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俘虜終於逃回自己人陣地,他們的生還簡直是個奇蹟,更重要的是俘虜為中國軍隊帶回來一個重要情報,那就是敵軍即將對山東境內的第二十集團軍發動大規模進攻。這個情報受到前線指揮官的高度重視,立即上報上級和戰區總部。


    幾個小時以後,武漢大本營獲悉日軍這一重要動向,總參謀部除命令第二十集團軍高度戒備嚴陣以待外,同時還命令鄭州第一戰區往山東方向調動兵力,隨時準備支援第二十集團軍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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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後日本出版的陸軍戰史證實此事,稱第十四師團故意放走俘虜去向中國軍隊報告日軍進攻山東的假情報。原來這是詭計多端的土肥原玩弄的一個花招,他派出一支小部隊向山東境內做出大張旗鼓的佯攻姿態,而師團主力則偃旗息鼓地朝著數百裏外的中原腹地隱秘疾進。


    1938年5月中旬,一支日軍快速部隊忽然出現在河南民權地麵上,隨即與守軍發生戰鬥。日軍接連占領民權縣城西北的野雞崗、石樓、楚莊寨和內黃集等地,其前鋒推進至距離民權火車站不足千米的李家集。在日本指揮官的望遠鏡裏,一條烏黑的鐵路已經隱隱可見,而火車拉響的汽笛聲則像潮水一樣在暮春的豫東大地上湧來湧去,刺激著日本人的貪婪胃口和野心。


    交通大動脈隴海鐵路近在咫尺。


    第五章風雲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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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北棉紗大王張鬆樵是二十世紀中國歷史造就的傳奇人物,他的發家史本身就是一個奇蹟,是中國近代民族工業艱難成長的歷史見證。《裕大華紡織資本集團史料》(湖北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載:張生於清朝同治十一年即公元1872年,卒於1960年,享年八十八歲。他一生歷經坎坷磨難,是我國民間紡織業的開拓者之一。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裕大華資本集團已經發展成為中國內地最大的紡織王國,分別擁有武漢、重慶、西安、成都、石家莊、廣元、台北等多家大型紡織廠,另有鐵路、礦山、碼頭、銀行、學校和房地產投資等等。湖北裕大華集團與沿海申新(榮氏)集團雙峰鼎立,並稱中國紡織界兩大巨頭。等等。


    許多人或許不理解,何以我爺爺張鬆樵姓張,而他老人家的後代比如我父親和我卻姓鄧?關於家族姓氏的來歷,多數人隻知道裕華紗廠老闆名叫張鬆樵,卻不知道他還有另一個名字叫鄧旋宗。在這個有關姓氏來歷的故事後麵隱藏著張鬆樵乃至我們家族鮮為人知的身世之謎。


    父親告訴我,我們鄧氏家族並非湖北原住民,張鬆樵的祖母也就是我的太曾祖母是從中原地區逃荒來到湖北的災民。我在史書上查到,清朝道光元年(1821年)至同治年間,黃河大水多次溢道,其中尤以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河南中牟決口為甚,洪水衝垮大堤達三百餘丈,淹沒州、縣二十餘個,中原一地流離失所者甚眾>>


    據湖北《漢陽縣北泉鄉誌》記載:清鹹豐年間,有河南婦女鄧彭氏攜一鄧姓男孩流落北泉鄉萬子山村>>該村張姓鄉民無子嗣,遂將其收養,改姓張。


    這個“河南婦女鄧彭氏”就是我爺爺張鬆樵的老奶奶,鄧姓男孩就是我的曾祖父,張鬆樵的父親。上述文字記載的就是我們鄧氏家族在一個多世紀的歲月風雨中走過的艱難坎坷的遷徙歷程。


    張鬆樵七歲進城討飯,小小年紀做過學徒、夥計、幫工、管帳,歷經大半個世紀的艱難創業最終成長為湖北棉紗大王,這是一個有關財富和命運的世紀傳奇,也是我在另一部傳記作品裏將要講述的家族故事。張鬆樵一生娶過三房太太,前兩房分別是他的救命恩人,雜貨店老闆女兒和上海一位徐姓買辦的千金小姐,她們所出子女也就是我父親的同父異母兄弟姐妹都姓張,是所謂“正姓”。前麵說過,張鬆樵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名字叫鄧旋宗,此為“祖姓”,也就是“鄧彭氏”從河南老家帶來的祖宗姓氏。父親說,曾祖父去世早,曾祖母過世之前把兒子叫到跟前,此時張鬆樵已經發跡,曾祖母念念不忘囑咐兒子的一件大事就是,你是俺河南老鄧家的後人,你得為老鄧家“三代還姓”,要不俺老鄧家就要斷子絕孫啦。“三代還姓”是一種古老的中原習俗,指被外姓收養的男孩可在第三代恢復祖姓,所以“三代還姓”就是關係河南老鄧家薪火相傳的祖宗大事。


    曾祖母去世這年張鬆樵已經五十二歲,他為了遵從母命決定迎娶第三房太太,而這位未來的女主人註定將以生兒育女為己任,完成重續家族香火的重大使命。於是芸芸眾生的大千世界上,一個來自湖北仙桃名叫柳韻賢的紡紗女工就一直朝著我們走過來,她年輕美麗生氣勃勃,好像一輪光芒四射的太陽照亮我爺爺張鬆樵乃至我們整個鄧氏家族的生命世界。


    柳韻賢是個窮苦的船家女,十六歲那年隨父親來武漢運棉花,父親不幸染病暴卒,她和妹妹無家可歸,遂入裕華紗廠做工。許多紗廠前輩告訴我,當年武漢裕華紗廠有女工兩千多名,可謂巧女如雲爭奇鬥豔,誰要一枝獨秀技壓群芳可以說比登天還要難。但是來自仙桃水鄉的船家女柳韻賢是個例外,她不僅天生麗質心靈手巧,而且創造出一係列奇蹟更是無人能比,被當時人們津津樂道。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紡紗女工最重要的技術工作就是撚接斷頭,俗稱“撚紗頭”。那時候紡紗機極易產生斷頭,由於一台機器能同時紡四百支紗錠,這麽多紗錠一齊飛轉起來就像天空下雨,不僅把人搞得手忙腳亂目不暇接,而且紗頭未撚好還會大大影響棉布質量。於是工廠常常都要針對問題組織技術大賽,張鬆樵帶頭向東洋人學習管理,每次大賽必定親臨現場,以倡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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