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麽。”邱母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是長輩之間的小爭端,跟晚輩沒有關係。如今人已去了那麽多年,更不用說。”


    邱三郎:“哦……”


    邱三郎埋頭幫忙整理線團,過了會兒,又忍不住問道:“那……父親所謂的陰沉,是怎樣的陰沉?母親覺得他是生氣多,還是傷心多?”


    “你為何非要去猜別人的心思呢?”邱母睨了他一眼,將東西從他手中抽回來,說道:“不用你心不在焉地留著了,出去吧。”


    邱三郎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心,略一頷首,退了出去。


    他往前走了兩步,停下腳步,抬手拍了下腦袋,懊惱地歎了口氣。


    得了,今日要是不問清楚,心裏就好像有塊疙瘩存在那裏,怎麽都不舒服。不如早日解了這塊結,好有底氣回去臭罵邱季深一頓,


    於是直接轉道去了邱父那邊。


    邱父正在書房的窗台邊上,修建一株盆栽。


    邱三郎站在他的身後,與他寒暄了兩句,見對方並無警惕,就問道:“父親,當初五弟出事失蹤的時候,為何不找人去搜尋呢?”


    邱父的手停在半空,聲音低緩下來,沒有了先前那股子隨意,說道:“自然是因為找了,所以才會發他的訃告。”


    邱三郎說:“當時可是,並未見到屍體,未免放棄的太快了。”


    邱父扭過頭,視線掃向三郎:“為何突然提這個?誰跟你說了什麽?”


    “與同僚聊的時候忽然想起來而已。”邱三郎想表現得自然些,笑道:“他說,五弟在家中真是不受寵。當年難得被先帝喜愛,該是前程萬裏,盡心培養才是。可是後來無故失蹤不說,邱家人好像一點也不上心。”


    “我該如何上心?”邱父用力拍下手中剪子,喝道:“是該到眾人麵前大哭去,才能顯得我上心?還是跟他一起去了,才表現得出我痛不欲生?”


    邱三郎不知他為何突然生氣,眨了下眼道:“父親,當初我還小,是這麽看到的,不知該怎麽反駁,所以才問了一句,並沒有別的意思。”


    邱父重新拿起剪刀,對著麵前的一盆枝葉粗暴地修建,新抽出的枝條,伴隨著“哢嚓”“哢嚓”的聲音紛紛落下,留下一排參差不齊的主幹。


    邱父問:“你是不是見過五郎了?”


    邱三郎聽出了些隱忍的怒意,不知道為什麽,言不由衷地開始說謊:“從他搬出去之後,就不見我了。上次見到,已經是好幾個月之前。”


    邱父哼道:“這是我邱家事,你隻管嚴厲回絕他們,哪裏需要如實相告?他們外人胡亂猜測,你管他們做什麽?”


    邱三郎應說:“是。”


    ·


    京郊一處僻靜的院落中,侍衛零零散散地分布在牆角。隨著大門進去,是一座構造簡單的房屋。


    淺淺的談笑中從屋內傳出,夏風拂過,空氣裏透露著一股脂粉的香氣。


    一青年推開大門,走了進來,大笑道:“葉二公子,今日有空出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在家多呆些日子,多會會聖人呢。”


    另外一名青年搖著腰扇,倚靠在一旁的塌上:“你可別在他麵前提了,難得逃出來,說這些晦氣。”


    躺在一旁塌上的葉雲冠聞言,朝旁邊啐了一口:“最近真是走背運,不知道是觸了什麽黴頭。”


    那青年嬉皮笑臉道:“雖說你被國公罰了一道,可我與幾位兄弟都覺得,二公子你可是真性情,我等自愧弗如啊。”


    眾人跟著應聲,紛紛笑道:


    “可惜了,何等美人,我隻遠遠見過一麵,還沒有親自見識過。”


    “隻是你這金吾衛的職被卸了,還有好些人跟著一起被重罰,國公未免太狠。二公子,何時去勸勸國公,叫他把人放了吧。”


    葉雲冠悶悶哼出一句說:“嗬,我父親如今哪裏願意聽我說話?現在我自身都難保,還管得了許多?”


    青年拍手說:“算了,不提就不提,壞了興致。二公子,我想你憋得久,受苦了。今日特意給你叫來了兩位美人,雖然是比不上葉姑娘書香門第有氣質,但也是佳人尤物,你一定喜歡。”


    葉雲冠爬起來,怒道:“真不是我做的!那葉裁月算什麽東西?雖然有幾分姿色,但眼高於頂,目中無人。我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何必一門心思栽在她身上,還為她做出那種有失理智的事?分明就是汙蔑!是構陷!”


