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唯一挑眉,環顧了一下周圍,“我不光拿它,這裏稍微好一點兒的寶物,咱們都拿走。”他拿起一個乾坤袋,在架子間揀揀選選,把看得上眼的都往裏裝。


    胡純默默地跟著他,在他拿走了地庫裏三分之一的寶物後,她叫了他一聲:“雍唯,你這樣,讓我覺得,你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雍唯停下來,回頭看她,地庫裏冷光幽暗,但足以看清彼此。


    “是,我是做了最壞打算,在這世上,我最放不下的隻有你和咪咪,我想有一個萬全的方法,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保全你們。”


    胡純心裏難過,再次撲進他懷裏,“雍唯,你千萬別再讓我傷心,讓我再害怕了。”她鼻子一酸,聲音也哽咽了,“我不想和你分開……”


    雍唯的心跳驟然加快,摟緊懷中的她,自從她懷孕,他一直比較克製,今天不知道怎麽了,隻是擁抱,卻讓他意亂情迷。


    胡純也感覺到了,心裏冒出了濃濃的甜,輕聲說:“我們回去。”


    雍唯一下撲倒了她,“就在這裏,我不想讓咪咪看見。”


    胡純使勁錘了他胸口一拳,咪咪才多大,他瞎操什麽心?她被他壓得說話有些喘,“你說,在你心裏,我排第一還是咪咪排第一?”


    雍唯已經動起來,他很投入,沒有說話。


    胡純熬過了一陣激越,在他身心最放鬆的時候,不依不饒地問:“說呀,我第一,還是咪咪第一?”


    她是比較有信心的,雍唯這會兒正爽得發暈,她就是他的命,肯定選她。


    雍唯輕輕伏在她身上,恢複著呼吸,但是無比響亮地說:“咪咪。”


    胡純驟然坐起,當胸就是給他一記飛踢,還送上一句她早就想說的話:“你給我滾!”


    第48章 眼線


    轉眼已過半年,咪咪比正常的孩子好動,已經到處爬了,頭上的毛耳朵時而尖尖地豎著,時而扁扁地橫著,雍唯簡直一刻也不肯把她放下,咪咪也明顯和爹爹更親些。胡純都不再問她和咪咪誰第一這種問題了,傻子都能看出是咪咪絕對的第一。


    吃飯的時候,雍唯要把咪咪抱在腿上,咪咪總攔截他的筷子,他也不煩,微笑著沾點兒湯汁給咪咪。有時候拿塊靈菇給咪咪啃,咪咪沒有牙齒,吮著蘑菇也很歡快。


    漸漸咪咪膽子大了,開始坐在爹爹腿上夠附近的菜,胡純高聲哼,冷冷瞪她。咪咪怕媽媽,媽媽一厲害,她就把耳朵一扁,嘴巴一嘟,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樣子。


    這時候雍唯就會很討厭,他會冷著臉親親咪咪的耳朵,然後把咪咪要的菜整盤拖到咪咪麵前。


    咪咪雖然是半狐,卻和狗一樣善於仗人勢,明白爹爹是自己這邊的,立刻耳朵一豎,小胖手示威一樣在菜裏拍,濺起的湯汁把她和她爹造價昂貴的衣服弄得全是油點。小的不介意,大的更不介意。胡純看得快斷氣了,叉腰指著雍唯,“你就慣她吧!慣吧!慣壞了,別又叫我管她!”


    當爹的把滿手是油的女兒往懷裏一抱,好好的衣服胸前一片油漬,但還是很有風儀地站起身,拿著神主大人的腔調說:“誰要你管了,咪咪我會管好的,你就管自己得了。”


    被排斥的可憐人欲哭無淚,發狠說:“我要再生個兒子!我也天天抱著,看見你像沒看見!”


    雍唯抱著咪咪想了一下,欣然說:“也行。”


    胡純被氣得跳起來,“我走了!我回我狐仙廟了!你就和咪咪過吧!”


