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為荒謬的是,有的人是新中國成立後才調來工作的,也被算進“特務集團”。因為那些“中央研究院”的“老特務”們會不斷擴大組織,會發展“新特務”!這麽一來,“特務”帽子滿天飛,弄得到處都是“老特務”、“潛伏特務”、“新特務”。


    彭加木的愛人夏叔芳沒有在“中央研究院”工作過,照理,她沒有“特務”之嫌了吧?然而,她卻在彭加木之前,便進了“抗大學習班”。所謂“抗大學習班”,就是變相隔離審查的美稱。凡是進“抗大學習班”,的“學員”,都必須住在研究所裏,不得回家,不得串聯,一邊“學習”,一邊交代。


    夏叔芳意想不到,她的大名竟被“專案組”列入了“特務名單”之內,成為一名“女特務”。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這夥迫害狂把魔爪伸向夏叔芳,伸向一個無辜的普通的科學工作者頭上,不過是肆意迫害彭加木的前奏,一個不大不小的“試探氣球”,一場必不可少的“演習”。


    事實也正是如此,“專案組”早就把彭加木列為“重點”,暗中開展內查外調了。礙於他是分院革籌會的召集人,礙於他曾受到過黨與人民的表彰,不便過早驚動他,直到“專案組”掌握大量“材料”,又經“四人幫”及其在上海的黨“批準”,這才終於來個突然襲擊,一下子“揪”了出來,“老反革命”、“老特務”


    彭加木,成為當時震動上海的“爆炸性新聞”!


    ◆“抄家專家”導演大抄家


    “好戲”連台。就在宣布“隔離審查”彭加木的當天晚上,又連夜演了一出“好戲”——大抄家。


    這齣“好戲”的導演,便是有著“抄家專家”之稱的戴立清。


    這次抄家,事先曾頗費苦心。“抄家專家”聲稱,他並不是抄彭加木的家,而是抄夏叔芳的家!因為在當時盡管私自抄家成風,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關於公民住宅不受侵犯的規定遭到任意踐踏,但是由於私自抄家已引起公憤,已規定要徵得當地公安部門同意才可抄家。“抄家專家”知道,彭加木在群眾中擁有很高的威信,擅自去抄他的家,可能會遭到居委會和群眾的幹涉,而藉口抄夏叔芳的家,夏叔芳是個普通群眾,遇到的麻煩可能會少些。


    那天下午,盡管規定“全院大會,不得缺席”,他們卻故意不通知夏叔芳,讓她坐在那裏寫交代,毫無思想準備。


    直到大會結束了,夏叔芳才被叫去,說是要執行一項重大的“政治任務”,請夏叔芳“協助”。


    夏叔芳呆住了。她,一個審查對象,哪有資格去“協助”執行重大“政治任務”呢?


    哦,經過一個頭頭的解釋,夏叔芳明白了。原來,這重大的“政治任務”,便是到她家進行一次“掃四舊”。那年月,在正式的場合,是不提“抄家”二字,而代之以美妙動聽的新名詞——“掃四舊”,也就是“掃除舊思想,舊風俗,舊道德,舊文化”,多麽“革命”的行動啊!


    下午五點,浩浩蕩蕩的“掃四舊”隊伍,在“抄家專家”的親自帶領之下,坐滿了一輛大型客車,押著夏叔芳,衝著上海肇嘉浜路的科學院宿舍駛來。


    夏叔芳已經多日未回家門了,女兒彭荔見了媽媽帶著一車“客人”回來,興高采烈。很快地,女兒看到媽媽那拉長了的臉以及“客人們”凶神般的臉,意識到事情不妙。沒多久,女兒聽見媽媽在“客人們”的大聲嗬斥下站在那裏,低頭念著《南京政府向何處去?》、《敦促杜聿明等投降書》。13歲的女兒平生第一次看到媽媽挨鬥,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想:爸爸怎麽還不回來?爸爸快來救救媽媽吧!接著,“抄家專家”開始訓話。他對夏叔芳交代了“政策”:“脅從不問,反戈一擊有功!”


    “抄家專家”的邏輯頗為顛倒,明明來抄夏叔芳的家,怎麽她反而成了“脅從”?她要向誰“反戈一擊”呢?在演完以上這些“開場戲”之後,“抄家專家”把“造反戰士”們叫攏來,親自進行“示範表演”。


    “抄家專家”把披在身上的軍大衣一撂,把袖子一捋,來到煙囪麵前。那煙囪本是生爐子取暖用的,已經多年廢棄不用了。“抄家專家”敲開磚砌的煙道,伸手進去一摸,摸出一個什麽東西。


    大家連忙伸長脖子一看,嗬,原來是一隻布做的小沙袋!


    彭荔一看,明白了:這是她小時候玩的小沙袋,自從掉進煙囪之後,沒辦法拿出來。想不到過了那麽多年,卻給“抄家專家”找出來了!


    此時“抄家專家”的臉相當尷尬。他本想能找出個發報機之類,作個“示範”,誰知找出來的是這麽個叫人哭笑不得的東西!


    好在“抄家專家”經驗豐富,他早就做好了另一手準備。


    隻見他趁大家不注意,把手伸進口袋,然後,又伸進煙囪,摸呀,摸呀。忽然,他摸到了什麽,把手縮了回來。唷,就像變魔術似的,他手中拿著一張撕碎了的照片!是什麽照片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彭加木失蹤始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葉永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葉永烈並收藏彭加木失蹤始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