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記得什麽,”伊如蘭說道,“你肯定知道你選擇的道路是多麽危險……”


    “我要殺了他!”甘尼瑪說道,“他欠我一條命。”


    “我會盡可能地阻止你。”


    “我們已經料到了。你不會有機會的。阿麗亞會派你前往南方的一個新城鎮,直到整件事情結束為止。”


    伊如蘭沮喪地搖了搖頭。“甘尼,我發誓我將在一切危險前盡力保護你。如果有必要,我將獻出自己的生命。如果你以為我會在哪個偏僻城市打發時間,眼看著你……”


    “別忘了,”甘尼瑪輕聲說道,“我們還有亡者蒸餾器。你總不至於能從亡者蒸餾器裏幹涉我們吧。”


    伊如蘭的臉色變得慘白,一隻手捂住了嘴,一時間忘了她所有的訓練。隻有這種時候才能知道她有多麽關心甘尼瑪。在這種幾乎隻剩下動物式的恐懼的時刻,所有偽裝都會被拋棄,流露出最誠實的感情。感情的洪流讓她語不成聲:“甘尼,我並不為自己擔心。為了你,我可以投身於沙蟲的嘴中。是的,我就是你剛才所稱呼的那樣,你父親名義上的妻子,但你就是我的孩子。我求你……”淚光在她的眼角閃動。


    甘尼瑪也覺得喉嚨發緊,她強壓下衝動,道:“我們之間還有一個不同。你從來就不是一個弗瑞曼人,而我是個純粹的弗瑞曼人。這是分隔了你我的峽穀。阿麗亞知道這一點。不管她有多少不是之處,她知道這一點。”


    “阿麗亞知道什麽,旁人是無法猜測的。”伊如蘭恨恨地說,“假如我不知道她是亞崔迪人,我會發誓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催毀這個家族。”


    你怎麽知道她仍舊是亞崔迪人呢?甘尼瑪想,不知道伊如蘭為什麽在這方麵如此眼拙。她是個比·吉斯特,還有誰比姐妹會更了解惡靈的歷史呢?可她竟然想都沒想過這一點,更別說做出這種判斷了。阿麗亞肯定在這個可憐的女人身上施加了某種巫術。


    甘尼瑪說道:“我欠你一個水債。由此,我會護衛你一生。但是你侄子的事已經定了,所以請你不要再多說了。”


    伊如蘭的嘴唇仍然在顫抖,眼睛瞪得大大的。“我真的愛你父親,”她耳語道,“在他死之前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或許他還沒死,”甘尼瑪說道,“那個傳教士……”


    “甘尼!有時我真的不了解你。保羅會攻擊自己的家族嗎?”


    甘尼瑪聳了聳肩,抬頭看著正在變黑的天空。“他可能會覺得挺有趣,攻擊……”


    “你怎麽能說這種——”


    “我不會嘲笑你。上帝知道我不會。”甘尼瑪說道,“但我不止是父親的女兒,我是任何一個向亞崔迪家族提供血脈的人。你不認為我是畸變惡靈,但我卻不知道還能有其他什麽詞來形容我。我是個出生前就有記憶的人。我知道我體內是什麽。”


    “愚昧的迷信……”


    “別這麽說!”甘尼瑪伸出一隻手,封住伊如蘭的嘴,“我是每一個比·吉斯特,包括我的祖母,夢寐以求的優生結果。但我還是其他許多東西。”她用右手的指甲在左手手掌上劃出一道血痕,“這是一具年輕的身體,但它的經驗……哦,上帝,伊如蘭!我的經驗!”她再次伸出手,伊如蘭靠近了她,“我知道所有我父親勘察過的未來。我擁有無數個生命的智慧,也有他們的無知……以及道德上的所有弱點。如果你想幫助我,伊如蘭,你首先必須學會了解我。”


    伊如蘭本能地彎下腰,把甘尼瑪摟在懷裏,摟得緊緊的,臉貼著臉。


    不要讓我不得不殺了這個女人,甘尼瑪想,不要發生這種事。當這個想法掠過她的腦海時,整個沙漠陷入了夜色。


    第四十五章


    一隻小鳥在呼喚你,


    發自它深紅色的喙裏。


    它在泰布穴地嗚叫,僅僅一次,


    接著你就去了喪葬之地。


    ——《獻給萊托的悼詞》


    恍惚之中,萊托聽到一陣女人頭髮上的水環發出的叮噹聲。他順著小石室開著的門向外望去,隻見薩巴赫坐在那裏。半夢半醒之間,他覺得她現在這個樣子和他在幻象中見到的一模一樣。大多數比她小兩歲的弗瑞曼女子都已經結婚了,沒結婚的也至少有了婚約。因此,她的家庭留下她肯定是為了某種特殊的用途……或是為了某個特殊的人。她是個健康適婚的女人……顯然如此。在幻象中,他的雙眼看到了她來自地球的祖先。她長著黑色的頭髮和淺色的皮膚,深陷的眼窩使得她純藍的眼睛顯出一抹綠色。鼻子小巧,嘴唇豐滿,下巴消瘦。對他來說,她是個活生生的信號,表明迦科魯圖知道比·吉斯特的計劃,至少有所懷疑。姐妹會希望他和他妹妹結婚,讓這個殘暴的帝國持續下去。難道迦科魯圖的人想用薩巴赫阻止這樣的婚姻?


    他的抓捕者知道這個計劃,他們是怎麽知道的?他們無法看到他所看到的預知幻象。他們沒有跟隨他前往未來的時空。反覆的幻象顯示薩巴赫是他的,而且僅僅屬於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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