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他怕姐姐生氣,說他不上進,甘心下流。大姐你昨兒到今兒都沒理他,他現在懊悔得要死,說大姐不疼他了。下午又發燒,燒得糊裏糊塗的,夢裏叫大姐原諒他。我請蘇醫生來看過了。說是夜裏涼了胃,受了風寒,加上腿上的傷,肺裏的火,心有憂懼,一起發作,所以病來得猛了點,需要靜養幾日。蘇醫生還說……”明樓一轉眼,明鏡早沒影了,幽幽地說了一句,“暴風雨就要來了,關緊門窗,注意保暖。”


    深夜,明台燒得難受。


    明鏡坐在床邊,叫桂姨從明台身子裏抽出溫度計來一看,三十九度,心裏一急:“還這麽高,不是打了針了嗎?”


    “大小姐別急,蘇醫生說要等一兩個小時,出了汗就能退燒了。”


    明鏡看明台燒得雙頰緋紅,甚是心疼。


    明台伸出滾燙的手拉住明鏡的手,一時萬種委屈湧上心頭:“大姐,都是我不好,我以後再也不荒唐了,大姐別不理我。”


    明鏡心裏一酸,盡力克製著,說道:“你好好養病,姐姐疼你還來不及,不準低三下四地跟我講話!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有錯就改。姐姐將來還指望著你呢。”


    明台點點頭。


    “姐姐看看你的傷,嚴重不嚴重?”


    明台搖頭:“我沒事。”


    明鏡揭開被褥來看看,心疼道:“阿誠下手太沒輕重了!”可又礙著桂姨,不好再說。


    桂姨臉也紅了,低了頭。


    明鏡一摸明台的被褥,潮濕一片。明鏡對桂姨吩咐道:“他這燒大約有半日了,被褥都潮了,叫阿香拿床新的棉被,這床上的都拿去洗洗。還有煮點碎肉粥給他喝,把大的格子間騰出來,把明台的床搬過去,我和你都辛苦點,夜裏方便照顧明台。”


    “好的,大小姐,你放心好了。”


    “姐,我要喝湯。”明台虛弱道。


    “好的,好的,我馬上叫桂姨給你煲湯。”


    不一會兒,一家人風風火火地忙碌起來。


    明樓和阿誠站在走廊上,明樓看著格子間裏燈火溫暖,說:“這小傢夥看似一池清水,波平紋靜,其實,水深不可測。”


    “我倒覺得明台骨子裏就不想長大,喜歡做白日夢。”


    明樓淡淡一笑:“他才不做夢呢,心裏比誰都清醒。他在外麵辣手神槍,獨斷專橫,做起事來幹淨利落,從不拖泥帶水。在家裏最小堪憐,讓人不具防備之心。昨日還孤燈冷茶,今日就熱爐暖湯。他啊,能用幾句話拖你入甕。”明樓話裏,大有險些又被這“小鬼”騙了之意,“所謂偽裝者,偽裝到最後,自己也分不清哪一處是真情,哪一處是假意了。你以為他跟著王天風隻學殺人放火嗎?他也學幼稚,慣會借力打力。”


    阿誠笑起來:“再怎麽樣,大哥也是占了上風。”


    明樓心底雖想的是天下隻有我算人,幾時輪到他算我。口裏卻說:“是他甘拜了下風,你當他是善男信女?”


    明樓和阿誠走進書房,阿誠帶上門。


    明樓問:“桂姨找你談了嗎?”


    “談了。”阿誠道,“你昨天的指桑罵槐非常有效,她覺得該出擊了,我們談了很久,主要是聽她懺悔。”


    “真實嗎?”


    “真實。”


    “真實的謊言最能令人入甕。”


    “其實,坦白也不過是她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


    “聽起來,進展不錯。”


    “她希望我叫她媽媽。”


    “她告訴你的?”


    “聽話聽音。”


    “她會失望嗎?”


    “或許,不會。”


    “之後還會談?”


    “我想是的。”


    “過兩天安排一次跟76號高層的工作餐。”


    “梁仲春?”


    明樓一字一頓:“汪曼春!”


    裝修前衛的茶餐廳,客人不多,有些下午時光的嫻靜。明樓替汪曼春斟茶,汪曼春一身淑女裝扮,似乎花了很多功夫在改變形象。但是,她並沒有從明樓眼神裏看到欣喜,明樓臉上有一種很複雜的神情,甚至有遲疑的目光。


    “我們有一個星期沒有見麵了。”


    “你不介意聽到,我每天都在想你這句話吧。”


    明樓笑笑:“不介意,於今強敵環伺,有一個替我著想的親密戰友時刻幫襯,再好不過了。”


    汪曼春會意一笑,而後問道:“在忙什麽?”


    “明台被港大開除了,家姐沖我發邪火,這不忙著替明台辦轉學,學還沒轉成,我還得繼續想辦法。”


    “你家的明少也的確該管教管教了。”


    “你別提他,提起來我就頭疼。外麵的工作就夠我累的了,家裏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糟心事。”


    “師哥,你別太擔心,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是的,當然。”


    服務生走過來,有序地上著菜。


    明樓舉杯:“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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