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唯聽了,一下子笑出來,牙齒白白的,眉眼生輝,還是那個俊俏無比的神主大人。胡純被他的美色晃得眼花,等清醒過來,神主大人又已經沉入設計圖的創作,看都不看她了。


    胡純歎氣,好吧好吧,也算有點兒事給他做,閑著也得出幺蛾子。


    沒想到神主大人忙碌的同時,也沒忘了給她找事,他買了很多書籍,讓胡純念給孩子聽,胡純有好多字不認識,雍唯不厭其煩地告訴她,顯示出從未有過的耐心。胡純的學識漸長,雍唯也悟出一套修建手藝。


    胡純撇著嘴看他蓋的密實整齊的屋頂,想不出神主大人也能幹這麽漂亮的粗活兒,“怪不得他們選你當修理工,”她陰陽怪氣,“的確有工匠天分。”


    雍唯充耳不聞,瓦匠活兒已經不在話下了,他又開始鑽研木工,要把祭殿的窗子修好。


    胡純的肚子有西瓜那麽大的時候,雍唯終於做出了漂亮的窗格。


    胡純坐在火堆邊,托著腮看他老練地熬漿糊,準備粘窗紙。“這個時候,我才覺得你是我男人……”她發自肺腑說,雖然他不如神主大人漂亮雍容,可盡心營建家園的男人也是很帥的。這段時間來,他兢兢業業工作,認認真真買飯,無論什麽活兒都幹得很好。


    雍唯用筷子挑了一坨麵糊出來看粘度,抽空瞥了胡純一眼,對她的讚許不太領情,痞痞地說:“一起‘睡’的時候,不是你男人?”


    胡純回過味來,呸了他一口。“你娃娃聽著呢。”這是她戰無不勝的利器。


    雍唯壞笑了一下,不吭聲了。


    胡純摸肚子,“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女兒。”雍唯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嗯?”胡純歪頭看他,用眼神問他為什麽。


    “生兒子萬一又被選去當修理工怎麽辦?”雍唯冷哼了一聲,還是相當介意修理工這個身份。


    他一說,胡純也擔心起來了。


    雍唯攪拌著麵糊,注意到她的憂愁,嗬嗬嘲笑,“瞎擔心!天族王者加上天霜雪域聖女才能生出我這樣的,你一個土狐狸,不會生出聖血天神的。”他故作惋惜地歎氣,“我的好血統算是被你糟蹋了。”


    胡純一下一下摸肚子,誠實說:“你這麽貶低我,我應該生氣……可是為孩子想,我又氣不起來。”她突然陰冷地瞟了眼雍唯,“你要是和玲喬成親,能生出聖血的孩兒嗎?”


    雍唯麵不改色,他現在也是成婚已久的男人了,對女人這些小陷阱了如指掌,“我根本不會娶她,我心裏隻有你。”


    “嗬。”胡純冷笑,“很不誠懇,太假。”


    “辰王一脈的血也不怎麽樣,比天霜雪域差遠了,就算玲喬和我……也生不出來。”雍唯據實相告。


    話裏的“玲喬和我”到底犯了胡純的忌諱,她哼了一聲,冷著臉站起來,走進祭殿裏,現在祭殿有頂,有窗,牆也修補過了,能擋住人的視線了。雍唯走到門口,抱臂不滿地衝她喊:“你再這麽小心眼,會影響孩子的。”


    胡純背對他,冷淡道:“你漿糊幹了。”


    果然雍唯立刻跑走了,顧不上譴責她的無理取鬧。


    胡純覺得肚子疼,是在一個午夜,起初並不劇烈,隻覺得孩子在肚子裏動得比平常多,鬧得她翻來覆去睡不安穩。然後就慢慢有了疼痛。


    她坐起來,祭殿裏漆黑一片,因為雍唯把屋頂和窗戶都修好了,材料都是就地取材,質地差,不透光。她體會了一會兒這種新奇的疼痛,確定是要生了,才推了推旁邊的雍唯。


    雍唯睡得香噴噴的,被打擾了,翻了個身,也沒聽清胡純對他說了什麽,自顧自嘟囔一句:“我再睡會兒,晚點再去買早飯。”


    胡純加大力度推他後背,“別睡了,再睡你的寶寶就要出來了。”可能是她使勁的時候動了胎氣,肚子突然一抽,疼得她尖叫一聲,用和疼痛程度一樣的手勁掐了雍唯。


    雍唯也尖叫一聲,差不多用鯉魚打挺的姿勢地坐起來,徹底清醒過來。


    其實他已經演習過幾遍,可事到臨頭,還是手忙腳亂,他繞著胡純走了兩圈,沒等胡純罵他,眼睛一亮,說了聲:“對了,燒水!”然後就跑了。


    胡純疼得扶著腰,都沒力氣叫他回來。


    雍唯在殿裏攏了一小堆火,邊燒水邊煮剪刀,嘴裏還念念有詞。


    胡純疼得直哎呦,也顧不上聽他念叨什麽,雍唯過來拉她,很懂行地說:“你現在要走動,不停走動,這樣孩子才能更快生出來。”


