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一年深秋,河西迎來深秋的隆重典禮,便是一場敲開窗扉的鵝毛大雪。


    衛綰在屋中聽著夏殊則傳來的咳嗽,心也揪得疼,夏殊則會主動避過兒子貪睡的時辰,到屋外去咳嗽,她聽著實在不是滋味,放下已經睡著的兒子,抱了一件狐絨出去。


    她將鬥篷籠在他的身上,“阿策,你回屋吧,我把兒子放在搖籃裏,他睡熟了不會聽見的。”


    夏殊則正要頷首,遠處卻傳來了一陣驚馬之聲,轟隆隆,陣仗極大。


    滿天飛雪之中,策馬的玄甲軍士,看起來足有上千之眾,從四麵八方洪水般湧來。


    作者有話要說:


    文收尾了,哥哥姐姐的愛情故事沒法細寫,如有需要,我可以單獨寫一篇番外,如沒有需要,咱們簡單交代結局就行,或者最後插在夏夏和綰綰的番外裏。


    第 90 章


    當先一人, 騎一匹血紅漢血馬,甲胄在身, 右手持劍, 是李翦。


    在他的身後, 還有從其餘兩麵匯合, 如黑色的水流般衝到此處來的, 馬蹄聲震天坼地, 已經由不得兒子是睡在床上還是睡在搖籃裏了, 衛綰從嘈雜的巨響之中敏銳地聽出了棋兒的哭聲, 她困惑地朝夏殊則看了一眼,便轉身匆匆回了屋。


    立在籬笆院牆外的猛將如雲,肅然而莊穆,除李翦外,也有不少是跟隨太子的舊部, 曾在匈奴之戰、羌人之戰之中因為驍勇而被夏殊則一手提拔上來的, 誰也不曾忘記過當初的施恩, 當初並肩作戰氣吞萬裏的豪舉,所以他們回來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夏殊則擁著狐裘, 獨身朝著院門迎了出去。


    在他身後, 高臚等人也紛紛邁出房門,快步跟了上來。


    籬笆門被拉開,夏殊則定住了身形, 蹙眉,微微壓低了喉音:“諸位來此, 意圖何為?”


    一人當先下馬,行叩拜軍禮,道:“末將嶽閔,於火雷原一戰奸敵三千,殿下一手提拔,為千夫長,後為揚威將軍,歸幽州扶東大將軍麾下,今王無道,親小人,遠賢臣,倒行逆施,末將請命,迎太子殿下出山!”


    有一人疾步前來,跪在嶽閔旁側:“末將龐成虎,原昔年黑甲軍中夥夫,殿下慧眼如炬,擢末將為正四品將軍,歸益州蕭氏麾下,特請太子殿下揮師!”


    這些人在當初匈奴兵敗之後,陛下開始拆解他的勢力時,都各自歸入了別人麾下,而如今,他們為了一個共同的理由聚於此處。


    夏殊則發出了一聲清咳,他沒有立即予以回應。


    “末將李翦。”


    “末將王之芻。”


    “末將張僑。”


    ……


    馮炎望著高臚,高臚望著殿下。


    一些人,十年飲冰,胸口之血亦如岩漿滾燙。


    誰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因此主公隻需一封輕描淡寫無足輕重的信函,便足以使眾誌成城,讓他們拋下如今的富貴榮華,以命換命再博一場!


    衛綰抱著兒子,從一側的窗戶縫裏,偷覷著那凝滯的玄色身影,在皚皚的白雪覆沒之下,猶如堅守的一柄含而不露鋒芒的寶劍。這時她沒甚麽感同身受的熱血豪情,隻是想著,日日雲淡風輕地照看著她們母子的男人,其實心中從未放棄過他本應得到的皇位。


    其實如此也好,當初為了她與燕王做的那個交易,本就讓她於心不安,有些東西是該他拿回來的。倘若燕王即位之後,兢兢業業做一個明君也便罷了,偏偏他不是。


    讓她的殿下心甘情願地將這一切交給燕王,她如何忍心!


    他們歃血為盟,搓雪為壇。


    酒碗被摔碎無數。


    那日,夜色昏黑之時,夏殊則叩門入裏,風雪催逼,他的咳嗽更嚴重了些,衛綰早已將行李收拾好了,原本包袱不重,但又怕他不吝惜自己身體,特地塞了一件厚實的大氅進去。


    她在燭火深處,朝著夏殊則走去,將他沾了雪籽的外裳解了掛在一旁,“藥我也備了,記得路上一日煎兩副。”


    行軍急時,連駐紮的時間都沒有,更不必說熬藥了,夏殊則本來無法回答,然而見衛綰這麽一副擔憂的神色,他無法說出一個不字,於是慢慢地頷首,握住了她的柔荑。


    這種安撫的動作對衛綰而言已經遠遠不夠了,她試圖掩飾自己的心慌意亂,“你抱抱兒子吧,明日便見不到了。”


    他點了點頭,衛綰彎腰去,將兒子從搖籃裏抱了出來,放入了夏殊則懷中。


    他的手臂托著嬰兒的小臀,右手修長的食指點在棋兒軟乎乎如綿的小臉頰上,已經蘇醒了,正懶懶靠在父親大人臂彎裏的小奶寶長大了嘴巴,發出了奶哼聲,像是在笑。


    夏殊則輕輕笑著,食指被小家夥舔了又舔,也不拿開。


    衛綰道:“你要去多久才能回?”


    夏殊則神色認真,“若是快,約莫三個月,若慢,恐怕半年。”


    “有勝算麽?”


    “戰場上我不做預判,一成勝算,我亦能贏。”


    殿下自信起來的時候,也便沒有別的男人什麽吹噓的事了,衛綰深信不疑。她點點頭,“殿下是仁者之師,必能大獲全勝,我等著殿下回來,接我和棋兒回洛陽。”她咬了下嘴唇,“我做皇後,棋兒做太子。”


    她的臉色也是極認真的,努力做出貪慕榮華的神情,可惜仍是被一眼洞穿。


    夏殊則微垂麵容,“好。”


    衛綰得寸進尺,“也不能有別人,沒有三宮六院,隻有我一人。”


    他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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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綰急了,“難道你想廣納後妃,享齊人之福?”


    夏殊則道:“我還未出師。”她想得是不是太久遠了些?


    衛綰臉色一紅,頓時哼道:“我不管,不能有別人。”


    他還是沒回答,繈褓裏的奶娃知道母親被欺負了,也生氣了,一口重重地咬在父親的手指上,然而他的小牙才剛剛萌出,很是不成規模,隻癢癢地撓了父親大人一下。夏殊則輕輕抽開食指,右手也改托住了他的小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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