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這哪是閉門思過啊。自由的心一刻不停地在躁動啊。


    ·


    仆人一路小跑著過去回話,怕把人給冷落了。


    邱父聽到回稟,臉瞬間沉了下去,問道:“他真說不見我?”


    仆人說:“並未見到邱公子。是國公說了,大公子需要靜學,所有外人不得入內,自然無人敢進去通報。請郎中見諒。大約到明日早上,他二人就可以出來了。屆時我再幫您轉告。”


    邱父勃然大怒,嗬斥道:“我是父他是子,我來見他,他閉門不見不說,還要我等到明天早上?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他今天已經繞了好幾個彎,先去的西市,隨後去的高吟遠家,之後又被推到了國公府,結果都是見不到人。高吟遠對他語氣還不善,這火氣瞬間就爆發撒到邱季深的身上了。


    仆人:“是國公……”


    邱父揮手:“這樣的鬼話休來糊弄我!罷了,他今日不見,以後也別見我!你就告訴他,今日如此,是他自己選的,屆時別怪我不近人情!”


    說罷直接轉身離開,提著衣擺上了馬車。


    等邱季深趕到門口的時候,馬車剛好駛出街口,不見蹤影。


    人跑得也太快了,這都沒追上。


    旁邊仆人將方才的話轉告了她,邱季深覺得簡直莫名其妙。


    他難道還近過人情嗎?


    身後護院問要不要備馬去追,此時正好淅淅瀝瀝地開始下起雨來,邱季深想著這簡直是天意使然,就說了句“算了”,心安理得地轉身折返回去。


    ·


    “總算是下雨了。”葉疏陳盯著窗外說,“這兩天太過悶熱,好好將熱氣洗一洗吧。”


    邱季深重新拉開椅子坐下,沒了學習的狀態,在桌上動來動去打發時間。


    係統突然提示了一聲,並標紅彈了出來。


    那個【妥善處理好你與表妹的婚事】的任務,變成了鎖定狀態。


    目前身份變成了“即將與葉裁月取消婚約的表哥”。


    後麵還多了一行字:


    【目前進度:良好。】


    邱季深恍然明白過來,原來邱父方才是來跟她談這事。


    那這是……這是喜事啊!


    第25章 二更


    慢慢外麵天色開始變得灰朦,雨忽大忽小,卻一直連綿不絕。


    下人送來晚飯,擺在門口。邱季深側身喊人沒應,這才發現葉疏陳已經睡著了。


    她過去看了一眼,見他睡得很沉,渾身似還有些發顫,就沒有叫他,隻是拿過掛在旁邊的薄衫給他披上。


    春雨如豆,寒氣乍還,夜間忽做大風。邱季深忙著將吹散的紙張壓住,再將不斷拍打震動的窗戶固定。


    細雨從小窗中飄進來,落到皮膚上,帶來一股舒爽的涼意。水滴將院裏的花瓣打落,帶上來一股淡淡的清香。


    葉疏陳深吸一口氣。


    相同的氣味與滴答的聲音,勾勒出一幅迷離的畫麵,支離破碎的場景猶如鏡花水月,將他困在其中。


    他回憶起被母親抱在懷裏,那懷抱帶有些許的溫暖。她低聲寬慰自己說:“忍一忍,忍一忍,一切都會過去的。你要相信你爹。你這麽聰明,他一定是愛護你的。”


    一會兒是向來寡言的母親終於發瘋似地質問:


    “憑什麽我就要受這委屈!憑什麽!我同你夫妻那麽多年你就回答我一句,憑什麽!!”


    一會兒又是雨水混著淚水,打濕他的衣衫,他被人抱著離開,身後母親聲嘶力竭的一聲:“我兒——!”


    葉疏陳渾身一震,猛得睜開眼睛。入目是一雙貼著自己額頭的手,他直接抓了上去。


    邱季深嚇道:“葉疏陳!你沒事吧?”


    葉疏陳呼吸沉重,好幾個喘息,視線才清明起來,耳邊的轟鳴聲也漸漸消去。


    他垂下視線,搖了搖頭。


    “你哭了?”邱季深說,“你做噩夢了?”


    葉疏陳喉嚨還有些沙啞,低聲道:“噩夢是假的。真的噩夢是醒來後才發現,原來都是真的。”


    邱季深也不追問,隻是說道:“噩夢就是假的。真的也隻是過去。現在已經沒事了。”


    葉疏陳恢複得很快,又是一副討打的模樣。抓著她的手,輕輕拭了把自己的臉。


    “喂!”


    邱季深猝不及防,叫了聲,連忙把手抽回來。


    葉疏陳半倚在床上,擺出貴妃側臥的姿勢道:“你不安慰安慰我。”


    “我為什麽要安慰你!你在這裏睡覺,我還在那裏抄書呢!”邱季深冷笑著回到自己的座位旁,搖頭晃腦地叨叨道:“我才需要安慰。什麽之乎者也,寫完這玩意兒,話都不會說了。”


    葉疏陳看了眼天色,驚說:“你還在寫啊?什麽時辰了?”