    胡純一腦袋汗,扒拉開他的手,疼得不想動,“胡說……你怎麽知道……”


    “我看過,看了好幾個女人生孩子呢。”


    胡純噝噝吸氣,疼得五官都皺起來,還不忘質問他:“你在哪兒看?什麽時候看……”


    “醫館門口啊,我總得學學,每次買飯要碰見有人生孩子,我都看一會兒。”雍唯認真地回答。


    胡純疼得開始打他,誤會他了,以為他很猥瑣地偷看什麽不該看的,原來是在醫館門口抱著學習態度,都沒辦法損他了。


    天亮的時候,胡純已經疼得滿床滾,渾身是汗,孩子還是沒有生出來的跡象。


    雍唯也開始著急了,他幫不上忙,情況又不像他觀摩過的那些女人。


    在胡純啞著嗓子,長長尖叫了一聲,整個人癱在床上,眼神都渙散之後,雍唯糾緊的眉頭一展,下定了決心。


    他抱起胡純,聲調不穩,卻很溫柔,“我這就帶你去鍾山,鍾山老祖會有辦法幫你的。”


    胡純已經迷迷糊糊了,聽了這話還是果斷搖頭,“不能去……一去他們就找到你……”


    雍唯冷聲一哼,“管他呢,天塌地陷都沒你重要,我不能讓你再受罪了。”


    胡純死死拽著他的袖子,太疼了,她沒拒絕的勇氣了,趕緊找鍾山老祖幫忙,快把孩子生出來吧,她快要死了。


    鍾山老祖看見雍唯帶著即將臨盆的胡純跑來找他,心裏當然掂了掂,天帝雖然下了通緝令要抓雍唯和胡純,可雷聲大雨點小,並沒見天帝派了兵將四處搜捕,畢竟是父子。天帝和神主,他誰也得罪不起,而且胡純生的還是天帝的孫輩,他要是耽誤了,哪方麵都得不著好。


    這麽一琢磨,他立刻殷勤地請雍唯把胡純抱進內室,叫來青牙,吩咐他守住院落,誰都不許靠近。


    青牙聽見了胡純的聲音,臉色頓時一沉,點點頭,前去布置。


    鍾山老祖就叫了一個信得過的女弟子,和他在房間裏幫胡純接生,把雍唯也請了出去。雍唯在門外的院子裏亂轉,一抬眼,看見青牙站在院子門口,麵無表情地看他。


    看來這小子在鍾山混得不錯,老祖非常信任他,這種時候就派了他守住周圍。青牙的確也和在世棠宮的時候天差地別,穿著鍾山高等弟子的衫子,一副飄逸模樣,眼睛裏卻帶著複雜的神色,顯得心機深沉,很不好對付。


    “看什麽?”雍唯沒好氣兒,瞪了他一眼。


    青牙並沒閃避他的目光,不再怕他似的,淡漠道:“這段時間您帶胡純……過得好麽?”


    雍唯總覺得他想問的是他們躲在哪兒,“當然過得好,這不孩子都有了。”原本他不想和青牙廢話,可這小子的古怪讓他產生了一些探究的興趣。


    青牙垂下眼,想著自己的心事,房間裏胡純一聲淒厲的尖叫後,傳出孩子的啼哭。


    雍唯一喜,緊繃的肩膀都垮了垮。


    老祖笑眯眯地出來,請雍唯進房間看孩子,雍唯心急,快步衝進去,把老祖都落下好幾步。


    他看見胡純正抱著孩子,他湊過去看,順口問:“男的女的?”


    胡純十分虛弱,但孩子順利生出來,又吃了鍾山的好藥,精神不錯,“不是修理工。”


    雍唯心願達成,笑容滿麵,撥開孩子的繈褓一看,頓時愣住了。


    粉嫩嫩的小嬰兒,烏黑頭發裏有一對兒狐狸耳。狐狸耳的毛還濕漉漉的,不太好看。


    “這……這……”雍唯瞪起眼,笑容也沒了,“這是怎麽回事?”


    老祖連忙安撫,“神主莫惱,因為夫人是修行尚淺的地狐,所以生下的嬰孩或有些狐狸的特征也是正常的,隨著孩子長大,修為增加,自然會消失的。”


    “嗯……”雍唯皺眉,不太放心的樣子。


    女弟子這時候用小手帕擦嬰兒的小毛耳朵,嬰兒大概覺得癢,輕輕一動,小耳朵裏麵粉粉的顏色就露了露。


    雍唯神色一變,眨了眨眼,默默看著他女兒的耳朵。


    女弟子走開,小毛耳上的絨毛幹得很快,是淡淡的灰色,時不時輕微地動一下,可愛得要命。


    “我來抱。”雍唯從胡純手裏奪過嬰兒,騰出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戳女兒的小耳朵,嬰兒不願意被戳耳朵,輕輕地抖了抖,頓時把雍唯萌翻了。伸嘴過去吧嗒就重重親了一口,“咪咪,我的寶貝兒,咪咪。”


    胡純氣得閉了下眼睛,用產後僅存的力量吼道:“她又不是隻貓!”


