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引霜引二位仙侍受了些傷,已被送回廣雲府了。”玖珊一直很體貼,微笑對胡純交代了一聲。


    胡純這才想起他們,有些慚愧,又知道他們沒事,放了心,向玖珊感激地笑了笑。


    玖珊向大家抱拳道別,二太子對他的態度尤其熱絡,讚許地說:“玖珊,我一定請父王向天庭稟明你誅殺鰩魚精的功勞,到時還要請你再來南海,一同慶功喝酒。”


    玖珊的笑容依舊平和,似乎也沒太把這些放在心上,淡然道:“玖珊告辭。”他禮貌格外周到,臨去還向青牙抱了抱拳,青牙也應付地回了禮。


    胡純總覺得他們似乎互看了一眼,也許玖珊也對青牙有好感吧?


    第37章 續尾


    廣雲府被水淹過,雖然構架尚在,也是一片狼藉,仙侍們都忙著收拾,看起來還是很淒慘。


    廣雲仙子看了痛在心裏,默不作聲地走開,連招呼客人的精神都沒有了。胡純見狀,知道自己也該告辭了,留下幫不上什麽忙,還給人家添亂。


    雨引霜引出來迎接胡純,看見她穿著青牙的衣服,互相看了一眼。霜引連忙拿了件幹淨披風出來,替換下青牙的衣服,青牙見狀,冷笑著拿回自己的衣服,沒有穿,一臉嘲諷地抓在手裏。


    “我看我先告辭吧。”他對胡純說,刻意的生分。


    “等一下。”胡純連忙阻攔他,“還有話沒說呢!”


    青牙用眼一瞟雨引霜引,諷笑道:“方便麽?”


    胡純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了眼雨引霜引,他們雖然受了傷,還是堅持跟著她,平心而論,真的不方便。其實她要和青牙說的話沒什麽怕人聽的,可是他們一定會把她和青牙的話一五一十說給雍唯,這種監聽本身就讓朋友間敘舊變得索然無味。更何況,雍唯聽了,還不知道會怎麽自行理解,按他的任性,難保不對青牙產生什麽不利的情緒。


    胡純怏怏低頭,“那——改天再說吧。”


    青牙扭頭就走,胡純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悶悶的,說不上不高興,也沒道理發脾氣,她連雨引霜引都沒辦法怪罪,他們可是在千鈞一發的時刻,不顧自身保護她的人。


    換了衣服,胡純就簡單地和廣雲仙子告了下別,廣雲仙子也沒有繼續留她的意思,順水推舟送她離開。


    回珈冥山也讓胡純很煩悶,雍唯不在,享月殿就像個籠子。不過令她震驚的是,她一回享月殿就遇見了一個人——天妃娘娘。


    “雍唯……雍唯他……”胡純跪地問安後,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麽,向她說實話還是謊話?


    “我不找他,我找你!”天妃仍舊盛氣淩人。


    胡純瞠目結舌,天妃不會趁雍唯不在,要殺她吧?怎麽辦,她現在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她偷眼看風引他們,就連老油條風引都露出一臉焦急,看起來也是束手無策。


    “起來,跟我走。”天妃蠻橫地命令,看胡純跪在那兒發抖,雙眉一擰,“你怕什麽?我不是要殺你!”


    胡純的心一鬆,還是沒起身,她不願意跟天妃娘娘走,眼巴巴地看著天妃,撒謊說:“娘娘,雍……神主讓我在這兒等他,哪兒也不許去。”


    天妃嗬嗬冷笑,“你不剛去廣雲島玩了一趟回來麽?我在這兒等你好一會兒了!”


    胡純懊惱,她還以為天妃剛來呢,誰能料到堂堂天妃能在珈冥山等她啊?謊話當麵被揭穿,多少都有點兒不好意思。


    “走!”天妃也沒客氣,走過來踢了她一腳。


    胡純隻能極不情願地緩慢起身,一個勁兒看風引求救。


    “娘娘。”風引皺著眉上前,“請稍後片刻,讓雪引霜引收拾一下姑娘的東西,一同跟去吧?”