    雍唯抱著咪咪又想了一下,胡純已經暗暗把輪刀召喚出來握在手裏,如果他敢說也行,她就一輪刀飛死他。


    “那不行。”幸好雍唯拒絕了,“我不在的時候,得讓你好好照顧咪咪。”


    話裏的含義讓胡純仍舊想甩出輪刀,可是那句“我不在的時候”卻弄得胡純心裏澀澀的苦。不光她在擔心著從龍星偏移,雍唯也一直準備著,幫她打包好了乾坤袋,囑咐了各種各樣的事,時刻抱著咪咪。其實胡純知道,他是太喜歡咪咪了,每一刻相聚的時光他都加倍珍惜。


    這些舉動的背後,都有一個她很害怕的結局,他可能回不來。他交代的種種,他的不舍……雖然他滿口安慰,說那隻是萬一,可胡純太了解他了,如果不是情況危急,他不會做離開她和咪咪的準備。


    雍唯抱著咪咪到露台上去玩,胡純聽見他輕輕喊了她一聲,“胡純,你過來。”


    一個太熟悉的人,語調有稍微一點點的變化,也是可以感受得出來的。胡純變了臉色,快步走到他身邊,緊張地壓低聲音,“是嗎?”她問,沒頭沒尾,雍唯卻毫無壓力地聽懂了,沉重地點點頭。


    “你……”胡純頓了一下,突然淚如泉湧,“不如你偷偷把量天尺修好,先不告訴雪域和天上,我們能躲一時就躲一時吧。”胡純害怕起來,害怕得全身哆嗦,她緊緊拉住雍唯的袖子。


    雍唯摟過她,“事態已箭在弦上,躲避不能解決問題,就算僥幸躲過這一次,也躲不過下一次,不給他們來個玉石俱焚,野心永遠不會被消滅。”


    胡純一腔苦楚和擔憂,都被雍唯胸前的菜湯味熏沒了,她已經沒情緒問他剛才說的豪言壯語是什麽意思了。隻把他推開些距離,也不哭了,冷淡地說,“你還是先換件衣服吧。”


    雍唯僵硬地幹咳了一聲,“這個不重要,你先幫我一個忙。”


    胡純的表情波瀾不驚,她現在比雍唯更像世棠宮的人,“幫你抱會兒咪咪?”她諷刺地說。


    雍唯看著她,略有歉意,“這個就不麻煩你了。”


    胡純重重地冷笑一聲,無語。


    “你先幫我把世棠宮的眼線們都試出來。”


    胡純一愣,確定他說的是——眼線們。


    胡純抱著咪咪,走進內殿,咪咪有些掙紮,她被爹爹抱慣了,突然不見了爹爹,四處尋找,找不到就發脾氣的哭了。胡純耐著性子哄她,她卻哭個不停。


    霜引最先聽見哭聲,她疑惑地走進來,“咪咪怎麽哭了?她一直很乖的,怎麽哭了這麽久?”


    胡純有點兒手忙腳亂,拍咪咪的動作也有些重了,“我也不知道啊,突然就開始哭了。”


    霜引伸手,要抱咪咪,“我帶她出去玩一會兒吧。”


    胡純讓她接過咪咪,不曾想咪咪一被她抱,哭得更凶了。哭聲把其他人也都吸引過來,四大仙侍圍著咪咪團團轉也哄不好她。霜引著急地問了句:“神主呢?咪咪是在找他吧。”


    胡純垂下眼,露出欲言又止的樣子。


    其他三個人也都隻顧哄咪咪不說話,讓霜引深深覺得自己說錯話了。


    胡純見他們都哄不好咪咪,又把咪咪抱回來,吩咐雨引去拿些瓊漿來,她親自喂咪咪喝了,咪咪喝飽了,皺著眉,很不高興,很將就地在媽媽懷裏睡去。


    “總算好了。”胡純鬆了口氣,吩咐四引,“你們也去休息吧,也很晚了。”四引向她行禮退下,風引走在最後,回頭看了看胡純和咪咪,胡純向他看過去,他飛快地扭頭走了,胡純甚至沒能看清他的表情。


    會是他嗎?胡純皺眉,心裏沉甸甸的,風引在雍唯很小的時候就跟在雍唯身邊了,雍唯對他的感情是特殊的,也最信任他,世棠宮的大事小情都由風引總理負責。如果是他,雍唯一定會很寒心。細細想來,風引早年也是天宮的仙侍,聽命於天帝似乎也順理成章。


    胡純忍不住歎了口氣,她不敢放下咪咪,怕她醒了又哭,抱著她走到露台,外麵夜色正深,銀河橫亙蒼穹,胡純又想到辰王,這條璀璨的星河曾經屬於他的管轄範圍,可現在,他不得不舍棄一個女兒,才能保住全家人的性命。不知道又是誰,成為星河的新主人。天帝?又或者炬峰?