    “哦。”雍唯把女兒抱在胸前,誠懇接受胡純的批評,“那你們狐狸怎麽叫?”


    胡純躺下,翻身背對他,不理他。她們狐狸吱吱吱的叫!


    “把你們鍾山的碎玉瓊漿拿來。”雍唯眼睛盯著他的咪咪,理所當然地吩咐老祖。


    老祖立刻讓女弟子去拿。


    “用無量葫蘆裝,我要多帶些走,咪咪就喝那個了。”在他眼裏,碎玉瓊漿也不算什麽好玩意兒。


    老祖雖然心疼,表麵上還是豪爽地笑著說:“聽憑神主吩咐。”


    第45章 舅甥


    胡純黑甜睡了一覺,再睜眼,她還躺在鍾山的高床軟枕上,身邊放著同樣甜睡嬰兒。--**---*---


    她一驚,警覺地看窗外的天色,暗蒙蒙的,不知道是傍晚還是淩晨。雍唯躺在窗邊的貴妃榻上,眼眯著,不知道在犯困還是想心事。


    “我睡了多久?”胡純著急起來。


    “一天一夜。”雍唯語調清醒。


    胡純立刻抱起女兒,掀被子下床,強打精神說:“我們這就走,多耽誤一會兒就多一份危險。”到現在還沒追兵殺來,已經算他們幸運了。


    “急什麽。”雍唯躺著沒動,語意懶散,“你以為他們不知道麽?”


    胡純一愣。


    “我在想,幹脆回世棠宮,讓你好好養身體。咪咪也能得到比較好的照顧。”


    胡純看著他,“雍唯,我不明白。”怎麽他突然決定不躲了?他不是說無論天帝還是擅動量天尺的人,都比任何時候想找到他,威脅他麽?


    雍唯一笑,“現在我們有咪咪了,我不想你們吃一點兒苦,躲著也不是長久之計。”


    說著,他站起身,走過來把女兒抱在手裏,剛才還一臉沉冷,一看見嬰兒就笑逐顏開,“咪咪,咪咪,你真可愛。”


    胡純覺得沒眼看,又躺回去,暗暗想雍唯剛才說的話。


    雍唯抱著咪咪走出門,胡純聽他冷謔地說,“你終於來了。”


    胡純雙手不自覺地一揪被子,緊張得忘了,其實她可以走出去看到底是誰。


    “看來,你早就猜到是我了。”那個人輕鬆言笑,笑聲爽朗,“我一直覺得你知道是我。”


    胡純直挺挺地坐起身,神色驚惶,炬峰?竟然是炬峰?她可是連懷疑都沒懷疑過他!


    “想在量天尺正常運行時靠近,對抗地火酷熱的梨魄一定大到稀世罕見,能把那麽大的梨魄帶在身上而不被凍死凍傷的,隻有天霜雪域的舅舅你了。”雍唯諷刺地說。


    “嗯。”炬峰笑著點頭,的確,這對熟悉梨魄和量天尺的人來說,很容易想到。天帝就是因為從未親眼見過量天尺運行,一直又太過依賴雍唯,沒有認真了解量天尺的一切細節,才根本抓不住關鍵。他隻顧暗中抓捕擁有梨魄的人,拷問這些無辜的人又耗費了他大量的精力,反而放過了最可疑的人,隻因為他忽略了梨魄的大小問題。


    擁有梨魄的人很多,可能有碩大到對抗地火,攜帶它進入珈冥山而不被凍傷的人,其實隻有一個。


    “我也沒想瞞著你,”炬峰竟然能把這話說得很坦蕩,“隻是事出緊急,我沒機會和你商量。主要……”他看著雍唯,又讚許又無奈地笑,“我沒想到你竟然藏得這麽好。”


    “嗬,”雍唯冷笑,“所以你的狗也好奇得要死,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想問我藏哪兒了。”


    “可能是看著你長大,你小時候的傻樣子對我影響太深,讓我太低估了你。你什麽時候知道青牙是我的人?”炬峰揶揄雍唯,聊天似的,很感興趣問。


    “鰩魚精。”雍唯對炬峰說他小時候傻很不高興,皺著眉。--*---*---“我曾考慮過,鍾山老祖是不是你的人,後來排除了他,以他現在的情況,早已無欲無求,你勸不動他,你隻能拉攏一些自詡明珠暗投,心有不甘的人,比如玖珊,青牙,還有……”雍唯冷笑,“琇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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