    天妃哼了一聲,更不高興了,“我是能不給這土狐狸吃還是不給她穿啊?用你派眼線跟著?怕我欺負她?將來向雍唯告狀?我就是殺了她,雍唯能把我怎麽樣?”


    所有人都低了頭,的確誰都不敢把這位娘娘怎麽樣……


    胡純更不想跟她去了,腿一彎,又想往地上癱,被天妃一腳又踹在小腿上,人疼得一跳,就站直了。--*---*---


    “走!”天妃大眼睜睜地脅迫她。


    胡純熱淚盈眶,看著風引戀戀不舍地被天妃的下人,對,就是那個要殺她的映霜給拖走了。雍唯說最快也要半個月才能回來,這才過了幾天,更別提萬一他要回來得遲,她還活不活了?世間女子都說婆婆難對付,她碰見的這個,不是婆婆勝似婆婆,簡直是要她幾輩子的命啊!


    天妃的車駕極度華麗,胡純之前還豔羨過,現在坐上真是比針氈還難受。


    第一站天妃帶她到了鍾山,胡純跟在天妃身後,再一次和青牙見麵彼此都很無語。當然他們也沒有說話的機會,鍾山老祖見貴客降臨,攜全府上下跪迎,天妃顯得心事重重,就叫老祖一個人入室密談。


    老祖誠惶誠恐,不知道什麽事需要勞動天妃親自蒞臨,往常碰見這樣屏退左右,神色古怪的,九成是魚水方麵體不應心,或者子嗣艱難,老祖不敢質疑年紀輕輕的神主有這方麵的問題。


    天妃從袖中拿出一根狐狸斷尾,神色為難,用下巴一點旁邊的胡純,“能幫她把尾巴續上嗎?”


    胡純的眼珠子差點掉了,又細細看了兩眼那個尾巴,的確是白色的,但尾巴尖上有黑毛,形狀也很像是阿紅的。這麽說……並不是天妃粗心好騙,應該是炬峰用了障眼法。


    老祖的臉色一緩,態度也自在起來,和藹地給胡純把脈,把完脈又皺眉細看胡純,神色再度恍惚起來。


    胡純心知肚明他在糾結什麽,她的尾巴明明就在,她也著急起來,怕老祖說破,天妃不知道要怎麽雷霆大怒,現在雍唯不在,連個攔著她的人都沒有,大家都活在刀尖上。


    “那個……”胡純硬著頭皮開口,“斷了……還接得上嗎?”她向老祖眨了眨眼。


    鍾山老祖也是個老滑頭了,苦著臉躬身一揖,歎道:“娘娘恕罪,老身對此無能為力。天庭能人眾多,娘娘不妨尋訪他們幫忙。”


    胡純心裏佩服,看人家這話說的,也沒撒謊,也不兜攬,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天妃聽了露出愁容,帶著胡純出來,吩咐前往蓬萊。


    “我不是想救你。”天妃冷漠地說,“我隻是不想雍唯傷心。”


    胡純原本很怕她開口說話,可是聽了這句,心裏卻一暖,看她的神情,和雍唯嘴硬心軟的時候一模一樣,對她的恐懼頓時削減不少。


    “不是雍唯多喜歡你。”天妃覺得自己的話說得不妥,會讓胡純太得意,“我之前處死了錦萊,你再因為斷尾而死,他對你們或多或少都會有些愧疚,這對我們母子相處不利。”


    連欠揍的說話方式都一模一樣。


    胡純心如止水地點點頭表示明白,她算知道雍唯說話是誰教的了。


    蓬萊仙翁看過胡純後,也陷入與鍾山老祖同樣的困惑,連推脫的方法都選了一樣的——誠懇推薦天妃回天庭找其他仙家幫助。


    天妃帶著胡純返回天宮的時候,車裏的氣氛異常凝重。


    天妃本不想把這件事情帶回天庭解決,不然天帝和一些對雍唯關注的人,立刻就會知道。當初她處死錦萊,已經在天帝和其他人麵前落了個不是,雖然他們都不肯說出口,但態度騙不了人。雍唯更是對此耿耿於懷,對她極為冷淡。胡純斷尾,說到底她也有責任,畢竟是她派映霜去殺胡純,事情才變成這樣。雍唯如此喜歡胡純,如果胡純早亡,他可能又會變得與以前一樣消沉。