    兩個光點在珈冥山上空不遠的地方像煙花一樣,閃爍了一下就墜落了。胡純現在知道,當年她逃下山看見的像流星一樣的軌跡就是仙軌,法力越高的人仙軌越亮,但他們大多耗費更多的仙力來隱藏仙軌,法力低的仙軌暗,而且他們無法隱藏。這兩個墜落的光點應該就是去給炬峰和天帝報信人的仙軌,被雍唯設下的結界擋住,撞跌下來了。


    胡純抱著咪咪趕往仙軌墜落的地方,雍唯已經在那裏了。他布下有撞擊力的結界,為的就是逮住這兩個報訊的人。胡純看見雪引,她受了輕傷,臉色卻很難看,跪在地上竟輕微發抖。還有一個……居然是雨引。


    胡純又意外又放心,幸好不是風引,可怎麽會是雨引呢?雨引一直那麽和善體貼,要不是世棠宮的規矩,他一定是那種時刻溫柔微笑著,對誰都很好的人。


    風引霜引也趕來,看這個情況,不用說也知道怎麽回事。風引還是一臉無風無浪,霜引卻瞪著雨引無法置信。


    雨引知道身份敗露倒不慌亂,反而坦然給雍唯叩了個頭。


    “神主,我一直跟在您身邊伺候,您對我既有賞識之恩,又有寬待之德,我本不該出賣您。”雨引歎了口氣,“可我的姐姐在天宮擔任女官,我……”他沒說下去,後麵的話也不適合說出來。天帝以他姐姐為要挾,要他潛伏在雍唯身邊,時刻觀察著雍唯的動向。這些對他來說,能脫罪,可對雍唯來說,就殘忍了,父親監視兒子,親情本已蕩然無存,現在更變得麵目猙獰。


    雨引神色一凜,“雨引對不起神主,也對不起世棠宮的同僚。”話剛說完,他趕緊利落地用藏在手中的匕首,割斷了自己脖子上的血管。鮮血噴濺出來,胡純忍不住低呼一聲,咪咪明明已經睡了,她還是緊緊蓋住了咪咪的眼睛。


    雍唯的嘴唇動了動,臉色微微泛了白,看著雨引倒下去的身體,極輕地說了句:“你這又是何必。”


    胡純心裏難過,她知道,雍唯在雨引不肯說出天帝要挾他的那些話時,已經想饒雨引一命。在這種時候,雨引還能想到顧慮雍唯的感受,的確是個體而溫柔的人。雨引如此幹淨利落地求死,是怕雍唯寬恕他,他已經被自責折磨得無顏麵對大家,更受不起雍唯的寬恕。


    雪引抖得已經非常厲害了,雨引的血濺在她一側的衣服上,讓她看上去像個殺人而怯懦的罪犯。


    雍唯看她的眼神很冷,他等了一會兒,雪引並沒有謝罪自盡的意思,他有些不耐煩,漠然問:“你呢?”


    雪引一直沒勇氣求饒,雨引這麽幹脆的死了,顯得她的苟延殘喘尤其可恥。可雍唯這麽一問,把她僅剩的一點兒廉恥也掃光了,開始向雍唯磕頭求饒。


    風引霜引原本都側過頭,不願看雨引自盡的場麵,聽見雪引哭著求饒,都冷漠鄙夷地轉回臉,厭惡地看著她。


    “神主饒命,神主饒命……”雪引雖然連連叩頭,可話卻翻來覆去隻有這麽一句。她自己也知道,說不出什麽能求得原諒的理由。


    雍唯沉默了一會兒,覺得死也該讓她死得明白,“你開始幫我母親監視我,我忍了,因為我知道母親沒有惡意。可現在你效忠炬峰,卻是可恥的背叛。”


    風引一抱拳,“神主,世棠宮出了這樣的叛徒,也是風引的疏漏,就請神主讓我清理門戶,處置了她吧。”