    邱季深將筆一摔,怒道:“不是你!讓我在這兒給你寫的嗎?!”


    葉疏陳笑了出來,明顯的幸災樂禍。


    邱季深嘁了一聲。


    過了片刻,葉疏陳又問:“我連累你抄書,你是不是怪我了?”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邱季深又把筆撿起來,歎說:“唉,算了吧,人皆有一死,或自己作死,或被人害死,沒有差的。”


    “哦……”葉疏陳沒聽明白,隻覺得這是個很厲害的結論。


    他抱著自己的手臂,側過身體看向窗外,又安靜躺了一會兒。


    隨後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其實希望你能跟我說實話。”


    邱季深說:“這個好難的。人活著嘛,總要說些謊話的,無心之失,吹大了,也有可能啊。”


    葉疏陳:“我原諒你。”


    邱季深:“哦。”


    邱季深想了會兒,又抬起頭,覺得不對:“不是,我……有什麽需要你原諒的?”


    “我來看看你寫了多少了。”


    葉疏陳從床上跳下來,穿好鞋子,過去拿走她手上的冊子。


    他低頭裝模作樣地數,兩個四個地往上蹦,最後直接亂講道:“何止三千字啊,五千字都有了!而且文采斐然,反思到位。敘述真實,就這樣了。”


    邱季深:“你認真的啊?你要是早告訴我是這種標準,我還寫這個?”


    葉疏陳說:“誰老老實實給他寫個三千字?我寫了他能看嗎?”


    葉疏陳指向那邊的竹床:“你去睡會兒吧,我把東西給他拿過去。”


    邱季深站起來:“這都這麽晚了,你父親應該已經睡了。”


    葉疏陳立即憤慨道:“我都沒睡,憑什麽要給他睡?我都沒覺得我錯啊!”


    邱季深糾正道:“你是剛醒!”


    葉疏陳理所當然道:“豈不是更嚴重?都叫他罰出噩夢來了,還不如不睡呢!”說完覺得很有道理,帶著一身討伐的殺氣就出去了。


    邱季深心說,這樣的鵝子,大概也是每個老父親的噩夢吧。你倆有來有往,分明是不相上下啊。


    ·


    邱季深早上醒來就離開了,當時時間應該已經不早,她睡得昏昏沉沉,根本不想起來。也沒人來叫她,應該是葉疏陳發了話。


    國公府這地方,真的太過可怕,總覺得好像一閉上眼睛,就會有人把她拖起來喊去工作,簡直是深刻的心理陰影。


    不知道是不是葉疏陳給傳染的毛病。


    她走的時候,葉疏陳正在跟國公一起吃飯,她就沒打招呼,悄悄摸上一盤糕點,自己離開了。


    她步行回到高吟遠的家中,推開房門,沒想到那個賣餛飩的家夥竟然還在。


    往常這時辰,高吟遠早該推出去開攤了,因為卯時之前的生意是最好的,多難吃的餛飩都能賣得出去。可是現在,他竟然有一搭沒一搭地在那兒劈柴。旁邊木塊雜亂地壘了一堆,顯然數量已經夠多。


    邱季深有點感動地說:“你不會是在等我吧?”


    高吟遠這才放下斧頭,狀似平靜地過去擦了把臉,把被汗打濕的衣服換了下去,說:“怕你死了。早做準備,還能給你收個新鮮的屍。”


    就知道從他嘴裏難聽到好話了。


    “還是你懂禮尚往來。”邱季深說,“不過收屍的話,就算了,你連棺材都買不起,還是麻煩你去通報我三哥給我收吧。”


    高吟遠瞥了她一眼,重重拍下鍋蓋,西裏哐啷地將東西都摔齊,推著車要出門。


    邱季深跟在他屁股後麵,得意笑道:“不過你也別擔心啊,換成我給你收屍的話,我能買得起,畢竟陛下送了我五十兩呢。什麽木頭什麽款式,你還能隨便挑,我對你夠兄弟吧?”


    高吟遠理都不想理她,徑直出了門。


    ·


    高吟遠剛走過一條小巷,抬頭正好看見遠處項信先朝這邊走來。他猶豫了會兒,轉過推車,又跑了回去。


    項信先見狀不對,也加快腳步,追著他過來。


    邱季深剛剛換了衣服躺下,準備小憩片刻,就聽見一道粗暴撞門的聲音。本來想起來看看,緊跟著又是有人在鎖自己的房門。


    “高郎為何如此慌張?又跑了回來,好像在躲我似的。”項信先的聲音響起。


    邱季深頓時不敢動了。


    她不用想都能猜得到這人來是要做什麽的。可她一點都不想聽解釋。他不明白,有誤會的其實是少年他自己。


    好不容易誤打誤撞取消掉的婚事,怎麽能因為他再受到影響?


    高吟遠麵不改色道:“忘記鎖門了,裏麵有些貴重的東西。昨日明目張膽地送過來,怕會遭人惦記。”


    項信先並未多想,隻問道:“邱兄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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