    都是玲喬琇喬不爭氣!她隨便找了替罪羊來原諒自己。隻要把土狐狸的尾巴續上,再幫雍唯找個中意的妻子,事情就圓滿解決了。


    胡純也很擔憂,回了天庭可都是天妃娘娘熟悉的人了,免不了哪個誠實的人說出真相,誰能救她?


    炬峰?估計真相敗露,她第一個倒黴,他就是第二個,就天妃娘娘這脾氣,他八成又可以搶玖珊的飯碗了。這對白光說不定是好事……


    胡純甩甩頭,都想到哪兒去了。


    天妃誤會了她的動作,冷冷咳嗽了一聲,“你也不必太擔心,總有辦法讓你活下去。”


    胡純笑容一苦,那是,隻要天妃您老人家不生氣動武,她就能好好地活下去。


    天宮之美,貴在氣象,雲為山霧為水,朱宮碧闕星羅其中,浩浩仙氣環繞四野。


    胡純看了,心生敬慕之情,到底是天帝居所,神仙府衙,也恍然了悟珈冥山世棠宮也是模仿天宮風格建造而成的。她也見了些仙山聖地,覺得天宮唯壯闊恢弘而已,論景色優美布局奇巧略遜。當然這裏是天帝神仙辦公所在,不追求那些花哨格局。


    到天妃所住的梨雪聖宮,第一件事就是賜浴,胡純泡在豪華的活水泉池裏,真是有點兒討厭這些神仙的做派,好像她身上帶著什麽土味,會把他們的聖地染上俗氣似的。不過她也就在心裏吐槽一下,臉上還是一如既往地笑嘻嘻。


    “洗好了麽?”一個侍女冷淡地問。


    “好了,好了。”胡純很習慣她們這副半死不活的腔調,接過她遞來的披巾,隨意包裹一下走上岸。


    池邊站的侍女低著頭,並沒有領她離開的意思。


    “這位姐姐——”胡純客氣地問話,結果隻說了開頭,侍女身形極快地一動,繞到她身後,捏著她的下巴就把一顆丸藥塞她嘴裏,還順手輕擊了一下她的喉嚨,胡純吃痛,脖子一直藥就咽了。事出突然,胡純一慌,急著去抓侍女的手,披巾掉到地上。


    侍女塞了藥,轉身就跑,胡純想追,又驚醒過來,撿起披巾圍住自己,抬頭再看,周圍哪有什麽人影,她就連侍女的樣子都沒看清。胡純擔心地幹嘔,想把藥吐出來,可是藥已入腹,根本沒有辦法嘔出。


    “出了什麽事嗎?”映霜帶著幾個侍女進來,她沒看見侍女來去,隻聽見胡純幹嘔,不屑道,“是池水太深,你嗆著了麽?”


    胡純皺眉四下看,泉池周圍全是花樹,枝繁葉茂,她根本不知道那個喂她藥的侍女從哪個方向逃走。“你沒看見剛才那個人嗎?”她問映霜。


    映霜不耐煩了,揮手讓侍女們拖胡純去穿衣打扮,冷聲道:“哪有什麽人!別胡說八道了,趕快收拾好,天妃娘娘已經等得發脾氣了。”


    “可是……”胡純還想說自己被喂藥的事,根本沒人理會她。她憂心忡忡,擔心是什麽絕命毒藥,可身體並沒有什麽不適,她一時也稍微定了定神,反正她這次是來“看病”的,萬一是毒,自然有人會替她解。


    她穿戴好,被一個侍女帶著去見天妃,走到一處梨花夾道的鵝卵石小路,突然聽人厲喝一聲:


    “什麽人?”