    雍唯點點頭。


    風引起手出劍,揮劍砍人,一氣嗬成,看得胡純一愣,沒想到平時穩穩當當的風引殺起人來這般麻利。


    雍唯就著胡純的懷抱,捏了捏咪咪的耳朵,滿眼的不舍,但他說話的語調卻是果決的。


    “你帶著風引霜引,按計劃,快走。我辦完這裏的事,自然會去找你們。”


    胡純原本還在抓叛徒的一幕裏當個旁觀者,突然一下子就輪到自己,她心一亂,眼裏泛起淚光。


    “雍唯……”她突然有千千萬萬句囑咐。


    “快走。”雍唯向她微微一笑,笑容裏有安慰,有寵愛,有她全都明白的情感,還有最多的不舍。“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來找我,我一定會去找你們的。”雍唯從咪咪耳朵上收回手,眼睛裏有了決絕的冷光。


    “風引,全都交給你了,帶她們走。”雍唯看著風引。


    風引自然明白現在是什麽情況,他好像一直是這樣的,無需雍唯多言,他就什麽都知道。


    他喊上霜引進殿拿上事先已準備好的東西,讓霜引拉胡純走。


    “神主,隻要風引在,一定保護夫人和咪咪的安全。”風引說。


    雍唯點點頭。


    胡純還回頭看雍唯,神仙的離別太快了,沒有目送,沒有漸行漸遠,幾乎是眨眼之間,那個放不下的人就不見了。


    風引用了法寶,可咒語念了,人卻沒出去。


    雍唯神色一冷,漠然說道:“沒想到,你還安插了很多眼線。”


    炬峰從暗處走出來,還是笑嘻嘻的,讓人感覺親切。


    “那當然,雪引一直很浮躁淺薄,根本不是個好棋子。”


    胡純抱緊了咪咪,知道珈冥山被炬峰設置了結界,他們出不去了。今天這一場大戲,還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隻可惜雍唯和他舅舅相比,心機始終差了一籌。可她就喜歡這樣的雍唯,心機太深,心眼太多,像天帝和炬峰這樣的,真是讓人有些膽寒和厭惡。


    “你隻是用她分散我的注意。”雍唯冷峭地說,“那真正快速通知你的人又是誰呢?”


    炬峰哈哈一笑,抬手指了指世棠宮的大門方向,胡純看過去,並沒發現什麽異樣,她又轉回來看炬峰,不知道他賣的是什麽關子。


    胡純沒猜出答案,雍唯卻醒悟過來,不屑地一挑嘴角,“原來是他。”


    炬峰含笑看著雍唯,“舅舅還要教你一招,要善於利用敵人的法寶,他們用慣了,反而會忽略。”


    雍唯冷笑了一聲,“受教了,你這招的確高明,不是你說,我都沒發現渺雲珠被摘下來了。”


    胡純聽了,這才恍然大悟,扭頭去確認了一遍,的確那道直衝雲霄的細細光線沒有了,那炬峰真正的眼線——是海合?


    “連這樣的細枝末節的人,你都能用得上,”雍唯瞧著炬峰,眼睛裏全是諷刺,“也不錯。”


    炬峰並不介意雍唯的諷刺,他還是微笑著,很耐心地傳授他的經驗,他說:“這些人不是效命於我,而是效命於自己的野心。即便小小的門童,也想有稱王稱霸的日子。”


    雍唯發出無聲的冷笑,對他的話不屑一顧。


    “如今你也有求於我,”雍唯淡定負手,“讓胡純他們走,不然一切免談。”


    “神主大人,我們打個商量吧。”炬峰神色不變,“讓他們走,我肯定是不答應的,但我絕對保證他們的安全,等咱倆平安歸來,你就一家團聚,享受我給你的新封號,新地位,多好。”


    “你不答應?”雍唯眼睛一翻,有點兒無賴,“你不答應我就不去,反正我不急。”


    炬峰哈哈笑起來,比他更無賴,“我更不急了,從龍星一偏,量天尺運行就慢了,不及時去修,天地異變就會發生,比我造成的厲害數倍,我反正不在乎,你也不在乎吧?”炬峰欠打地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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