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間,不斷有軍官和士兵前來報到,有二分隊、三分隊的,還有一分隊的,大家都說不但沒有遇見薑鍵隊長,就連兩個分隊長也找不到了。在場的人不免有些驚慌,紛紛嘀咕著:“現在應該怎麽辦呀?”


    周之江連忙安慰部下:“不要慌,先把武器裝備收攏過來。隻要有槍有彈藥,走到哪裏都不怕”


    說不怕是假話。不過事到如今,即便是害怕也沒有辦法了。


    分隊長指派機槍手擔任警戒,讓其他戰士都到稻田裏、山坡上尋找散落的裝備。蔡智誠卸下行囊、身上隻掛著把手槍,跑來跑去的又搬東西又做記錄,忙得不可開交。


    快到中午的時候,蔡智誠一抬頭,看見薑鍵少校和一分隊隊長劉盛亨上尉沿著田埂走過來了,在他倆的身邊還跟著一群挑著飯桶、端著菜盆的當地漢子,笑嘻嘻地衝著大家揮手,嘴裏還嚷著:“弟兄們辛苦了,先掐飯(吃飯)、先掐飯吧!”


    傘兵們不由得喜出望外。


    原來,在昆明登機的時候,薑鍵並沒有和他的隊部在一起,而是上了一分隊的飛機。機降分隊返航後,薑隊長按計劃率領傘兵分隊空降到洪羅廟。可剛一落地,他就拉著劉盛亨去聯絡當地官員了,弄得手下人都不知道他倆在什麽地方。


    湖南這地方有個現象,叫做“十裏不同音”,各地區、各縣的方言差別很大,有時候甚至連湖南人都聽不懂湖南話。薑鍵是東北吉林人,對這些複雜的南方語調當然就更沒有辦法,隻好讓劉盛亨來當翻譯,劉盛亨是中央軍校十七期畢業生、湖南零陵人,自稱“精通各種湘音”,有他在旁邊,溝通起來就容易多了。


    劉翻譯確實有本事,沒花多大功夫就打聽到地方官的下落。衡陽縣縣長王偉能聽說國軍傘兵從天而降,連忙吩咐手下準備飯菜,又帶著一幫隨從把雞鴨魚肉送到現場“慰勞弟兄們”。


    在蔡智誠的印象中,這位王縣長,三十多歲的年紀,能說會道、辦事挺熱情。


    (王偉能是本地人,黃埔六期生,他和戴笠是睡上下鋪的關係。38年,王偉能正擔任長沙警備二團的副團長,因此也是“文夕大火”的主犯之一,火災發生之後,團長徐昆被槍斃,王副團長也就無法再在軍隊裏混下去,隻好跑回家鄉、在老同學戴笠的幫助下拉起了一支“別動隊”,七搞八搞一番、又當上了衡陽縣長。45年的這時候,王縣長還兼任著“衡陽縣保安司令”,手上掌握著一股軍統性質的遊擊武裝,名稱叫做“鏟共義勇軍”——順便再說一句:解放戰爭期間,王偉能出任“北平青年訓導大隊”的少將總隊長,49年隨傅作義將軍起義,全國解放後回長沙定居,剛進家門就被抓起來、接著就被槍決了……不過,現在又給他平反了。)


    蔡智誠記得,在洪羅廟的田埂上“掐”的這頓飯,味道真不錯——主食是米粉,葷菜是臘雞、臘魚和臘肉。


    王偉能縣長在邊上一個勁地客氣:“本縣準備匆忙,委屈弟兄們了。先將就一下,晚上再請各位掐酒,我派遊擊隊站崗放哨,讓大家放心睡大覺!”


    一席話哄得傘兵們十分開心。


    薑鍵隊長比較關心空投物資的回收情況,一邊吃飯、一邊讓蔡智誠給他報告統計數據。


    “60迫擊炮彈十箱(100發)……可是,我們現在沒有迫擊炮”


    “嗯,先挖個坑,埋起來”


    “12.7毫米子彈十箱(40條彈鏈)……可是我們沒有重機槍”


    “嗯,先埋起來”


    “帆布膠鞋四袋、軍用毛毯……”


    “嗯?……怎麽會有這些東西?”


    也不知道美國人是怎麽考慮的,空投物資裏麵除了彈藥,還包括兩百多雙作戰靴,甚至還有許多毛巾和毛毯——不過,這些東西用不著考慮如何處理,因為它們剛落地不久就被當地老百姓拿光了。


    傘兵們搜尋空降物資的時候,田間地頭聚集了許多圍觀的群眾。


    剛開始,老百姓隻是遠遠地看熱鬧,後來就有幾個大膽的人拿起鐮刀、偷偷地把傘繩割了下來,那尼龍繩既結實又輕巧,確實深受農民朋友的喜愛。接著,發覺傘兵們並不怎麽幹涉,老百姓的興致就越來越高,不僅明目張膽地割繩子,就連降落傘都被他們抱走了。到最後,“果裏果裏!(這裏)——阿裏阿裏!(那裏)……”,田野中、山坡上,到處都迴響著人民群眾興高采烈的呼喊聲,老百姓搬運物資的幹勁比國軍將士們高漲多了。


    鄉民們不敢觸動武器彈藥,可一旦發現鞋子、毯子、毛巾之類的“小東西”就毫不客氣了。麵對他們的所作所為,國軍傘兵除了大聲嗬斥也沒有其他辦法,隻好眼睜睜地目送著滿載而歸的男女老少揚長而去。


    “慚愧、慚愧,此地民風膘悍,本縣長治理無方啊”,縣太爺連連道歉。


    “算了算了,沒啥關係”,薑鍵少校也隻好表示大度——強龍不鬥地頭蛇,人家衡陽的臘肉米粉豈能白送給你吃,做出一點貢獻也是應該的。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傘兵分隊就駐紮在洪羅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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