    她還沒意識到被喝問的對象是自己,已經雙耳生風,好像什麽東西迎麵向她擊來。胡純的法力較之前已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她也沒太怕,雙足點地,想向後飛掠躲閃。一運仙力,她才大驚失色,周身半點仙力都不見了,打向她的東西此刻也重重捶在她的胸口,嗵的巨震,胡純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肺都移了位,人也被強大的力道擊飛,重重摔在地上,被鵝卵石硌得全身劇痛。


    落地的力量也對她已經受傷的內髒進行又一次的震蕩,胡純胸口一悶,噗地吐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癱軟在地上,瀕瀕將死。


    她看見天帝帶著一個穿金色輕甲的年輕人走到她身邊,年輕人手一抓,掉在她身邊的劍鞘刷地回到他的手裏,他瀟灑地套回劍上。原來就是他用劍鞘打傷了她!胡純咬牙切齒,這筆仇她算記下了。


    “怎麽是你?”天帝似乎對她有些印象,皺起眉有些意外。


    天妃帶著侍從匆匆趕來,見狀吃了一驚,埋怨天帝道:“你怎麽把她傷成這樣?回頭怎麽向雍唯交代?”


    天帝似乎也有些後悔,歎了口氣道:“我見有生人……也怪護衛下手太重。”


    他這麽一說,金甲年輕人就向他和天妃抱拳認罪。


    天妃忙著讓映霜等人把胡純扶起來,“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我把她帶回來了。快把徵殷醫仙請來,這土狐狸根基淺薄,法力低微,哪禁得住護衛這一擊啊!這要是挺不過去……”說著真著急了,跺了跺腳。


    天帝竟然親自為胡純把了把脈,安慰天妃道:“放心,隻是一些內傷,不打緊,不會死的。”


    天妃聽了一拂袖,“你知道什麽?她已斷尾,我本想帶她來讓老君和徵殷幫她續尾,沒想到又受這麽一難,恐怕很難支撐。”


    “斷尾?”天帝聽了,淡淡一笑,“你也別太擔心,總有辦法救的。”


    正說著徵殷已經趕來,他是天庭第一醫仙,論醫術老君尚在之下。他看了看胡純,讓人喂了丹藥,寬慰帝妃道:“這位姑娘雖然傷重,卻不險,按時服藥,再去安思湯泉泡著,保管十天半月就痊愈了。”


    天妃聽了,鬆了一大口氣,神色也不那麽焦躁了,但還是很擔憂地問:“那她的斷尾可續嗎?”


    “啊?”徵殷露出迷惑的神情,“斷尾?”


    胡純迷迷糊糊聽見了,急得更想吐血。


    天妃又把藏在袖子裏的假尾巴拿出來展示,請醫仙給她接上。


    “這個……這個……”徵殷有些焦慮,“地狐斷尾……基本是無救的。”他說了下醫理,“要不娘娘再請其他高人,看看能不能幫娘娘這個忙。”


    “先給她把內傷養好吧。”天帝淡然說,對胡純斷尾不甚掛懷的樣子。


    “那好吧……”天妃情緒低落,“我明天就送她去安思湖。”


    胡純想問徵殷她有沒有中毒,可是天帝天妃還有一大群侍從在,她不敢開口,隻能任由醫仙離去。


    她的傷勢不輕,渾身都疼,迷迷糊糊醒一陣暈一陣,突然有人給她喂水,她乖乖地喝了,可是半中間又被喂了一顆藥,她現在被嚇怕了,非常警惕,急著要吐,被喂水的人捂住嘴巴。


    “吃了,我不是害你,是救你。”


    是她!那個池邊襲擊她的人!


    胡純奮力睜開眼,看見一個清秀的侍女,她雙眼清澈,十分麵善。她用眼神勸著胡純,很懇切,胡純不由相信了她,把嘴裏的藥咽了。


    “我仙力全失……是因為這藥嗎?”胡純倒在枕頭上虛弱地問。


    清秀侍女皺眉點了點頭,“我是為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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