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皎垂著臉頰咬唇道:“母親,這事你莫告訴父親。”


    衛邕極好顏麵,若是讓他知曉了,衛皎怕自己無顏苟活。堂堂衛家之女,在婆家經營得這麽一副慘淡光景,說來羞愧。


    “怎麽不能說!”


    薛淑慎怒極,“不但要說,我還要上達天聽,明日我親自入宮告禦狀!”


    衛皎錯愕地望著母親盛怒之下滿麵通紅的神色,驚駭得後仰了身子,心中七上八下,又羞又愧,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屏風上。


    *


    翡翠湖畔有一道四麵來風的廊廡,建在花木深處,碧波粼粼,石潭凝碧。漆紅的綺柱綿延至盡頭,一樹一樹玉白的上品辛夷花開正盛。


    夏殊則正一個人對弈。


    花廊之外立著兩名美婢,皆眉清目秀,上人之姿。


    齊王殿下撥開礙事地一把柳枝撐臂躍入回廊之下,伸手朝夏殊則的棋盤抓去,眼看一盤妙局將毀於一旦,夏殊則出其不意反掌在少年齊王的左手小臂上彈了一指,少年吃痛“哇呀”一聲,不敢造次,懨懨地罷手走到對麵坐了下來,兩臂往石桌上一疊,拄著下巴望他。


    “三哥,我一猜你就在這兒,怎麽偏偏就好一個人下棋?左右互搏有什麽意思。”


    見夏殊則置之不理,少年往那棋局上瞅了幾眼,眉開眼笑道:“唉,下這兒下這兒。”他伸手要從棋笥裏抓白子,被夏殊則一把打掉。


    “三哥——”


    少年撒嬌起來,不依不饒的。


    夏殊則抬起眼瞼,“幾歲了?”


    “十歲,多一點點。嘿嘿。”


    不要臉皮的十七歲的齊王殿下無賴起來,令人頭疼。


    “我是剛從父皇那兒來,聽了點小道消息。說給你聽。”


    夏殊則冷淡地垂目,壓下了黑子,“說。”


    齊王一下跳起來,雙臂飛燕投懷之態朗聲大笑:“哈哈哈,三哥你要娶媳婦兒了,意不意外?歡不歡喜?”


    夏殊則又壓了一枚棋子。


    不管好的歹的,總要有個反應啊?齊王搔了搔後腦勺,大惑不解地坐下來。


    “是麽,”他三哥總算給了一絲反應,神色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道,“還聽到了什麽?”


    齊王露出了一口白牙,“還真又聽見了一件事,再過不久,父皇要辦春日宴,宴請王公大臣,沒說不能拖家帶口。你知曉這些人對陛下心思的敏感,既然不說,自然恨不得將女兒都塞給你。”


    太子殿下露麵之時,酒水裏的各種春.藥多到十七八種,齊王對這些東西廣有涉獵,有頗多心得,每回跟著太子,必能料敵於先,這麽多年不容易,終於是護住了三哥的清白。


    聽說,有些老臣帶來的如花似玉的“女兒”,壓根是從秦樓楚館裏買回的歌妓,一旦太子殿下相中,大婚之日立即行李代桃僵之事,傳聞也是讓人掉下巴。


    陛下倚重太子,將來毫無疑問,這天下大權要落入太子手中,甚至不必望風,有眼力的有眼無珠的都知道巴結誰。


    “說到這兒,另有樁桃花秘辛……”


    夏殊則宛如琥珀一般幽幽泛著茶褐色的雙眸,平靜地抬起了起來,盯著他不瞬。


    “三哥在安定時,收了一名美姬?有此事?”


    夏殊則眉心微動,麵色猶如冷月下深泓之水,罩了嚴霜。


    “還聽說,三哥人回了洛陽,還沒入城,已先劫走了衛家一名姑子?嘖嘖,饑渴至此,不是高臚說我都不信!”


    他臉色沉鬱,“是麽?”


    “是啊,我實話同你說了,咱們的父皇現在倚重信任的人是誰啊?”齊王的手敲在石桌上,“衛邕啊,老家夥對三哥吃裏扒外,反倒討得了父皇歡心,這其中用意你不懂麽?小弟不才,但這點帝心是能猜出來的,十有八.九,是為哥哥定了衛家女兒。”


    夏殊則不動聲色地又落了一枚白子。


    這神色應該是不信,左右無人,齊王環顧周遭之後皺起了眉,正色起來。“陛下忌憚你不是一兩日了,薛夫人榮寵正盛,她又不是膝下無子,對三哥威脅甚大。衛邕這個老匹夫要真一心向著父皇也就罷了,偏偏他那個夫人,是薛夫人的親長姊,就怕他暗地裏給你使什麽絆子,這趟去河西不就是衛老匹夫給你攬的差事麽?”


    “衛家三個女兒,大的嫁去了幽州,剛聽說回了娘家正要鬧和離,但太子沒有二適之婦,小的年僅十三,比三哥小了七八歲了,年歲上合適的,僅僅隻有衛家那個不怎麽出風頭的庶女。”


    “說是庶女也委屈,她母親本是原配,被衛邕為了封官封侯一腳踹下去的,但左右不是薛家的人,利用了,將來成了棄子,反正姓薛的也沒一個會心疼。小弟猜測,父皇陛下十之八.九看中的是這個庶女,我的皇嫂啊,被三哥還沒回洛陽便劫走的美人兒。”


    “夠了。”


    夏殊則一如既往地嫌棄起他的聒噪。


    “還沒夠。高臚同我說,那衛家四姑娘不喜主母,這回還借了你的勢,在她家中很是威風了一把。嘖嘖,看這架勢是要攀附到底了。春日宴她一個庶女一定也會巴巴來的,不說她了,那位姓薛的主母也要推她一把,到時兩人各懷鬼胎齊心合力給你灌迷魂湯,再加上一個攪和的父皇,強逼你點頭答應,意不意外,歡不歡喜?”


    齊王說起來還有幾分對皇兄豔福的豔羨,頗為感慨地將屁股挪上了石桌,一手拍在皇兄背上。


    夏殊則才含入口中的茶水忽然嗆了喉管,咳了個撕心裂肺。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是老三,齊王是老五。


    太子的昵稱咱們暫時稱為夏夏~多麽萌啊23333


    ——來自親媽的凝視。


    第 4 章


    薛淑慎告了禦狀,皇帝施壓幽州。


    沒過幾日,衛司馬府更熱鬧了,崔九郎親自提了厚禮而來,要向衛皎道歉請求和解,並將妻子接回幽州去。


    不過他人才邁入檻,便被薛淑慎下令掃地出門。


    崔適吃了個閉門羹,自知身負厚望不能負了使命,必須接回衛皎,便帶著盛金銀錢帛的幾口大箱在門口唱起了深情計,賴著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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