    他先前幾番否認,一群狐朋狗友都不大相信。如今看他這般認真,才有了遲疑。


    “真不是你?”


    “不是我!”葉雲冠用力捶了下軟塌,“我也沒想到,竟然莫名其妙叫她坑害了一把,壞了我的好事。若非她逃得快,我又要收斂一陣,一定不會放過她!”


    青年皺眉說:“可是……那葉姑娘與你並無交集啊,有什麽理由要構陷你?還把自己的聲譽都給毀了。”


    葉雲冠:“我怎麽知道她發的什麽瘋!”


    青年:“那這女人還真是厲害,竟然將葉家兩位公子都逼到這個地步,結果自己拍拍屁股,安然離開了。”


    “葉疏陳幸災樂禍著呢,他有什麽好慘的?”葉雲冠咬牙切齒道,“我看他心中高興著呢。為了看我倒黴,被我父親壓在府中也沒那麽不情願了。”


    青年:“嗯?他不是都被你父親逼去寺廟了嗎?”


    “開什麽玩笑?他連一卷經書都沒看過,去什麽寺廟?”葉雲冠嗤笑說,“他對佛理毫無興趣的,對所有的書都沒有興趣。一個草包而已。”


    青年說:“可他真去了啊。不是你父親要他修身養性,他還會去寺廟那種地方?”


    葉雲冠見他神情不似作偽,狐疑道:“他去寺廟做什麽?”


    “這怎麽能來問我呢?我隻知道,他真的去了。那日傍晚,我母親去禮佛回來,中途耽擱了一陣,正好看見了他上山。就將這事跟我說了,讓我也陪著去學一學。”青年攤手說,“如果京城還有第二位與你大哥長相相似的人,那就當我沒說。”


    葉雲冠若有所思地躺了回去,眼睛盯著上方的橫梁。


    “算了算了,說好的美人呢?怎麽還沒來?”


    葉雲冠突然坐起,抓住了剛才那人的手,問道:“你說,哪間寺廟?”


    第42章 寺廟


    葉雲冠捏著手指,心下細細推敲。


    葉疏陳那樣的性格可不會去寺廟,何況還是一種偷偷摸摸的舉動。去寺廟一定是有什麽謀劃,或是為了見什麽人。


    葉裁月會無端誣陷他,本就令人匪夷所思,而她跟邱季深的關係,以及邱季深跟葉疏陳的關係,正好連成一條緊密的線。


    這猜測仿若無稽之談,但,與他交惡最深的,不就是葉疏陳嗎?想必兄弟之情在他那裏也是空似無物了。


    葉雲冠雖然還找不出什麽所以然,可直覺告訴他,這兩件事情之間必然有什麽關聯。即使沒有,也會是抓住葉疏陳把柄的重要契機。


    如今國公對他萬般失望,他又豈能讓葉疏陳好過?


    葉雲冠喊了一位自己信任的侍衛,悄悄到房中來,交代道:“你去廟中打聽打聽,就近段時日,雲來寺裏新來了什麽人。那個人,跟我大哥有什麽關係。二人見過幾次麵,有說過什麽話。”


    侍衛領命後退:“是。”


    “誒!”葉雲冠叫住他,再次叮囑道:“不要驚動他人。若是發現哪裏不對,盡早撤走。”


    “是。”


    ·


    項信先得到通報的消息快速起身出去,從門口司閽手裏接過一張字條,然後匆匆回了屋內。


    他走到角落裏,將紙條打開,看過一眼後,放到燭火上點燃。


    好友梁淵弘見他站在窗邊發愣,許久沒有動作,躑躅不定的模樣,便主動走過來問:“是什麽消息?哪個案子的,需要我幫忙嗎?”


    項信先回過頭問:“你手上還有能用的人嗎?最好不是官吏,臉生的,手腳要好,嘴巴要牢。對朝中官員有一定了解,就更好了。”


    梁淵弘想了想道:“跑江湖的?”


