手腳因為沉重的撞擊傳來一陣疼痛,整個人的反應都遲鈍了下來。


    他還未反應過來,幾道接連的尖叫在後方響起。


    “公子!快躲開!”


    葉雲冠睜開眼,看著駿馬的健壯身影從自己正麵躍過,陰影罩在他的身上,逐漸放大。


    他瞳孔中的畫麵同樣慢放,然而此時他尚未意識到它的危險,不記得躲避。


    直到馬蹄落下,正正踏在他的跨間……


    一聲遲來的撕心裂肺的慘叫,伴隨著眾人驚恐不已的呼喊,響徹官道。


    “公子!”


    “有刺客!誰在傷人?”


    “啊啊啊!”葉雲冠的跨間一片鮮血染出,他目眥盡裂,臉色通紅,已經是出於失神的狀態,外界一切的聲音都聽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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