    項信先:“最好不過。”


    梁淵弘想了想道:“是可以借你,但你總得告訴我是什麽事,危不危險。”


    項信先倒是也沒隱瞞:“前段時日,我請左右街使,幫我注意葉雲冠的動向。”


    “你還在盯著他?葉姑娘不是早就已經回來了嗎?”梁淵弘不解說。


    項信先點頭:“起先的確是因為葉姑娘失蹤,我才派人去注意葉雲冠,但那時候他一直被國公壓在府中,毫無著手之處。所幸葉姑娘很快回來了。但是我想,葉雲冠這人不是那麽簡單,餘長華之死,如今還未正式落案,你不久一定會有動作,於是就請幾位有空繼續幫忙看著了。”


    梁淵弘:“餘長華那人是馬上風死的,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不過是太後不甘心,才拖著想叫三司找個由頭以作遮掩罷了。但那葉二公子頂多與他狼狽為奸,跟此事應當是無關的,你看因為餘長華暴斃,他惹上了多大的麻煩,連在金吾衛的官職都丟了。原先還能在京城裏呼風喚雨,如今隻剩聲名狼藉。跟著他,能查到什麽?”


    項信先歎說:“我擔心的不是他跟餘長華的死有多大關聯,而是他會因為這件事的影響做出什麽。如今滿城風雨,他要暫遵時勢,退守待時,但葉雲冠是個願意善了的人嗎?接下去會是什麽?是報複,是發泄?等他真做了什麽再去追責就晚了,國公總歸要護著他。總之我想先安插一手,不會有什麽錯誤。”


    梁淵弘聽他所講,也覺得有點道理。


    葉裁月隻是離開了,又不是失蹤了,葉父也還留在京城呢。不一定葉雲冠就會那麽輕輕放過。


    “那他今天是去了哪裏?”梁淵弘緊張道,“他有什麽動作了?”


    項信先說:“早晨他去了京郊的一處別院,做什麽不知道,因為怕被發現,沒再跟著。不久後他就回來了。方才他的一位親信,被派去了雲來寺,在廟中鬼鬼祟祟地找人打聽,還驚動了後院的人。”


    “雲來寺……”梁淵弘怎麽都將這兩者聯係不到一起,“他打的什麽主意啊?”


    他們這些紈絝子弟的別院是用來做什麽的,不用猜都知道。早上肯定是出去廝混,過了不到半天,怎麽就跟寺廟和尚扯上關係了?


    項信先搖頭:“不知道。似乎是廟中最近來了一個人,讓他很在意。可是,聽小沙彌說,又不知道他究竟要找的是什麽人。”


    葉雲冠做事難尋章法,梁淵弘索性就不想了,說道:“那我給你派幾個人,遠遠守在寺廟外麵,有什麽動靜,就來向你匯報。但是對官員嘛,應該認識的不多,隻是京城比較出名的幾位,他們能知道。不過看穿著也能看出些門道,你要是擔心,凡可疑之人,就讓他們一一記下就是了。”


    項信先拍肩:“好!多謝你了。因我個人私事,要你多有操勞。”


    梁淵弘:“你我二人兄弟,認識多少年了,說這些做什麽?早知道你重情重義,又心思縝密的。你等等,我這就去給你叫人。”


    ·


    葉雲冠老老實實在屋中看了一晚上的書,提筆寫了篇文章,叫府中的賓客幫忙改了。


    第二日早晨,國公起來,他裝模作樣地送上去請教。


    國公淡淡頷首,態度疏離,吃過飯後便回了自己書房。


    葉疏陳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一旁,雖未冷嘲熱諷,但那張臉叫葉雲冠看得大為憋悶。兩位兄弟相處不消一刻,葉雲冠就受不了地拂袖離開。


    侍衛尋到機會,來找葉雲冠回報。


    “發現了什麽?”葉雲冠端過旁邊的水壺,大口喝了一杯,對著半空哼了一氣。


    侍衛將話語整理了一遍,回稟道:


    “雲來寺中最近新來了幾位僧人,據說是遠道而來問道切磋的。其中是兩位有名的禪師,他們又分別帶了幾名弟子,如今都住在廟中,白天偶爾會傳道授課。”


    “幾位禪師所住的院落不許外人入內。向廟中沙彌打聽,他們說對大公子並不眼熟,沒有見他來過。幾位外來的僧人我都看了一遍,未發現什麽奇怪的地方。”


    葉雲冠瞪眼:“這就沒了?”


    “沙彌說,後院中沒有他人了,今次前來的僧人,都已在前殿露過麵。我為作考證,便潛入進去看了一眼,發現後院裏,分明還有一個人。”


    那侍衛道,“裏麵住著的也是僧人。那人平日就留在屋裏,或在院中小小走動,從不見人。他非常警覺,甚至身手不錯,在我進入院子的時候,就有所發現。我擔心暴露,很快逃了出來。”


    葉雲冠驚喜,沒想到真能抓住一個把柄。他迅速站起來道:“那這人是誰?如此神秘,分明是有端倪。你有仔細打聽過他的來曆嗎?什麽時候出現的?是不是跟葉裁月被綁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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